第17章 狗言狗語
霍雲仙被拒絕得徹徹底底。
她因為這樣一個完全無法逃避的事實而陷入震驚。
相比之下,傅見深的情緒表現得十分穩定。
當把霍雲仙推離到兩步遠外以後,他手掌自覺往下移動,只擋住她下半張臉。
“那一晚是朕醉酒沖動。”
“這段時間,朕也在盡量補償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多想。”
霍雲仙再一次震驚。
此時此刻,她想問問傅見深,小老弟你怎麽回事?
再讓傅見深好好聽一聽自己說的這些話,有半點兒像是人話嗎?!
什麽狗言狗語!
心裏有多氣憤,霍雲仙面上就表現得有多可憐。
她垂眼,默默往後退遠一步,複又退遠一步:“希望奴婢出宮也是補償?”
“你可以這麽認為。”
霍雲仙聞言,低低一笑:“那晚是醉酒沖動,那馬車裏的那一次呢?”
傅見深咳嗽一聲,不怎麽自然的開口:“都過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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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仙重新擡頭看着傅見深,笑笑說,“奴婢可以出宮,但是……倘若王爺仍如當初所言,願意留下奴婢在王府做事,望陛下準許,莫再給奴婢什麽藥丸。”
傅見深:“……?”
“陛下既不在意奴婢,如今應當也會允準吧?”
傅見深:“……!”
“朕不允許!你出宮便是自由身,何必又跑去王府做事?”
“若為自由之身,陛下如何又不允了呢?”走對一步的霍雲仙內心小人露出惡魔微笑,“等到出宮之後,想做什麽、去做什麽,不都是奴婢自己的事麽?”
傅見深:“……”
即便明白自己是被擺了一道,卻也沒有辯駁的餘地。
“陛下不如換一種補償。”雖然口舌上占了上風,但霍雲仙沒有窮追猛打,而是話鋒一轉,問他,“冬狩在即,陛下能允許奴婢一道去嗎?”
“冬狩之行,路途遙遠……你會不會騎馬?”
“難道有人天生什麽都會?”霍雲仙笑得眉眼彎彎,“不會可以學啊。”
傅見深答應霍雲仙的要求。
不僅如此,等到她身體徹底康複之後,還親自安排她學習這些。
霍雲仙知道後宮關于她的傳聞已經滿天飛,而傅見深也十分警覺且大方地派出一隊大內侍衛負責保護她的安全。這使得她學習騎馬期間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自從傅見深提起出宮之後,又一段時間的耐心觀察,霍雲仙從他的态度和表現裏沒有看出其他端倪,因此也并沒有改變自己原本的一些看法。
只是,她依舊不懂傅見深為什麽會說出那種話。
送她出宮才是最好的安排?
思來想去,結合各式各樣的小說套路,霍雲仙用排除法推斷——
擁有前世記憶的傅見深,之所以會想送她出宮且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最大的可能性是他認為自己對不起“霍雲仙”,認為這種方式算放她自由。
“霍雲仙”前世死在深宮,說恨他、詛咒他,他會生出這種想法不難理解。畢竟在“霍雲仙”的眼裏,他是殺父仇人,他們不共戴天,誰會希望和仇人在一起?
這也從側面說明,傅見深至少沒有一渣到底,不是自私自利到極點,沒有被洪世賢附體,良心在線。如果是這樣……霍雲仙大度給他加兩點好感度……
等待冬狩之行期間,霍雲仙勤勤懇懇學騎馬、學射箭。
傅見深偶爾會來查看她的學習進度,有時主動指點她一二,比較好心。
如是轉眼間已至出發之日。
威風凜凜的冬狩隊伍踏着清晨的霞光從宮中出發。
霍雲仙被傅見深安置在他身邊。
是以,從出發到去往獵場的一路上,她始終和傅見深待在一起。
馬車平穩駛在官道上。
坐在傅見深對面的霍雲仙從小爐子上提過銅壺,準備泡茶。
而今早已入冬,天氣愈發冷,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烤着火,才覺不出外頭的寒意。傅大爺正當拿着一本書冊子在看,也不可能做這事,她想喝茶得自己來。
動作麻利泡好一壺熱茶。
霍雲仙幫傅大爺先倒上一杯,再不客氣替自己倒一杯。
馬車有暗格,霍雲仙從暗格裏翻出來兩包糕點。等到準備妥當,她便笑吟吟對傅見深說:“陛下,路途遙遠,枯燥乏味,喝杯熱茶、吃幾塊點心解解悶。”
聽到霍雲仙的話,傅見深視線從書冊子上移開。
合上書,他伸手接過茶杯,抿一口熱茶,不疾不徐說:“确實挺悶的。”
霍雲仙一愣,感覺他話裏有話,果然傅見深頓一頓,又繼續道:“你之前那個《秦瓊賣馬》挺有趣的,正好路上無事,有沒有其他的故事說來聽聽。”
“陛下怎麽突然想聽這些?”
她自己都快忘記這一茬了,他竟然記得,霍雲仙無言以對。
“不是枯燥無聊嗎?”
傅見深笑笑,“朕說話算話、帶你出來了,難道讓你講個故事都不樂意?”
“奴婢不敢……”讪讪一笑,霍雲仙暗中連忙對007連環奪命call。半晌,她照着007提供的資料,為傅見深一個人來了一段單口相聲。
冬狩隊伍抵達行宮是在天将黑未黑之際。
他們在行宮休整過一夜,翌日,天未亮便從行宮出發去往獵場。
雖然是霍雲仙自己向傅見深提出想來的,但實際上,她不是抱着玩的心思,而是準備通過這次冬狩,順利完成她在這個世界的任務。
彼時傅見深拒絕她的主動獻吻,霍雲仙看得明明白白,她以前在這人身上用過的示好、勾引的辦法行不通。那麽她不得不使出另外一個殺手锏——苦肉計。
她騎馬和射箭都是現學,在傅見深眼裏則必然屬于需要保護的對象。只要傅見深在乎“霍雲仙”這件事仍成立,她一旦有事,他不可能不着急。
會着急會上心,一切好辦。
山林深深,危機四伏,一個不小心,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說都說得通。即使錯失完成任務的機會,也很容易解釋得清楚,不至于讓傅見深起什麽不必要的疑心。
霍雲仙懷揣着沉重的心事,在外人面前卻分毫都不敢表露。
她說不上來原因……總之如今稍微多想一想自己的任務,止不住發憷。
隊伍抵達獵場後,傅見深和一衆大臣完成冬狩的一系列儀式。霍雲仙自然不必摻和這些,她領着幾個宮人,提前去帳篷裏面收拾傅見深起居要用的東西。
收拾完傅見深的東西,才輪到霍雲仙自己的。
她從帳篷裏出來,迎面碰到傅見遠。
上一次和傅見遠見面是多久以前的事,霍雲仙已經算不清楚了。冬狩之行,傅見遠作為恭王必然在列。這會兒見到他,不意外也不驚喜。
“給王爺請安。”
霍雲仙平靜如常給傅見遠行個禮。
傅見遠往前兩步,壓低聲音:“這一段時間,我聽說過很多事。”
“風言風語,不可盡信。”
面對霍雲仙的回應,傅見遠反而嘆氣:“聽說你昏迷數日,我擔心了很久。後來又聽說……”遲疑一瞬,他問,“若我如今依然願意帶你出宮,你可答應?”
“王爺為何如此執着于此事?”
傅見遠不答,反問霍雲仙說,“你呢?你為什麽執意留在皇兄身邊?”
霍雲仙聽到一聲系統提示。
她沒有回頭去看,只回答傅見遠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奴婢告退。”
又沖傅見遠行了個禮,霍雲仙安靜的走開了。
第一天,傅見深沒有去狩獵。
霍雲仙跟着他待在營地,同樣哪都不去。
及至第二日。
傅見深才帶上霍雲仙,在旭日東升之時,出發去往山林深處。
進山是一條大道,所有隊伍都會從這裏經過。然而越往裏面走越多岔路,且又是群山綿延、山巒錯落,漸漸的,除去他們一行人之外,再不見旁人。
雖然之前傅見深指點過霍雲仙騎馬射箭之流,但是那些更偏向理論知識。今天才算見識他的實戰技術,和理論知識一樣過硬,不是唬人用的。
看到傅見深拿下一只又一只的獵物,霍雲仙有些膨脹,總覺得自己也行,于是興致勃勃試一試。結果她的箭連獵物的身都近不了,更不用說別的……
霍雲仙的接連失利成為某些人的笑料。
聽到傅見深的笑聲,她默默深呼吸,再深呼吸,果斷選擇收起弓箭。
玩鬧的心思随即悉數收起來,霍雲仙暗暗琢磨自己的大事。
變故卻比她的辦法來得更快一步。
由于傅見深非同一般的優秀,不多時,他們的隊伍碩果累累。正準備再往前走一走,暗處利箭破空而來,這些利箭的目标先是他們身下的高頭大馬,繼而是馬背上的人。
馬匹受驚,四下奔竄,霍雲仙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反應不夠迅速,沒有及時控制好馬匹,一時不察從馬背上摔下來。身上正吃痛,她又被人撈了起來,回頭發現是傅見深。
“坐穩。”
霍雲仙和傅見深同乘一騎,她在前,傅見深在後,他的聲音清晰響在耳邊。聽清楚他的話,她卻根本來不及回應,他們身下的馬匹已然開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