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答應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聲音也洪亮的很。祠堂底下站得離他近的人聽到他這句話，皆露出驚訝與輕蔑的表情。
“這個李二狗，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也不看看他也配！”
“李二狗真不是個長眼的，這主意竟然打到林小姐身上了。”
“看林老太爺不打死他”
……
底下的罵聲絡繹不絕，李二狗全然沒有在意他們在說什麽，只躬着腰恭敬地讨好林老太爺，等他的回話。
李二狗是村裏有名的二流子，林老太爺是知道他這號人物的。他這樣的人，平常當個笑話聽聽還行，但是一旦跟他有了糾葛，就只有吃虧的份了。
聽了李二狗的話，林老太爺差點又要被氣得喘不上氣來。他林家是失了勢，但也沒有到要将林家的姑娘嫁給這樣一個潑皮無賴的份上。
林老太爺拍着胸口咳嗽了兩聲，旁邊伺候的人連忙用幹淨的帕子接住他嘴裏的濃痰，然後他才揚起了手裏的龍頭拐杖，朝李二狗重重地打過去。
李二狗也不躲開，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臉上還帶着谄媚的笑容，讓人看了更加惱火。
林老太爺雖然七十歲了，但是打起人來力氣重的很，他的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李二狗肩膀上、手臂上、腿上，李二狗一點喊疼叫喚的聲音都沒有。可人們要是能仔細地去瞧，就能透過他寬大且布滿破洞的褲腿看到他沾了泥但卻白皙的小腿上的紅印子。
平常李二狗偷了東西被抓到挨打的時候，是一定會躲開的，要是躲不開了，他就會大聲的哎呦哎呦地叫喚，仿佛人家一腳就能要了他的命似的。可今天，他一聲不吭的，好幾次被林老太爺打的要站不住了，還是咬牙堅持站直了身子。
林老太爺畢竟年紀大了，打了他十幾下便停手了。他一邊拄着拐杖大口喘氣，一邊怒瞪着李二狗。李二狗見了，還笑嘻嘻地跑到他身邊攙扶他坐到椅子上。
“老太爺，您要是還氣，待會兒休息夠了再接着打，可不要累壞了身子。”
知道他還惦記着林小姐，圍在身邊的人氣不過，将他從林老太爺身邊推開。
奈何此人實在恬不知恥，死賴在林老太爺身邊不肯走。今天，他是賴定了要将林小姐娶回家了。李二狗見林老太爺不肯答應，便将主意打在了林老太爺身後的林夫人身上。
“夫人，我知道，你們林家瞧不上我這樣的人，我也不配做地主家的女婿，但是您也知道，高家已經倒了，林家還能撐到什麽時候呢？若是林小姐現在不嫁出去，以後一定會受苦的。嫁給我李二狗雖然窮了點，但有我在，就不會讓林小姐受了委屈去，總歸是要比留在林家受苦強。”
剛剛他偷聽牆角的時候記下了林夫人說下的話，現在又說給林夫人聽，既然是林夫人自己的想法，可不就句句都說在了她的心坎上嘛！
林夫人聽了他的話，有些失神，她是想要将女兒嫁出去不錯，可她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李二狗啊！在她猶豫的時候，整齊的步伐聲離林氏祠堂越來越近，林夫人腳都要軟了，她慌張地吩咐下人将林小姐叫過來。
而林老太爺拄着拐杖的手也在微微顫抖，最後他一咬牙，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鄉親們，你們要記住，我們林家已經不是地主了，田産和糧食我們已經分給你們了。”
等到那些人進到祠堂的時候，林小姐也出來了。林小姐一走出來，所有的目光便聚集在她身上。從縣裏過來的人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她——地主家的女兒！
林夫人抓着女兒的手苦澀的說道：“惜月，以後你就跟着李二狗過日子吧！”，林老太爺聽了也不阻止，他這是默許了。
林家村的鄉親們聽了無不震驚，林夫人竟然答應了要将林小姐嫁給李二狗，這簡直是今年他們見過的最荒謬的事情。
李二狗則激動地緊握着拳頭，他竟然真的成功求娶到了林小姐，以後他就能天天見到林小姐了。
林小姐聽了林夫人的話，看了眼李二狗，問道：“你就是李二狗？”
這是林小姐跟李二狗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林小姐第一次拿眼睛瞧他，李二狗激動地狂點頭，可立馬手腳就無處安放了。林小姐在看着自己，可他渾身髒兮兮的，來之前也沒有去河裏洗個澡，頭發也蓬亂的很，他簡直就沒有個人樣。
李二狗史無前例的變得拘束起來，鄉親們的眼睛一直盯着這邊，很快就注意到了李二狗的異樣，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樣忸怩不安的李二狗。
林小姐還想繼續說些什麽，縣裏過來的人已經走了上來，他們将林老太爺等人團團圍住，氣勢逼人。林家村的鄉親們看到他們腰間的槍，大氣也不敢喘，只能悶聲看熱鬧。
一個戴着眼鏡的家夥走到林老太爺跟前問道：“你就是林會長？”，林會長說的是林老爺，林老爺生前是個體面人，他是縣城商會的會長，縣裏的人見到他還要尊稱他一聲林會長，很明顯，這個眼鏡男認錯人了。
“我是他爹。”，林老太爺的回話不卑不亢。
“哦~林會長呢？逃了？”
“死了！”
“還是逃了啊！”
林家村的鄉親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也能隐約猜到林老爺的死和林老太爺的反常做法跟今天的事有關系。
那個眼鏡男對着林老太爺兇得很，可他轉身對着林家村的鄉親們的時候，就換了張親切和藹的臉，“鄉親們，別害怕，我們是來為你們做主的！”
說着，他拿出一本冊子，翻開念道：“我們已經查明了，林家村迫害百姓的有林懷南、李尚修、王福齊。其中，林懷南是林家村最大的地主，也是迫害百姓最兇殘的地主。鄉親們，我們一年到頭辛苦耕作是為的什麽？我們的想法很單純很簡單，就是能吃飽飯有衣穿有地方住。可是，我們辛辛苦苦用汗水換來的糧食卻要被這些手指都不用動的人剝削了去，這是多麽殘忍不公平的事啊！所以今天，我們就要帶領大家打倒這些地主統治階級，鬥垮這些地主，鬥臭這些這些剝削我們貧苦百姓的惡霸。以後，所有田地歸公，我們要讓所有貧民享受勝利的果實，再也不被這些惡霸地主剝削壓榨！”
他的這番話，成功激發起林家村鄉民們對鬥倒地主的向往，對擁有屬于自己田地的渴望。
看見百姓們受到了鼓舞，眼鏡男很是滿意，他繼續說道：“我們不僅要消滅地主，我們還要讓所有農民都團結起來發家致富。待會兒，我們的工作隊就會到村裏摸清楚情況，你們要是有什麽苦，就向我們說，有什麽冤屈，也都告訴工作隊人員，他們一定會為你們做主的。”
林老太爺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到眼鏡男面前，試圖為林家的成分辯解：“我們林家已經自願将資産分出去了，我們，不是什麽地主了，您要是不信，就問問在場的鄉親們，他們能為我證明的。”
林老太爺的這番話沒什麽用，眼鏡男聽了轉頭就對祠堂底下的人說：“鄉親們，你們太善良了，不知道這些惡霸地主的手段，他們自動将資産交出，那是想哄騙你們，是想遮掩他們剝削壓迫過你們的事實，逃避我們對他們的懲罰，你們可不能因為他們一時的舉動就忘了他們曾經怎麽剝削過你們的勞動成果啊！”
眼鏡男的話讓林老太爺兩眼一黑，昏倒在地上。李二狗靠得近，抱着讨好林小姐的心思将林老太爺扛起，放到椅子上。
祠堂裏的有些鄉親可憐年邁的林老太爺，忍不住站出來為他說話：“可林老太爺是個善心的人，是他将田租給我們種，我們才有飯吃的啊！而且，林家的田地租金是附近幾個村子裏最低的。”
“是啊！林老太爺還說，以後林家的田地都歸我們自己所有了，連林家的東西，我們想要也能拿走，為什麽還要鬥他們？”
眼鏡男早有準備，他做過很多農民的思想工作，知道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剝削的事實，便繼續勸說道：“鄉親們，你們每天起早貪黑，滿褲腿泥，累死累活卻依舊吃不飽、穿不暖是因為什麽？因為你們的勞動成果被這些惡霸地主剝削了、霸占了，他們不勞而獲，什麽也沒做就占有了本該屬于你們的糧食和財産，你們的思想已經他們麻痹了，不要為他們說話，你們應該想想他們對你們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在他激發百姓的情緒的時候，林夫人對李二狗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帶着林小姐離開。
李二狗走到林小姐的身邊，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敢去牽林小姐的手。可他剛碰到林小姐的手，林小姐就将手縮回到自己的袖子裏。
“惜月，別鬧，你快跟着他離開這裏。”，李夫人心裏不舍，但又不得不舍。
有林夫人在，李二狗膽子也大了些，他重新鼓起勇氣從她的衣袖中抓住她的手。
林小姐的手，好軟啊！還很滑！李二狗牽住了她的手，身子就緊繃了起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抓住了一個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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