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珠滑落,分不出是海水還是眼淚,佳寶在他頸間悶聲咳嗽,她不撒手,林道行也一直沒放開她。

沖鋒舟上的船員讓兩人上來,林道行一邊撫摸佳寶後腦,一邊貼着她耳朵問:“先上船好不好?”

“嗯……”甕聲甕氣的。

林道行卡着她的腰,把她往沖鋒舟上送,那邊顧浩看見動靜,劃水過來,伸手就去抱佳寶:“我來幫忙,小心小心!”

他手快要貼上佳寶胸口時,林道行一巴掌将他打落。

“哎喲卧槽!”顧浩嗖一下縮回,他手背辛辣辣的疼,這要多大的勁兒,待會兒肯定得腫!

“你他|媽有病啊,我幫忙你打我?!”顧浩尖叫。

“滾!”林道行看也不看他,等把佳寶抱上沖鋒舟,他也坐了上去。

施開開喊着佳寶的名字,和老寒一起,也坐了上來。在林道行的命令聲中,沖鋒舟立刻往回開。

範麗娜和萬坤以及朱老先生夫婦都沒下水。範麗娜坐在另一艘沖鋒舟上,警告着叫兒子:“顧浩,你幹什麽呢,給我過來!”

顧浩憋着一股氣游回去,“靠,這個姓林的垃圾!”

範麗娜臉色不好,她抹了抹兒子臉上的海水,壓低聲音說:“這裏看着也沒什麽好玩的,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不如我們待會兒回去?”

顧浩一愣,“你沒毛病吧,剛來就要走?”

“你不是急着要打游戲嗎,讓你回去打游戲都不樂意?”

“神經病,老媽你是不是更年期啊!”

一旁的萬坤沒聽清她們母子的對話內容,就聽見顧浩的罵人聲了。他把黎婉茵從水裏拉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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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走了?”黎婉茵問。

“是,人都走了,我們也回去吧。”萬坤一手拉她,一手摟她腰,“哎,小心。水裏冷吧,你手怎麽這麽冰?”

黎婉茵不動聲色地掙了掙,沒有掙開。

昨晚她和旅行社那位殷虹住一間房,這殷虹好像有什麽病,又咳嗽又吃藥,她怕對方有傳染性,特意問船員還有沒有其他房間能調換,恰巧被萬坤聽到,萬坤正好一個人住一間。

他當時輕輕抹了抹她肩膀上看不見的灰,說:“你要實在待不住,就去我那裏将就一宿。”

他在電視臺的時候還能維持着“君子”的嘴臉,到了這裏,他似乎沒了任何約束。

黎婉茵用力咳嗽:“咳咳咳,還好,不是太冷。”她邊咳邊撫自己胸口,趁機掙脫開對方。

羅勇勤和太太也游回來了,羅太太斜眼瞥他:“你跟我出來要是這麽不開心,你就回去好了,我一個人留這裏,當我找不到人陪麽!”

羅勇勤一笑,去摟太太:“我什麽時候不開心了,我就是有點頭暈。”

另一頭,往回行駛的沖鋒舟上,佳寶仍在咳嗽。施開開後怕,不停地問她感覺怎麽樣。

林道行摟着佳寶,方便對方靠着他的胸口坐。他拂開佳寶臉上濕漉漉的頭發,用英語問船員:“船上是不是有船醫?”

船員回答有。

佳寶擺擺手:“我沒事,咳咳。”

她眼睛還紅,頭發也亂七八糟的,看着格外狼狽,林道行沒吭聲,他手掌在佳寶頭頂心揉了揉。

游艇正在前方,站在甲板上的殷虹和船長巴布羅似乎在聊天,林道行聽見殷虹喊了一聲:“你們怎麽都回來了?”

他沒理,看着佳寶一邊咳嗽一邊脫腳蹼,他手指動了動,下一秒,他忽地将人打橫抱起。

佳寶眼一花,視線随高度轉變,她怔了怔,說:“不……不用……”

“上去了,你別動。”林道行說完,抱着佳寶登梯上船,穿過甲板也沒有将人放下,徑直抱着她走向客房。

施開開和老寒跟在後面,兩人對視一眼,接着,老寒朝嚴嚴腦袋拍了一記,說:“走!”

臂彎裏的人沒什麽重量,林道行并不吃力,他胸口被手抵着,那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低頭看向自己懷裏。

佳寶整張臉都在發燙,火燒火燎的怪異感襲遍全身,不知道臉有沒有紅。怕被人看見,她沒有擡頭,靠着林道行的胸口,她輕輕推了他一下,很小聲地說:“我自己能走。”始終沒跟他對視。

“哦。”林道行抱着她繼續往前。

佳寶被他這樣抱着,終于擡了下頭,對方似有感應,瞬間垂眸,捕捉到了她。

佳寶立刻把頭一撇,鼻尖撞到了硬邦邦的胸肌,她疼得皺了皺眉。

林道行頓了下,瞥了她一眼,然後把人往上掂了掂,抱穩了,幾步走到客房門口,轉頭朝施開開示意。

施開開趕緊開門。

進去後,林道行把佳寶放到床沿,佳寶歪了歪,手撐住床讓自己坐穩,然後馬上彎腰脫腳蹼。

“謝謝!”她還不忘道謝。

船醫聞訊趕來,檢查過後說佳寶沒有問題。

施開開拍着胸脯:“真吓死人了,你那麽專業居然都會溺水。寒哥,都是你烏鴉嘴!”

老寒說:“是是是!”

佳寶道:“你們去問問能不能再去潛水,都是因為我,那麽快就回來了。”

“潛水有的是時間。”林道行屈膝蹲在她面前,看着她,似乎還想說什麽。

佳寶無意識地揉着自己膝蓋,微低頭,問他:“你們的工作不是被耽誤了嗎?”

“沒耽誤,不用你瞎操心。”林道行朝洗手間一撇,“趕緊去洗洗。”

“哦。”佳寶下了地,林道行起身,剛好堵住她出口。

佳寶擡頭,林道行想了想,拍拍她頭側,“有事叫我,我先回房。”

“嗯。”

林道行回到自己房間,老寒和嚴嚴跟着過來。

林道行脫下衣服,随意往地上一撂,被老寒一腳踩住。

老寒用腳把衣服一勾,一抛,用手接住,再看向林道行。

他身材不錯,全靠這幾年到處跑練了出來,風霜雨雪和紫外線最容易打磨男人。他皮膚變黑了,棱角也硬朗了,不特意健身也長出了肌肉,小白臉成功變成大男人。

抱個女人也輕而易舉,不會累得喘氣。

老寒往床上一坐,說:“你這樣還不承認?”

他沒頭沒尾冒出這樣一句話,林道行根本沒搭理他,他走進洗手間,關上門說:“你要在我這兒洗澡?”

“可以啊。”老寒回。

“相機呢?跟着我幹什麽,滾回去把剛拍的檢查一下。”林道行提醒。

“哦對,我先回去看看拍得怎麽樣,洗完澡再去問問明天的潛水時間。”今天根本沒潛多久,明天還要重來。

“我去問吧,你陪嚴嚴休息會兒。”林道行說。

“那行,我給你把門關上。”

林道行洗澡很快,擦水的時候衛生間的門被拍得砰砰響。

“出來出來,你拉屎呢?老子還等着洗澡呢!”顧浩在外面催。

林道行擦着頭發開門,顧浩收勢不及,整個人往裏面一撲,林道行迅速避開,走到了外面。

“靠!”顧浩又想罵人,轉頭看到林道行一米八幾的個子和結實的身材,他又把髒話咽了回去。

林道行穿好衣服,走到隔壁準備敲門,想了想,她洗澡應該沒這麽快,他放下手,打算先去問明天的潛水時間。

還沒看到船員,他就遇見了黎婉茵,黎婉茵叫了一聲:“林老師。”

林道行點頭算作回應,從她身邊走過。

黎婉茵咬了下嘴唇,轉身上前,叫住對方:“林老師!”

林道行停下,有事?

上回在國內巧遇,他沒跟她說過一句話,這次見面,他依舊沒跟她說過一句話,聲帶息肉不過是借口。

她比他們回來晚一步,正好看見他打橫抱着那個叫馮佳寶的女孩。

她認識他兩三年,接觸不算多,但對他時有關注,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對異性做出特殊舉動。

黎婉茵心中羞惱,她壓下這份情緒,微微擰着眉頭,誠懇地說:“林老師,昨天見面,我就想跟你聊聊,我不想你有所誤會。我知道萬坤跟你有過糾葛,我現在在他手底下工作,你也許對我有成見……”

林道行抱着手臂,洗耳恭聽。

他沒什麽表情,但聽得認真耐性,黎婉茵越說越鼻酸,眼眶漸漸泛紅。

等她說完,林道行勾唇。

黎婉茵心跳快了一拍。

“你是個聰明人。”林道行開口。

黎婉茵不懂他的意思,她注視着對方。

“其實聰明人才更擅長說實話,尤其是聰明的女人,懂得用‘事實’去營造自己弱勢的一面,博得他人的同情和諒解。”

“林老師……”

“這并沒有什麽問題,人之常情,不過,你博得老寒那一份就夠了,我的——”林道行輕描淡寫地說,“就算了。”

他擡了下手,到此為止。

越過黎婉茵,他直接走了。

黎婉茵面紅耳赤。

午飯大家在游艇上吃,上午出了溺水事件,大家都沒有玩盡心,向導先生說下午登島再好好玩。

殷虹關心地問馮佳寶:“還好吧?”

佳寶說:“我沒事了,謝謝。”

殷虹含笑說:“旅游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安全,下次要當心。”

“嗯,我知道,謝謝。”

下午的行程并不趕,用餐後休息半小時,衆人乘坐沖鋒舟登島,到處看這裏的野生動物。

路上碰見火蟻的痕跡,向導先生讓他們小心,別被火蟻咬了。

林道行和老寒在拍照片,佳寶時不時地扭頭看他一眼,最後一次看過去的時候,她的胳膊被拽了一下。

“怎麽不看路?”林道行握着她手臂,示意前方的火蟻痕跡。

“哦,我看了。”佳寶狡辯,睜眼說瞎話。

林道行改抓她手腕,帶她往前,“跟上隊伍。”

一個手心燙,一個手腕燙,燙着燙着,一行人來到了島上的“郵局”。

這座郵局極特別,可以寄信,規矩是放下一封自己的信,拿走一封前人的信,回去之後,再将這封前人的信寄出。

佳寶做過攻略,早就已經準備好明信片,她給了施開開一張,拿出筆準備寫內容。

林道行原先根本沒打算做這種無聊事,此刻他站在佳寶身旁,低聲問她:“還有明信片嗎?”

“……有。”佳寶從包裏拿出一刀,“你要哪個圖案的?”

“哪個好看?”

“都很好看。”

林道行抽出一張,“筆呢?”

“我寫完再給你。”佳寶低頭寫字,頭頂心灼熱,被人這麽看着……她伸出左手,擋住明信片。

寫完了,她把自己的信投遞進去,拿回來一封別人的。

她把筆給林道行,林道行側過身寫字,佳寶的角度什麽都看不到。

下午行程順利,海島風光格外迷人,回去後大家腿都酸了,佳寶估計她們大約走了三四萬的步數。

赤道地帶,太陽六點落幕,晚飯後吹了會兒海風,衆人就沒什麽事做了。

殷虹在白板上寫下明天的行程,依舊是早起。

寫完,她喝了一口紅酒,說道:“今晚要開一夜的船,明天大家醒來,正好到達目的地,大家早點睡。”

“啊——好期待!”施開開伸着懶腰,準備回房。

衆人陸續離開。

殷虹搖着紅酒杯,微笑說:“祝各位做個好夢。”

佳寶昨晚睡眠少,今天運動量大,她預感自己能早早入睡,但躺下半小時,她依舊沒有睡着。

她揉揉手腕,臉埋進枕頭裏。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陣噪聲擾人清夢,佳寶渾渾噩噩地睜開眼,意識還沒完全從夢中抽離。

“什麽聲音?”她迷迷糊糊問。

“唔……吵死了!”施開開翻身起來,煩躁抓頭,“外面在幹嘛?”

“佳寶!佳寶!”

佳寶一愣,立刻爬下床跑去開門。

門一開,林道行摟住她,朝屋內的施開開說了聲:“着火了,大家先離開房間。”

說完就要帶着佳寶走。

“開開——”佳寶抵抗住林道行的力氣,轉頭等人。

施開開沖了過來,佳寶一把拉住她的手,林道行馬上帶着她們跟随船員來到客廳。

“發動機艙着火了。”客廳裏,一名船員告訴衆人。

現在大約淩晨兩三點,大家都是在睡夢中被挖起來的,各個都還穿着睡衣。十七個旅客或坐或站,羅勇勤和範麗娜聞言,面色驟變:“着火?着火了?!”

“大家放心,我們已經在滅火了,火勢并不大。”船員安撫衆人。

“趕緊發求助信號啊!不對——”羅勇勤瞪眼,“快快,沖鋒舟呢,我們馬上坐沖鋒舟離開!”

船員還沒開口,忽然一道低啞的女聲插|了進來。

“別着急,沒聽他說麽,火不大,不會像五年前那樣,着火……爆炸……然後‘嗙——’,沉船……”

***

北京時間下午四點,警局會議室。

燈光熄滅,前方屏幕正在播放資料。

項警官說:“五年前的6月1日,星海號在太平洋海域起火爆炸,随後沉船。船上旅客212名,船員40名,其中有154是H省廣電集團的員工和家屬,此次事故最後的幸存者人數僅為26人。”

畫面切換了一張。

“事故幸存者、前廣電集團員工吳慧,于上個月,也就是6月1號,被發現死于自己家中,警方當初判定她為自殺,但通過近幾日調查發現,吳慧的死也許跟這個人……”

畫面切換,一份女性資料出現在屏幕上。

“殷虹,女,51歲,旅行社老板。她有一個兒子,叫齊嘉俊,于五年前在星海號事故中遇難。

殷虹于本月5日跟随她旅行的一個旅行團,前往E國拉加厄斯帕群島。我們通過調查發現,此次旅行團成員中,恰巧就有當年的事故幸存者,以及個別遇難者的相關親屬和朋友。”

上首的領導沉聲問:“都有哪些人?”

***

月光迷人,海面風平浪靜,海底生物游弋。

游艇漂浮在海中央,客廳燈光幽暗。

“各位不如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殷虹面帶微笑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不恐怖,不是絞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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