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好的周末總是結束得很快,周一再上課,便是高一新生正式上課的第二周,起初的新鮮勁已經過去,只剩下無限的枯燥。

顧惟星起初還坐得端端正正,後來撐着腦袋才勉強記筆記,字也寫得歪七八遭。中年禿頭的生物老師在講臺上照着PPT一行行念,顧惟星覺得生物老師都快把他自己念睡着了,嘴一張一合眼皮也跟着打架,臺下的學生更是睡倒一片。戚菏正拿着橙子在上面畫柯南的卡通圖,沒等筆跡全幹就蹭了滿手,顧惟星從書包裏翻出濕紙巾,抽出一張丢到戚菏腦袋上,沒忍住咯吱咯吱笑起來。

他如願跟戚菏成了同桌,陳又銘一雙妙手,排位置簡直一絕。不過二班位置一周一換,所有人的座位都得往斜後方移一個位置,而且靠牆的兩組是單人座,所以同桌也是輪着來的,戚菏這周和顧惟星是同桌,下周換位置倆人中間就得隔一條走道。

顧惟星的另外一位同桌是個身高腿長的大高個兒,叫佟放,每天準點報道來座位上睡覺,下課鈴一響便第一個沖出教室,班裏同學都傳他是小混混。顧惟星沒太大感覺,他和佟放井水不犯河水,做一周同桌也沒說上一句話,第二周隔着一條走道就更沒可能交流。

顧惟星撐着腦袋在書上劃線條,戚菏還在倒騰他的橙子,他用濕紙巾把橙子擦幹淨,又重新用黑筆畫了一個,擺在桌子上看着它出神。

陳又銘想來班上溜達溜達看看同學們的學習積極性,從窗外望過去,教室裏死氣沉沉,就連從來不打瞌睡、永遠打足雞血的班長也趴在桌子上,陳又銘搖搖頭,他得再去和年級組長反映反映,這代課老師忒不靠譜,剛開學就把同學們對生物的熱情磨滅得一幹二淨。

原本任教二班的生物老師開學第一天騎自行車不小心撞上了樹樁,小腿骨折現在還沒出院,學校商量着讓另外一位生物老師代一個月課,不巧選了最會混日子的那一個。

陳又銘每天頭疼得不行,雖然這種事多半得罪人,他又是新來的老師,以後同事見面不免尴尬,可再這樣下去,二班的生物成績恐怕全員飄紅。

四十五分鐘的課堂仿佛走過一個世紀,下課後的大課間同學們滿血複活,在走廊裏追逐打鬧插科打诨,顧惟星還在整理生物筆記,有個知識點他一直沒看明白,想問戚菏卻看他拿着籃球往外跑,只好關上書吃早上何茜蓮塞給他的小餅幹。

餅幹烤得有些糊,何茜蓮買了新烤箱回家研究,每天讓兩小孩兒做試吃員,今天做蛋撻明天烤餅幹,一星期不重樣。戚菏不買賬就全塞給顧惟星,顧惟星總能禮貌地誇兩句,何茜蓮才不管他是真心實意還是客套糊弄,反正看着比自家混小子省心。

戚菏踩着上課鈴回來,拿起顧惟星桌上的餅幹丢進嘴裏,抱怨道:“你以後別誇我媽了,越誇越來勁,你看這餅幹又烤糊了。”

顧惟星才不管他,餅幹雖然邊邊角角糊了點兒,可何茜蓮記着他喜歡抹茶和巧克力,做什麽都想加一勺抹茶粉,還特意問他要不要試試巧克力味的蛋撻。

這節課是語文,教語文的田予芳老師是個很有個性的女中豪傑,喜歡講老一輩文人的個中趣事,是活躍課堂氣氛的一把好手。

顧惟星很喜歡她,他喜歡田予芳的自信大方,喜歡她舉手投足的從容,喜歡她講蘇轼辛棄疾時的豪情,也喜歡她道戴望舒徐志摩的溫婉柔和。田予芳總喜歡穿一條長裙,披着齊肩的黑發,化精致的妝,塗鮮豔的唇。顧惟星覺得她是學校裏的一道風景,卻也偶然聽見其他老師的嗤之以鼻。

田予芳正講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站在講臺上說要點人讀課文。她笑得眼尾微彎,嘴角上揚,道:“佟放,天該亮了,你來品品徐志摩。”

佟放不知在做什麽夢,他這一周坐靠牆的單人座,顧惟星剛猶豫要不要用書拍醒他,就見他猛地站起來,差點碰倒課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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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哄笑成一團,佟放的腦袋頂還翹着一撮呆毛,他朝顧惟星使眼色,顧惟星用手點了點書上的課文,佟放眯着看一眼,依舊沒反應過來。他桌上的語文書翻開着停留在扉頁,嶄新的書本上只寫着豪放不羁的名字。

田予芳只是想點醒他,目的達到,便不再難為讓他坐下,佟放多少覺得有點丢面兒,後半節課終于沒睡覺,只是聽進去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學的日子總是漫長,上課等下課鈴,下課等午休,午休又等下午放學。高一剛開始還沒上晚自習,下午五點五十最後一節課下課,便一哄而散地各回各家。

放學後是一天中最快樂的幾個小時,雖然有無數的作業壓着,但總算獲得自由身,早戀的忙着偷樂,打游戲的忙着殺敵,而戚菏與顧惟星走在樹蔭下正啃着章魚小丸子。

天黑的時間逐漸前移,漫長的夏季悄悄溜走,涼爽的秋風姍姍來遲,把墨綠的樹葉吹得嘩啦響。戚菏扔掉手裏的空盒子,倒退走路踢踏地上的落葉,拽着書包帶和顧惟星抱怨:“星星,怎麽剛開學就得月考啊!”

顧惟星也不知道,猜想着:“想給我們敲警鐘?”

戚菏繼續摳書包帶子,他最近都沒好好聽課,心裏忐忑得不行。

剛剛放學時陳又銘進來開小會,宣布了月考的壞消息,教室裏一片哀號,戚菏暗罵學校毫無人性,祖國的棟梁就是被這麽摧殘沒的。

他最近心思完全沒在學習上,打籃球拼樂高彈吉他,哪一項不比學習好玩,他本就不是多有自制力的人,如果不是顧惟星平時督促,中考能不能憑自己考進師大附中都不一定。

戚謹行最近在忙新的項目,甚少關心自家弟弟,何茜蓮與戚友琛計劃着去歐洲旅行,根本沒空管小兒子的學習問題。戚菏就像被放養的羔羊,可勁兒在草地上撒歡,沒樂幾天被月考這個重磅炸彈砸得頭暈眼花。

他悔恨自己的不學無術,沒過三秒又原形畢露,腦子裏轱辘轉着琢磨歪門邪道,腳下沒注意踩到一個大鐵釘,顫顫巍巍往下倒。

顧惟星忙伸手去拉他,兩個人胸膛相撞,差點兒一起摔下去。

顧惟星覺得氣氛有些尴尬,松開手把戚菏往旁邊推了推,道:“要不我幫你補補?”

戚菏還愣着:“補什麽?”

顧惟星氣不打一處來:“補你的木魚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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