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喬司卻很鄭重地表示:“嗯, 約會。”
淩照夕見他不是開玩笑, 心裏突然有點隐隐期待,但想到這周末的日期, 好心提醒道:“你該不會忘了吧,這周六是公司夏拍的開幕會,你要出席的。”
之前嘉瑞德的拍賣會都出席了, 總不能自己家的不去吧。
“當然記得。”喬司卻不太在意,“開幕儀式很短, 我只需要露個面就行了,正好我們直接從會場過去。”
淩照夕有點猶豫,她本來還想看看拍賣會來着, 但喬大少顯然對約會更有興趣......
“那好吧。哦,對了,方便透露一下去哪兒約會嗎?我需要準備些什麽?”
“去我家, 什麽也不需要你準備, 人來就行了。”
淩照夕腦袋一陣發蒙,“去你家?半山?”
喬司點頭, “是啊。給你展示一下我的花園。”
“去你家的話,我還是準備點東西吧, 第一次登門, 總不好空着手......”
“不用, 那天夏拍開幕,他們都會出席,家裏沒有外人在。”
淩照夕恍然, 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喬司,“所以......這是趁着他們都不在,讓我先熟悉熟悉敵情,準備日後正式登門?”
喬司忍不住輕笑出聲,“嗯,你認識得非常精準到位。好了,回去吧,記得鎖好門。”
“好。”淩照夕擺了擺手,轉身,沒走出去兩步,還是橫下心回頭,沖着還沒上車的喬大少說道:“呃......方便的話,下次可以帶兩套換洗的衣服放在這兒,太晚了走盤山路總是不安全......”
啊——傻瓜嗎?!!!憑喬大少的身家,在市區一定有自己的公寓好嘛!!!
話還沒說完,淩照夕就後悔得想要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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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司眼角唇邊的笑意在淩照夕的窘态中逐漸加深,又不敢太放肆,怕将人真的給惹毛了,有些遺憾地适可而止,很是自然地回了句“好”,然後揮手鑽進車裏,一踩油門跑了。
直到車子消失在街角轉彎,淩照夕才收回目光,幽幽嘆了口氣。
難怪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跳水,還真是經得住實踐檢驗。
陳副總監知道她回家後要補覺,所以也沒打電話,傳了條短消息告訴她接下來有兩天假期,讓她好好休息。淩照夕畢竟是年輕,休息了一天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周五一早就直接去上班了。
她還惦記着下周一的大比武呢。
淩照夕是梁工親自帶過來的,修複部的趙部長對她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一時也不知道該安排些什麽工作給她,索性就讓她在梁工的工作室自己熟悉熟悉。淩照夕自然樂于遵守安排,正好方便她利用時間修複剩下的幾個鼻煙壺,順帶着也是為周一的比賽練手。
一旦投入工作,時間就過得非常快,被來電鈴聲打斷注意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副館長大人?
淩照夕忙接通了電話。
“小夕啊,你沒在家嗎?”喬副館長的聲音中氣十足。
淩照夕一愣,“我在公司呢,您在我家門口嗎?”
“不是說給你放了兩天假嗎,怎麽今兒就去上班了?”
“休息一天就夠了,我在家裏閑着沒事,就來公司這邊了。您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喬副館長忙道:“不着急,你慢慢來,我和老爺子正好在附近逛逛。”
玲珑閣所在的南安街是新島有名的古玩一條街,喬副館長在這裏打發時間最合适。
淩照夕應了一聲,小心翼翼收好鼻煙壺,鎖進梁工分配給自己的保險櫃。有個這個櫃子,她就不用每天帶着了,既方便又安全。
一上計程車,淩照夕就撥通了喬司的電話。
“爺爺和四叔直接道家裏去了?”喬司也有些意外,今早沒聽老爺子提起這事。
淩照夕嗯了一聲,“看時間,晚上可能要一起吃飯,不能去工作室了。你什麽時候能下班?不太晚的話過來一起吃吧。”
“我今天可以正常時間下班。”喬司忽然頓了一下,繼而低聲笑道:“正好今早我放了兩套換洗衣服在車裏。”
淩照夕一腔熱血上湧,“......”
這個話題咱們翻篇兒嗎?!
晚飯雖然有喬司這個大廚在,淩照夕也不好意思讓忙了一整天的人再費勁做菜,所以直接在榮盛齋下的車,點了幾個口碑不錯的地道特色菜和兩樣冷盤,約定了時間送到家裏去。又順便在菜市場買了些新鮮的蔬菜,沒想到正巧趕上水産店的平叔剛擺上幾桶新到貨的泥鳅,淩照夕順手就定了一桶。買的多,平叔會讓店裏的夥計送貨上門,而且難得碰上這麽好的泥鳅,淩照夕打算送些給喬老、梁工和陳副總監,因為修複那件傳世哥窯,大家都跟着受了不少累,尤其是梁工。
出了菜市場,淩照夕就給喬副館長打了電話,等她走回來的時候,倆人已經在門口的老槐樹下等着了。
“你這小院真是不錯!”喬副館長一進院就忍不住感嘆,尤其是對屬下的石桌石椅喜歡不已。
喬老也有些日子沒來了,背着手踱到花圃邊上,誇道:“這些花花草草長起來還真挺好看的。”
天氣有些熱,淩照夕就沒有泡茶,端了兩杯酸梅湯過來,這還是前天下午喬司煮的,裝了冰箱滿滿一層冷藏格。
“早知道爺爺和四叔你們要過來,我就不去公司了。”淩照夕搖着手裏的蒲扇慢慢給老爺子扇着風。自從和喬司公布關系後,喬老就讓她跟着改了稱呼。
一杯酸梅湯下肚,喬老舒服地咂了咂嘴,擺手說道:“我們也是臨時起意,倒是你,連着熬了好幾天,怎麽不好好歇一歇?”
淩照夕湊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哈哈道:“您看,我連黑眼圈都沒有了!”
喬老笑着拍了拍她的頭,眼裏滿是寵溺的笑意,“還是年輕好啊,你看,老梁頭就不行了!”
“前兩天最細致最費功夫的部分都是梁工在做,真是難為他老人家了。”現在想來,淩照夕仍覺得感慨不已,“除了梁工,這世上恐怕再沒人敢嘗試動手修複這件傳世哥窯了。”
喬副館長喟嘆道:“不過,梁工也說了,如果沒有你的粘合劑,他也不會輕易動手。所以,我打算這次回去後,給梁工和你一起請功。只是——”喬副館長的臉色有些為難,“只是請功的時候免不了要提到那個粘合劑,我擔心你會有所不便,所以先問問你的意思。”
淩照夕聞言看向喬老,見他笑着對自己微微颔首,這才恍然,原來合作的事竟然保密到這種程度,就連喬副館長都不知道。
“我沒關系的。”淩照夕表态:“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把粘合劑的制法捐給博物館,希望能為國寶的修複工作略盡綿薄之力。”
“真的嗎?!”喬副館長眼睛一亮,難掩面上的激動,“小夕,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我......”
淩照夕笑着又給他續了杯酸梅湯,語氣親近輕快:“四叔,無論是從喬司那邊論,還是從古玩這邊論,咱們都不是外人啊,您這樣我可就當您跟我見外了!”
喬老聞言哈哈大笑,“你呀,還不如個丫頭看得通透!”
喬副館長漸漸平複下心緒,神情輕松地自嘲:“是障目了,哈哈——”
放開了客氣,三個人聊天很快熱絡起來,尤其是喬副館長提到國宮倉庫裏的那些積壓的等待修複的古瓷名品,淩照夕的眼睛都要直了。
“小夕,我有個想法,昨天也和大伯提了,我想這次回去後和博物館的領導們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将部分急需修複的古瓷文物送到恒元的修複部,由恒元這邊組織專門的人員負責,屬意的負責人是梁工和你。你覺得怎麽樣?”
淩照夕忙不疊點頭,“公司和梁工沒有問題的話,我樂意至極!”
國宮博物館的東西啊,那可都是國寶,上哪兒找這麽好的開眼界的機會!
喬副館長見她這個反應也欣喜不已,“那好,我回去一定盡全力促成此事!”
說話的功夫,平叔店裏的夥計把泥鳅送過來了。淩照夕打開門,讓他直接将水桶拎到了廚房裏。
“诶呦,這泥鳅可真不錯,難得!”喬老圍着水桶嘆道。
淩照夕嘿嘿笑,“也是趕巧了,難得碰上,我就多買了點兒,晚上您帶一些回去,剩下的就分給梁工和我師父。”
喬老笑着搖了搖頭,“小陳可真是好運氣,白撿了你這麽個好徒弟!”
恒元拍賣是喬老一手創辦的,老人帶新人這種半師徒的模式是個不成文的規定,有利于新人用最快的時間适應公司。淩照夕雖然是個實習生,但也要按規矩來,只是托喬老的福,她的起-點比較高,帶她的直接是部門的二把手。
“說起來,我們師徒倆都欠您一個人情!”淩照夕慫恿喬老:“哪天咱們去師父家蹭飯呗!”
喬老當即拍雙手贊成:“好啊,我跟你說,你師母的手藝好着呢,尤其是海鮮焗飯和麻辣小龍蝦,比喬司做得還地道!”
......
喬副館長看了眼蹲在水桶邊上熱火朝天地商量着怎麽去陳副總監家裏蹭飯還自帶菜單的祖孫倆,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開冰箱找酸梅湯喝。
喬大少自從下午接了女朋友的電話之後就工作效率大增,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完成了許特助早上報備的全部工作,然後在學弟恨不得燒死他的視線裏堂而皇之地早退了。
“诶,發現沒,自從頭兒有了女朋友,變得有人情味多了!”
“是啊,這兩天中午我送外賣進去,頭兒竟然在刷手機耶!”
“要不說投胎拼人品呢,那個小實習生啊,上輩子一定拯救世界了。”
“我聽恒元拍賣那邊的人說,她可是董事長安排進去實習的,難怪陳副總監親自帶她,一定是董事長交代的。”
“這麽厲害,連董事長那關都過了,看來結婚沒懸念了呀!”
“咱們頭兒什麽人,沒有把握的話能公開關系?”
“也是。真好奇他們是誰追的誰。”
“啧啧,就咱們頭兒的性格,你敢想象他主動追人嗎?”
“想象不出來。可是更想象不出來他被那個淩小姐追的情形......”
......
茶水間裏幾個秘書小聲地竊竊私語,忽然見到許特助進來,便扯着他打聽八卦。
許言搖了搖頭,心想:告訴你們什麽?老大一臉豬頭的模樣被人撿回去,主動蹭住不說,還做飯、打掃衛生、種花種草跟個田螺小夥兒似的?
呵呵,別說你們不會信,說起來我自己都還不太敢相信好嗎!
“還沒到下班時間,你們都躲在這裏幹什麽,這個月的獎金是不想要了嗎?!”薛凱甯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沉着臉低聲呵道。
幾個秘書紛紛鳥獸狀散開。
許言斜倚着流理臺,一邊啜飲着咖啡,一邊打量着薛凱甯的背影,心裏掠過一陣惋惜。
工作能力是不錯,可惜啊,太過自以為是。
被下屬們評論有人情味多了的喬大少完美避開了堵車高峰,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南安街,一進院就看到倉庫的門大敞着,裏面三個人圍坐在地中央的涼席上,正興高采烈地品評着淩照夕從鬼市裏淘來的寶貝。
“你來啦!”淩照夕見到門外的人,揮了揮手,揚聲道:“冰箱裏的酸梅湯太涼了,你不要喝,桌上有常溫的!”
喬司應了一聲,轉身走進飯廳,果然,桌上的玻璃壺裏有小半壺酸梅湯。
一邊端着杯子一邊打開冰箱,一盤盤已經配好的菜包着保鮮膜整齊擺放着,刀工均勻,一看就知道出自誰手。
“怎麽買了那麽多泥鳅?”溜溜達達進了倉庫,喬司問道。
淩照夕又從架子上抱了幾個木匣子過來,聞言笑道:“難得碰到好貨,就多買了些,大家都嘗嘗。”說罷,将幾個木匣子往涼席上一堆,“爺爺,四叔,你們先看着,我去幫喬司做飯!”
喬司跟在她身後回了廚房,小聲道:“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叫我名字。”
淩照夕微微仰頭瞪他,“怎麽着,喜歡聽我教你喬先生?還是喬大少?”
喬司低笑,“叫什麽我都喜歡,不過,更喜歡聽你叫我名字。”
“呵呵,看心情吧。”淩照夕從儲物間裏拎出來個透明玻璃的泡菜壇子,足有十幾升的容量,又讓喬司幫忙将裝着泥鳅的水桶拎到了院裏的水管邊上。
泡菜壇子裏外沖洗一遍,灌兩三升的水,然後撸起袖子一條條往裏面扔泥鳅。
喬司蹲在一旁,看着淩照夕一抓一個準兒地往泡菜壇子裏扔泥鳅,嘆為觀止:“動作夠熟練的啊,很多人都不敢碰。”
“那是!”淩照夕特別不謙虛:“不只是泥鳅,殺黃鳝、鳗魚、蛇,我都在行!”
“真巧,這幾樣我都只會做,不會自己殺。”
“那感情好,以後都包在我身上了。”淩照夕終于找到了自己在廚房領域裏的一席用武之地。
一邊抓一邊讓喬司看着分量,等他叫停後,淩照夕往泡菜壇子裏撒了兩把鹽,蓋子一扣,拍了拍手,“好啦!”
喬司納悶,“我看菜市場的老板都是直接殺?”
“用鹽漬一下,泥鳅把土和髒東西都吐出來之後就死了,到時候更好收拾,賣相也好看。菜市場的客人都要看起來活蹦亂跳的泥鳅,自己不敢殺,又不願意等,只要直接收拾了。”
“原來是這樣啊。”喬司點了點頭,“看你這麽了解,很愛吃泥鳅?之前也沒聽過你提過。”
“還好吧,我爺爺愛吃,常說泥鳅是水中人參,時不時吃一些對身體好。但是他又不願意收拾,嫌麻煩,所以我就學了一下。”
喬司見她提起爺爺并沒有太多的傷感,遂放了心,笑道:“既然對身體好,那以後我常做給你吃。”
淩照夕眼睛一亮,“其實我更喜歡吃鳗魚,蒸的、炖的、烤的、煎的都喜歡。”
喬司哦了一聲,“是嗎,那真巧了,這些方法我都會做。”
淩照夕快要忍不住狂歡了。
餐廳裏的鳗魚實在是太貴了,只有跟着蘇染她們蹭飯的時候她才舍得解解饞,自己掏腰包買的話心會滴血。好在有了喬司,這種日子就要一去不複返了!
這個時候的淩照夕還沒意識到,憑她手裏那百分之三的恒元股份,就算是天天吃鳗魚也不過是小菜一碟,更何況,給她做鳗魚的男朋友可是喬司喬大少,按他現在的賺錢速度,一個小時的進項就夠她吃一輩子的鳗魚飯。
可那又如何呢,喬大少就是願意花兩個來小時的時間親自給她洗手作羹湯。
倆人聊天的功夫,泡菜壇子裏的泥鳅漸漸就不再動了,喬司給淩照夕打下手,用大笊籬把泥鳅控出來,放在水盆裏過了遍水,然後蹲在一旁看着淩照夕殺泥鳅。
不得不說,淩照夕買的這桶泥鳅真的不錯,個大均勻,每條都有二兩左右。淩照夕殺泥鳅不用刀,而是用剪子,在大泥鳅頭部以下一指節的地方剪個三角口,拿出苦膽和內髒,魚籽完整保留。
淩照夕的手速很快,二十分鐘不到就把多半盆的泥鳅給收拾好了。廚房鍋裏的水正好燒沸,燙過的泥鳅又就着淩照夕的手沖洗了一遍,洗掉表面的粘膜。
後續就看喬司的手藝了。
東廂房內,喬副館長摘掉老花鏡看了眼院子裏一邊說話一邊收拾泥鳅的倆人,輕聲笑着對喬老說道:“我之前還有點擔心,現在看來,他們相處得很好。”
喬老也順着他的方向看了看,老懷欣慰地嘆了口氣:“是啊,我也很多年沒見過喬司這麽親近随和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喬副館長素來親近他這位大伯,對家裏的情況也了解頗多,前陣子公司和家裏鬧得厲害,想也知道是有人又不安分了。
看着這次見面明顯現出老态的大伯,喬副館長低低嘆了口氣,勸道:“喬司已經能撐起家業了,您也該放手,好好享享清福。”
有些人,護得了一時,卻護不了一世。
喬老笑了笑,神情輕松,“嗯,喬司上回出事後,我就想開了,以後啊,我是誰也不管了,就帶着梁工和小夕給你們博物館修文物!”
喬副館長心頭一陣松快,“那感情好,到時候您也能多來中京走走,那套四合院我去年夏天剛拾掇了一遍,住着比以前更舒服,就是到現在也沒派上用場。”
“馬上就能派上用場了!”喬老哈哈笑,“到時候沒什麽事,我和老羅就帶着小夕提前兩天過去,這丫頭,對你們的地下藏館可是好奇得很!”
“我就擔心館長見了她,舍不得放她回來!”喬副館長一想到那個比自己還癡迷文物的潘館長,不由得有些頭疼。
廚房裏的菜香漸漸彌漫了出來,小小的院子在煙火氣息中籠上了一層獨屬于家的溫暖和溫馨,讓人心生眷戀。
喬司看着被燙得直抽氣也要堅持啃完一塊煎魚的淩照夕,就覺得有這麽個捧場的人,做菜的意義已經不再局限于解壓了,而是件富有成就感的事。
做一輩子,也不嫌膩。
多半盆的泥鳅,喬司煎了一半,炖了一半,炖泥鳅剛出鍋,榮盛齋的外賣小哥就上門了。等淩照夕把菜一一擺上桌、盛好飯,喬司也炒好了最後兩道青菜。
戀戀不舍地從東廂房裏走出來的喬老和喬副館長洗了手圍在桌邊坐下,看着一桌豐盛的菜,頓時胃口大開。
喬副館長明天參加完恒元拍賣的夏拍開幕式之後就得趕飛機回去,吃過飯後不久就讓司機送喬老和他先回半山了。
至于喬大少,自然被淩照夕拉着去給梁工和師父送泥鳅。
這一晚,喬司又睡回了小院的東耳房,但心境和身份卻大不相同。
恒元拍賣的拍賣會開幕儀式向來是簡潔而不失莊重,這一次喬老全程不過問,開幕儀式就大變樣,不僅請來了一票的相關不相關的文化部門的領導,發言講了一輪又一輪,還請了好幾個當紅偶像明星又唱又跳,喬老讓司機先把喬副館長送去機場,自己沉着臉看他們還能折騰出什麽玩意兒來。
而喬司早在第三個所謂的領導上臺講話的時候就拉着淩照夕退場了。
“把爺爺一個人留在那兒好嗎?”淩照夕看着窗外越來越開闊的視野,心裏有種抛棄戰友的愧疚感。
“放心,這點事兒還氣不壞老爺子,只能是別人倒黴。”
見喬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淩照夕心裏的不安也跟着淡了,開始将注意力放在沿途的風景上。
從自動遙控大門進去,開車足足用了十分鐘才到別墅前的噴泉,淩照夕頭一次切身感受到住宅用“占地”兩個詞形容是個什麽概念。
“怎麽,吓到了?”喬司看着從進大門開始嘴巴就微微張着的淩照夕,打趣道。
淩照夕回過神,翻了個白眼,“吓到倒是不至于,就是有點驚訝。”
呵呵,姑娘我也是出入過王府的人好嗎,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被吓到!
“這一片的別墅區是集團最早開發的項目,那時候奶奶還在,她老人家喜歡園藝,所以爺爺就提前預留了這裏。”
“難怪你能把花花草草養得那麽好,是奶奶教你的?”
喬司帶着她往花圃的方向走,“嗯,爸爸媽媽忙着工作,所以都是奶奶帶着我,耳濡目染的我也慢慢喜歡上了。”
淩照夕知道,喬司的奶奶是在他十三歲的時候過世的,想來應該是和他父母去世的打擊有關吧。
“那......做菜也是和奶奶學的?”
喬司點了點頭,“我好像從小就在做菜上特別有天分。”
淩照夕無語,“奶奶知道你這麽自戀嗎?”
“就因為她總是這麽誇我,我才會這麽認為。”喬司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奶奶去世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恍惚,整晚地睡不着覺,有時候還會出現幻覺,總能聽到她老人家在叫我。心理醫生換了好幾個,藥也沒少吃,喬冉他們在外面都說我得了精神病,我也知道自己是真病了......”
淩照夕牽上他的手,十指交握,微微晃着,“你是傷心過度,得了心病,沒心沒肺的人是不會得這種病的。”
喬司輕笑出聲,“嗯,你說得對,沒心沒肺的人沒福氣得這種病。”
“那你是怎麽好起來的?”
“也是挺偶然的。失眠實在難熬,有天晚上我就做菜打發時間,做着做着,心裏突然就靜下來了。于是,我就不吃藥了,像奶奶那樣,做做菜,打理打理花草,心裏越來越靜,失眠也慢慢好了。是不是很神奇?”
淩照夕握緊他的手翻了大大的白眼,“神奇什麽呀,還不是奶奶心疼你,早早就想好了怎麽幫你!”
“是啊......所以我不能讓她老人家失望、難過,也得幫着她照顧好爺爺。”
因為老太太和老爺子,所以明知道上次綁架他的背後主使人是誰也沒有追究到底嗎?
“你呀,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免得爺爺還得反過來照顧你。”
喬司晃了晃兩人牽着的手,笑道:“好,讓爺爺照顧我,我照顧你,你照顧爺爺。比起我,他老人家好像更待見你。”
淩照夕揚着嘴角哈哈笑,“那當然,我人緣可比你好多了!”
“哇啊,這些郁金香可真漂亮!”一進花房,淩照夕就被眼前的一大片郁金花牢牢吸住了眼球。
“奶奶讀書時主修的就是園藝,後來為了幫助爺爺打理家業才沒有從事相關的工作,不過卻始終沒有放棄,尤其是郁金香的培育,奶奶去世後,我就接手了這間花房,這裏面所有的郁金花品種,都是我和奶奶自己培育出來的。你知道嗎,一個新的郁金香品種,從雜交授粉開始,到收獲一定量多的種球,最少要二十年的時間。”喬司深深地看着淩照夕的眼睛,沉聲說道:“我想,盡我有生之年,可以為你培育出三種新的郁金香。從今天開始。”
淩照夕眼底一熱,眼淚毫無預防地湧了出來。
“喬先生,你好像亂用了求婚的臺詞。”
喬司掏出手帕替她一點點擦拭眼淚,拇指緩緩摩挲她微紅的眼角,“是不是亂用,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嗯,那好,我等着。”
整整一天,淩照夕都跟着喬司在花房裏忙碌着,趕在晚飯前兩人離開,後備箱裏放滿了親自從菜園裏摘的新鮮西紅柿、黃瓜和青菜。
喬老回來時聽說喬司帶着淩照夕剛走不久,笑着罵了一句,轉身回房換衣服,留下喬景邦一家人面面相觑。
回程的路上,喬司接到電話,是馮斌打來的,知道淩照夕就在他身邊,就直接讓他打開了免提。
消息不算突然,也不算是個壞消息。
之前找人查她身世的人是賀望城。
他也查到了他想查到的消息。
“明天要去拍賣會?”喬司看着很平靜的淩照夕,問道。
淩照夕點了點頭,“是啊,總要給他一個能見到我的機會。”
“那我陪你一起去。”
淩照夕不贊同,“別,你如果在,有些話他可能會不方便說。我就以會場工作人員的身份參加,沒事的。”
淩照夕的态度很堅持,喬司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那好吧,見完面立刻給我打電話。”
“好。”
不過,出乎淩照夕意料的是,率先找上門來的不是賀望城,而是賀一淼。
淩照夕越過盛氣凜然的賀一淼,視線和走上前來的賀望城相接,毫不掩飾眼裏的嘲諷。
賀望城蹙緊眉頭,看了看見到自己時眼神發慌的賀一淼,沉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賀一淼穩了穩心神,開口道:“之前和喬老、羅老一起吃飯時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剛才看到了就過來打聲招呼。”
“賀小姐的态度可不像是打招呼,更像是興師問罪。”淩照夕當面拆臺,“我猜,應該是知道了我的身世,怕她媽當年做的醜事和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暴露,所以過來封我的嘴吧。”
“淩照夕,你說話給我注意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賀一淼臉色一白,尖着聲音呵斥,立刻引來不遠處幾位參加拍賣會的客人的注意。
賀望城沉着臉低喝:“你給我閉嘴,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大庭廣衆的,你嫌丢人不夠嗎!”
賀一淼緊緊咬着嘴唇閉聲,雙眼卻恨恨地盯着氣定神閑的淩照夕。
“你......”賀望城看着一臉戲谑地迎着自己目光的淩照夕,有一瞬間竟覺得無力,回過神來開口道:“有時間的話,我想和你聊聊。”
“好啊。”
賀望城被淩照夕的痛快答應弄得一愣,繼而心裏有些高興,“那好,我們去附近的茶室,那裏的雅間清淨,适合說話。”
淩照夕點了點頭,看了眼氣得眼底浮上血絲的賀一淼,揚了揚眉,“賀小姐也一起吧,有些話還是一次說開了好,畢竟你不想看見我,我也不想看見你們。”
賀望城剛剛因為淩照夕痛快答應談話而輕松了一點的心情立刻又沉了下去,責怪地看了賀一淼一眼,默許了淩照夕的提議。
雅間內,賀一淼挨着賀望城坐着,淩照夕坐在他們的對面。
能容十二人同桌的實木圓桌将三人劃分為泾渭分明的兩方。
賀望城對這種坐法很是不喜,打着叫服務員的借口起身,回來後坐到了兩人之間的座位上。
淩照夕淡淡掃了眼臉色發白的賀一淼,微微揚了揚嘴角。
賀望城故意無視淩照夕的挑釁,放緩聲音說道:“你好像知道我要找你。”
淩照夕不驚不擾的視線迎上他,“你既然已經查清了我的底細,自然應該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誰。”
賀望城目光一緊,笑了笑,“也是,我竟然一時忘了。”
淩照夕無意和他扯閑篇,開門見山道:“所以,我很好奇,你要和我談什麽。是功成名就之後突然良心疼了,想在我這個一出生就被你抛棄的孩子身上求得良心的安慰?還是知道我傍上了恒元集團的未來掌門人,有利可圖,所以來修複過牆梯?”
賀望城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沉聲道:“我不知道你爺爺是怎麽和你說到我的,但是,不管上一輩的是非對錯如何,我都不願意看到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什麽樣子?”淩照夕彎了彎嘴角,“有娘生沒爹養的沒教養的野孩子樣?”
“你——”賀望城心口一陣發堵,“你能說你現在是有教養的樣子?!”
淩照夕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我活到這麽大,被人嘲笑過有娘生沒爹養,卻沒被人罵過沒教養。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的教養只給我認為值得禮貌對待的人。抱歉,你,和你的女兒,不在此列。”
“看來在你爺爺的話裏,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讓你這麽恨我。”賀望城重重嘆了口氣。
“賀先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低了我爺爺。”淩照夕心裏愈發瞧不起他,“我爺爺只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提過你一次,就三句話:蓄意接近我母親,騙了她的感情也間接害了她的命;竊走了我們淩家的傳世手劄;抛棄了我。請問,有一句話冤枉你了嗎?”
賀望城預演了無數次這場談話,卻怎麽也沒想到會面臨無法辯駁的境地,憋了半天,臉都憋紫了,才幹巴巴開口:“事情并不像你爺爺說的這樣,我沒有想要偷淩家的手劄,更沒有蓄意接近、欺騙你母親,這其中有太多的誤會和陰差陽錯......”
淩照夕看了眼呆坐在對面的賀一淼,眼裏的溫度瞬間抽離,“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賀小姐今年二十一歲,三月的生日。我,今年正好也二十一歲,生日六月。她現在坐在我面前,對我來說,就是你對我母親,最不忠誠的證據!一時意亂情迷酒後亂性也好,一時真愛難舍藕斷絲連也罷,只要有賀一淼在,你的任何解釋對我來說都毫無用處!”
“你等一等!”賀望城喊住站起身就往門口走的淩照夕,急聲道:“這一切都是你爺爺和你自己的想法,你難道就不想聽聽我的解釋?”
“不想。”淩照夕停了停腳步,轉身看向賀望城,“長大的過程中有沒有你,我無所謂,但是,我看不起你對我母親的所作所為,恕我實話實說,真是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讓人惡心。”
賀望城下意識看了眼賀一淼,見她一臉驚呆的模樣愈發覺得刺眼,臉色黑得簡直要滴下水來,強按捺着心頭的一口老血力盡平和說道:“你的情緒現在很激動,我能理解,這樣吧,你先回去冷靜冷靜,找時間我們再談。”
“不必了。”淩照夕饒有深意地打量着賀望城的臉色,“我想,需要冷靜的人是你。哦,我還忘了說,你竊走我們淩家手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