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一盆涼水潑下去, 姜母驚醒過來，一張開眼就看到了克拉拉女王。
她狠狠地抽了一口氣, 在大腿上用力捏了一把，确定自己沒有做夢，眼前的克拉拉是人不是鬼。
一名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朝她微笑, 那笑容邪氣十足，又格外迷人，令姜母奶奶一時移不開眼。
好半響，她才反應過來, 眼神轉移到男子手上拿着的那根法杖上, 她從未見過那種東西，可見到它的第一眼, 她便已經知道，那法杖的意義非同凡響。
就像是有人在腦海裏告訴她某些事情一樣，那一瞬間, 她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精心盤算, 百般籌劃, 終于如願以償，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權力和地位，能夠任意支配這個王國的所有, 但看到法杖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麽卑微的存在，而造物者對世界萬物冷漠地近乎殘忍，淩駕于這個世界之上的, 究竟是一群什麽樣的人？
是眼前這個拿着法杖的年輕人嗎？
克拉拉究竟又是什麽人？
她為什麽突然之間變得這麽強大？
越想越可怕，姜母已經陷入了混亂和恐慌之中。
洛基冷冰冰跟她說，“姜母，你被控告犯下叛國、篡位、謀害他人、施加酷刑等諸多罪行，對此，你有什麽要說的？”
姜母道，“我不明白。”
洛基道，“這是一場由系統公證的審判，系統賦予我審判的權力，我代表了這個世界的公平和正義，将對你過去的惡行進行定罪，你的言行将被記錄于系統中，成為這次審判的呈堂證據。”
姜母低下頭，眼神中閃過茫然，很快又被恐懼替代掉。
“原告人乃克拉拉，玩偶王國的女王，你發誓效忠的對象，她差點死在你手中。”
姜母看着克拉拉，苦笑道，“你為什麽沒死……”
克拉拉.林：“呃，福大命大，或者系統制作人根本沒想讓我死。”
姜母奶奶沉默了許久，擡起頭說，“我不信我會輸，我明明已經占據了黃金宮殿。”
克拉拉.林道，“別異想天開了，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你得逞，我身為玩偶王國合法的女王，随時可以免除你的任職，收回軍隊，再次将你流放。”
姜母奶奶道，“那你一開始為什麽要将我召回？都說我是毒蛇猛獸，可你才是那引蛇出洞之人，若要将我定罪，你自己又怎麽算？你忘了，一開始是誰提出了攻打人類的計劃？是誰日夜籌劃着進軍世界樹中心？我只不過是替你完成未完成的使命罷了！”
克拉拉.林非常想告訴她，那個提出攻打人類的人真的不是她，可她看到那些陪審團的表情時，心知此事不妙。
這夥陪審團是洛基選出來的，共七人，正好也是玩偶王國參與內閣會議的幾個大臣，這會子姜母奶奶倒臺了，他們不用害怕她的酷刑，先前表現出來的軟弱無能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傲慢自負的貴族氣勢，面對年輕的克拉拉女王，他們心裏輕松得多。
何況，這個克拉拉女王并不是完美無缺，她的野心超越了她的能力，除了提出不切實際的設想，她基本沒有為玩偶王國帶來任何好處，窮兵黩武，再算上她對糖果仙子的過分依賴，言聽計從，克拉拉根本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女王。
這些陪審團們的想法藏得很深，原本洛基讓他們作為陪審團，是為了對姜母進行有效的控訴，可當髒水潑到了克拉拉女王身上，他們卻開始幸災樂禍了。
“沒錯，女王陛下，若非你一開始提出攻打人類的設想，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遠征隊也是你率領的，你需要為死去的戰士負責。”一名陪審團成員道，“姜母奶奶固然有罪，可你是我們敬仰的女王，你的罪行也無可逃脫。”
“我靠，真是臭不要臉了！”林氣的胃疼，這些老混蛋們真是牆頭草，關鍵時候沒出過一份力，只知道在這種混亂局面下攪混水，她罵完人，迎上老頭子們震驚的眼神，冷靜地說，“一碼歸一碼，先審完姜母再說好吧！”
衆人：“……”剛才聽錯了嗎，女王陛下罵人了？
然而接下來随着審判程序的推進，林逐漸意識到自己完全托付錯了人，洛基在她面前成功地上演了打臉三連殺。
姜母奶奶并沒有謀害糖果仙子，是仙草屋的珍妮奶奶策劃的，她知道糖果仙子對生姜過敏，特意讓侍從端着生姜粉從糖果仙子面前經過，佯裝不小心摔倒，将生姜粉灑在糖果仙子身上，過敏出疹的糖果仙子再也不敢露面，姜母因此少掉了一個棘手的政敵。
珍妮做完這些才來告訴她，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姜母并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
至于遲遲沒有發兵援助遠征隊，則是戰略上的安排，攻占黃金宮殿之後，也沒有殘殺戰俘，只是懲罰了幾個造謠生事的士兵，并沒有要他們的性命，而之前襲擊女王，也僅僅是情緒崩潰下的瘋狂舉措，這些統統加起來，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罪行，想通關這個世界，光靠這些可不行。
畢竟，比起歌劇院裏操控女演員制造屠殺的寫手，姜母奶奶的所作所為根本算不上什麽。
林終于意識到鬼怪系統的矛盾之處了。
它的核心是審判程序，如果玩家在審判完成之前，阻止了殺戮和悲劇的發生，那麽罪行便不存在，沒有罪行，該以什麽方式來對NPC進行定罪呢？客觀的證據又在哪裏？
就好比你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有搶劫動機的暴徒，在他實施搶劫之前将他制止了，警察該如何斷定這人的确是你口中的暴徒，而不是一個想要和陌生人打招呼的路人甲。
這種刁鑽的設定實在太為難玩家了。
殺人未遂和謀殺犯在法律層面上的惡劣程度不可同日而語，連巧舌如簧的洛基碰到這種情況都沒了主意。
林：“就事論事，先判了她再說。”
于是洛基依據姜母奶奶實施酷刑、有叛國企圖等，将姜母奶奶判入等活地獄，利用法杖将她傳送到系統中某個陌生的世界，她将為她的叛國罪行在那裏承受三百年的酷刑。
審判結束，預想中的任務獎勵沒有發放到玩家界面上，也就是說，要麽系統不認可洛基的審判，要麽是針對姜母奶奶的審判達不到通關系統的條件，總之，他們碰到了執行任務以來最大的困難。
洛基收了法杖，一聲不吭離開了審判室。
林追上去，“對我實施審判吧，我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洛基撇撇嘴，眉毛皺起，他絕不會對造物者發起審判的，但眼前的局勢進退兩難，必須發生點什麽事情打破僵局。
如果換做他來參與這場游戲，不管是穿成人類國王還是玩偶女王，他的策略應該是任由慘劇發生，甚至可以親手策劃這場慘劇，讓其他人來替他背鍋就行。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很多玩家在穿入系統時主動降低能動性，就是為了讓NPC們先上演一場慘劇，然後再坐收漁翁之利。
畢竟玩家的角色類似警官和法官的雙重定義，如果世界上沒有罪犯，那麽警官和法官都要失業了。
洛基看了眼林，不得不承認，她長得很好看，眉眼和臉型是傳統東方美女的典雅氣質，鼻和唇則帶了些許歐美風情，近視讓她很多時候都眯着眼，心不在焉的樣子，這副皮囊能讓男男女女為之心動，可洛基無法理解，她到底有何等才華，才能成為三千世界的“造物者”，這鬼怪系統的真正主人。
“審判你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的。”洛基說，“你說的沒錯，你的确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你造就了這一切……”
“寶貝，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聊天？”不死者突然出現，幽幽說道。
他手裏拿着煙杆，吐出一圈白煙，“背着我跟其他男子處感情，我可是會傷心的哦。”
林：“……”看不出來你到底哪裏傷心了。
不死者：“來，我給你看樣寶貝。”
林湊過去，不死者順勢拉了她一把，将她抱在懷裏，下巴枕在她肩上，“我的女王……”他低聲道，“嫁給我，好嗎？”
林驚了，大佬這是在向她求婚嗎？
接下來，不死者還真的單膝跪下了，拿出一枚戒指，注視着林，明亮的眼眸如高山上的冰泉，深情而溫柔，長睫微顫，似有幾分慌亂，讓人一時分不清這是逢場作戲還是真心實意。
林答應了，“我的國王，快起來吧。”
不死者為她戴上戒指，林還有恍惚，暖意由心底而生，将她包圍住，刀槍不侵。
此時庭院很多人正盯着他們看，洛基輕飄飄說了聲恭喜，連忙溜了。
女王訂婚的消息傳開之後，玩偶王國上下炸開了鍋，七名內閣長老氣的跳牆，好不容易攻占了人類的宮殿，現在突然又要聯姻，介時玩偶王國的權力肯定要分一部分到人類手中，這讓他們這些老貴族們，曾經的入侵者如何立足？
夜晚即将到來，內閣長老們仍然在為克拉拉聯姻的事情耿耿于懷，只是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兇殘無道的事情，他們之中，又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
林已經連續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了，不死者在教她如何正确使用老式火/槍，一本正經地說完怎麽換彈藥，怎麽瞄準，又演示怎麽在搏鬥中使用。
林盯着他漂亮的側顏，忍不住道，“你的情話呢？”
不死者湊過來，“寶貝？想要我做點什麽？”
林心中酥了一下，伸手擋了擋不死者，正好，這一擋，巴掌剛好貼在不死者的胸膛上。
炙熱如火，胸腔中的心髒在撲騰撲騰地跳動，林仿佛被電了一下，收回手，咽了咽口水。
“走點心，”林道，“跟我說說接下來的計劃。”
不死者道，“熬過了今晚，明天自然有人要造反。”
“七個小矮人嗎？”林道，“他們已經對我很有意見了，今天還撺掇着洛基審判我。”
不死者冷笑道，“不知好歹。”
“不是正中你下懷嗎？”林說，“姜母已經用掉了，你又不想對我實施審判，現在只能逼反他們，讓他們徹底暴露本性。”
不死者：“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麽要對你實施審判？”
林：“造物者這個代號，不是什麽玩家都能用的，對嗎？”
她的話題飛快地轉變，不死者神色如常，笑着說，“當然，天生尤物如你這般，才配得上這樣的代號。”
林：“……”
“我想跟你确認……”林猶豫着說，“那名系統創始人，Dr.Lin，是不是我認識的人？”
不死者面若冰霜，沒有回答她，林道，“是不是就是我？”
不死者笑了笑，林道，“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我想……有這種可能……”
“怎麽？是不是覺得我太自大了？居然猜測到這個份上了？”
“我只是無法理解，制作這個系統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殺戮狂歡嗎？”
“我……不是很确定，失去記憶的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寶貝，”不死者打斷她，“真相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林：“這件事牽扯到我妹妹的安全，我必須弄清楚。”
不死者輕輕嘆息，然後将她抱住，在她耳邊柔聲說，“你猜得沒錯，你是這一切的造物主，是所有原住民和鬼怪的主人，這一切都是你的設計，我們演繹的也是你的劇本。”
林：“……”
“那我可以停止掉這一切嗎？”林從他懷裏掙開，失聲道，“讓殺戮都停止，讓鬼怪都消失……”
“沒用的，寶貝。”不死者道，“你現在連你為什麽進來都弄不清楚，更何況，你進來的第一天，系統就通知了玩家，停止對外開放，從那個時候起，這個游戲就已經失控了。”
林沉浸在震驚之中，猜測的事情得到了證實，可這不能帶給她任何安慰，反而将她推向恐懼的深淵。
“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嗎？”不死者道，“這裏所有的NPC，都是你的傑作。”
林一句話也沒說，既然這些NPC都是她的傑作，那她為什麽要設計這些殺戮和沖突，自以為神，看着NPC們走向毀滅嗎？
不死者：“你是什麽時候猜到的？”
“剛剛。”林說，“那會洛基的話沒有說完，被你打斷了，我當時就想，是不是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真的太令我意外了。”不死者道，“不過也是，設計出這浩大繁冗的鬼怪系統之人，腦子必定不是常人可比。”
不死者的甜言蜜語并不能讓林開心起來，她勉力一笑，“天黑了，做好準備吧。”
正此時，暗夜中飛過一名彩衣女子，蝴蝶形的翅膀輕輕搖曳，如一道明亮的彩虹，從遠處而來。
糖果仙子終于出現了。
她落在克拉拉.林面前，牽着她的手，滿臉焦急地說，“親愛的，我可想死你了。”
林忽然有點心酸，糖果仙子抱着她，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滴，“姜母那個巫婆，她不讓我們發兵支援，哦我的天，我好怕你會出事情。”
“我沒事。”林寬慰她道，“姜母已經送去等活地獄了，等我把這個世界的任務線完結，你的克拉拉就會回來了。”
“你在胡說些什麽？”糖果仙子又氣又笑，“什麽等活地獄？那老巫婆怎麽會輕易地下地獄？難不成是神靈的啓示？”
林沒有說話，心裏卻想，的确是神靈的啓示，她是神，一個滿手血腥、罪惡滔天的神，她才是這個世界的原罪。
糖果仙子牽着她說，“甜心，你看起來糟糕透了，到底有什麽心事？”
不死者：“這位大嬸，你看不出來她不想說嘛？幹嘛還逼着人家？”
糖果仙子這才注意到克拉拉.林身邊的男人，“他是誰？”
不死者：“未婚夫。”
“呀！”糖果仙子喊了一聲，“不可以，親愛的！”
不死者：“為什麽不可以？”
糖果仙子鄭重其事地告訴林，“你的未婚夫必須是皇室出身。”
不死者：“我是。”
糖果仙子：“必須是一名王子。”
不死者：“我之前是王子，現在已經是國王了。”
糖果仙子：“……”
林：“……那個，我想到通過這個世界的辦法了。”
糖果仙子和不死者同時靜默，林道，“既然我是造物者，系統對我肯定是無害的，我身為玩偶王國的女王，讨伐征戰，濫殺無辜，罪大惡極，理應被判以極刑。”
“不行！”不死者和糖果仙子同時出聲，糖果仙子道，“你這腦瓜在想些什麽？你瘋了嗎？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
“是你嗎？”糖果仙子最後一句話是對不死者說的。
不死者看都沒看她一眼，一雙眼死死地盯着林，“你這樣想，完全是錯的，你是鬼怪系統的創始人沒錯，可是你也是一名普通玩家，所有玩家都必須遵循系統規則，我就這麽告訴你，你要是被哪個沒腦子的法官判入八大地獄，就永遠也見不到無心了。”
“不準再把罪行強加到自己身上，系統不會讓你用這種辦法取巧通關的！”
林：“……”
“可是事情總要解決的，不是嗎？”糖果仙子忽然說道，“花公子跟我解釋的時候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徹底變了，原來的浮誇和做作蕩然無存，整個人就像被熨鬥熨直了一般，面部表情都變得呆板、冷靜。
林被她的反應吓了一跳，這是NPC的本色出演嗎？
下一秒，糖果仙子抱住她，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說了聲，“造物者對世間萬物的恩澤無邊無際，延綿無期，我相信你就是我的神靈。”
林：“？？？”
糖果仙子：“我愛你，願為你闖蕩無間地獄。”說着，糖果仙子抖起翅膀，慢慢離開地面。
“慢着！”林拉住她的手，“什麽意思？你要去哪裏？”
“造物者賦予我們生命時，也給了我們探索生命本質的機會，親愛的，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何而生。”糖果仙子甜甜地笑着，“為了你，我做什麽都願意。”
夜晚和鬼怪幾乎同時到來，林尚未從糖果仙子的話語中體會出什麽味，就得忙着對付那些地底下爬起來的僵屍。
不死者一臉不痛快，想着怎麽會被一個女的搶了臺詞，脾氣莫名就上來了，正好這時候殺幾只小怪洩氣。
這一夜，玩偶王國七大長老全部死光，糖果仙子披着甜美的外衣如惡魔一般四處殺人，花滿樓和萊戈拉斯聯手才将她徹底制伏。
審判很快就到來了，花滿樓升堂，依照中國古代欽差大人審判罪人的程序，對糖果仙子進行了處決。
她承認自己蠱惑克拉拉女王攻打人類，承認自己的動機就是要毀滅這一切。
糖果仙子漂亮的洛可可裙裝沾滿了血污，精致如洋娃娃般的臉龐讓人又心疼又畏懼。自始至終，她沒有看林一眼。
她罪大惡極，按理說應該被判入八大地獄之中，受無盡折磨。然而花滿樓和衆人商量之後，選擇了格式化這一處決方式，徹底抹除了糖果仙子在系統中的存在。
林平靜地如一灘死水，公會如願拿到了通關的資格，可選擇立刻離開這個世界，或等待時間限制期滿時自動離開。
按照瓦雷利亞公會的慣例，每次完成任務線之後都會在裏面逗留一段時間，等待系統自動踢人，到時候再選擇下一個快穿世界。
通關後的世界幾乎很少再會出現鬼怪侵擾的現象，這樣空出來的一段時間可以作為休息調整，對于在世界裏執行任務時遭受到嚴重打擊的玩家，正好是一段緩沖的時間。
然而花滿樓才拿到通關卡沒多久，就被洛基變魔術一般偷走了。
同時被洛基偷走的還有林，兩人在玩家界面上插上卡，周邊立即出現了六面完全包圍着他們的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
這周末要加班了，周日份的提前放出來了，我們下周見
來擊個掌~~~手牽手跟我白頭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