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戚菏在家裏躲了三天,不接電話不出門,顧惟星來找他玩游戲也說沒時間,轉頭關上房門躺在床上會周公。

結果周公沒會到,胡思亂想的毛病更加嚴重。十五年來第一次經歷嚴重的失眠,兩只巨大的黑眼圈挂在臉上,何茜蓮差點兒拉他去醫院。

顧惟星并不像他這般悠閑,報了全天候的數學競賽班,根本沒多少時間關心他的心理問題。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找他打游戲,還被一口回絕,于是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戚菏更加坐不住,不能騷擾顧惟星,只能把目标對準譚想。每天拉着譚想問東問西,譚想以為他要抑郁了,約好一起出門打電動順便開導他。

戚菏換上之前買的同款羽絨服外套,插着兜出門,剛邁出兩步就被寒風梗住脖子。他将羽絨服的帽子罩在腦袋上,拉鏈拉到最頂端,勉強露出半張臉。

到游戲廳時,譚想已經買好游戲幣在等,大冷天游戲廳也格外冷清,一排賽車沒人玩兒,戚菏投幣進去,先橫沖直撞地開了一盤,覺得沒意思便要去投籃。

譚想本還想在賽車技術上與他一決高下,換到投籃項目後自知水平堪憂,投籃都投得心不在焉。

倆人把游戲廳的項目試了個遍,最後實在無聊,坐在休息區晃神。

戚菏瞥見玻璃門後的一排娃娃機,他一眼掃過去,拿起桌子上剩下的幣,愉快地抓娃娃去了。譚想跟在後面,有些震驚地叨叨:“戚哥,你不是吧,這麽少女心?”

戚菏虛晃着給他一拳,将硬幣投進娃娃機裏,抓了三次也沒能把裏面的娃娃弄出來。他有些煩躁地嘗試第四次,眼看着剩下的幣不多了,都想投訴游戲廳的娃娃機純坑錢。

金屬彎鈎直線向下,戚菏考試都沒這麽緊張,哐啷一聲,娃娃掉出洞口,戚菏興奮地将娃娃拿出來抱在懷裏,陰郁的心情一掃而空。

游戲廳再往前走有一家必勝客,譚想嚷嚷着要吃披薩,戚菏有求于人,只好遂了他的意。

他們找一個偏涼的角落坐下,像是要進行一場鄭重的對話。

戚菏斟酌着開口:“你和游天,是怎麽确定的?”

“就是順其自然,發現了就在一起了呗。”譚想回答。

戚菏又道:“我想聽細節,有什麽推動關鍵發展的事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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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想想了想,道:“我給一個學姐送情書,游天知道了特別生氣,之後就……”

戚菏完全沒抓住重點:“你還喜歡學姐!”

“這是誤會,”譚想解釋道,“反正後來就這麽在一起了,結果天天被管着,我都快愁死了。”

戚菏白他一眼,所謂甜蜜的煩惱,他看譚想就挺享受。

他沉默着不說話,譚想卻也起了好奇心:“那你是怎麽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

戚菏漫不經心地回答:“夢見的。”

譚想“卧槽”一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真的好變态。”

戚菏:“……”

譚想又道:“那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是夢到的那個人?”

戚菏:“……”

他後悔了,他為什麽要選譚想做軍師,現在這麽大一坑,他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關鍵這坑還是他自己親手挖的。

消愁不撐反更愁,戚菏打道回府的路上,瞧見一家新開的蛋糕店,他打包一個抹茶蛋糕帶走,越過自家院子,将蛋糕挂在顧惟星家的門鎖上。

他站在路口等了許久,直到月光映入水面,才恹恹地回家。

顧惟星瞧見門鎖上的蛋糕,聯想到上次的蛋撻,戚菏這是來跟他示好的?好幾天不理人,一塊蛋糕就想求和,顧惟星悶着一口氣,蛋糕吃完也沒道謝,腦子高速運轉一整天,他累得眼皮直打架,倒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起床看時間,剛過十二點,他尋思戚菏已經睡下,給人家發消息。

——謝謝蛋糕,很好吃。

戚菏幾乎是秒回。

——那下次再給你買。

顧惟星望着手機屏幕,遲遲沒有再回複,晾着他好幾天,這就想翻篇?他心氣兒可高了,一般人哄不好的。

可戚菏不是一般人,倆人再掰扯幾句,他的氣便消散得一幹二淨。聊到興頭上本還想再一起打兩局游戲,可顧及到明天還得繼續上課,只好作罷。

顧惟星将頭埋在枕頭裏,翻覆半晌,做了一夜美夢。

第二天清晨,戚菏倚在院牆邊,手裏拿一把大花傘,見顧惟星裹得嚴嚴實實地出門,死乞白賴非要送人家上學。

顧惟星沒好氣地呲他:“不玩躲貓貓了?”

戚菏也不惱,将熱牛奶遞到他手上,明嘲暗諷照單全收,樂呵呵地獻殷勤。他算是看明白了,躲來躲去不是辦法,他也根本躲不過去。還不如硬着頭皮面對現實,不管顧惟星是否察覺,察覺了多少,至少現在還搭理他,情況就不算壞。

鼓鼓囊囊的書包裏塞着昨天抓到的娃娃,是一只咧嘴笑的機器貓,戚菏獻寶似的将機器貓捧在手心裏,趁顧惟星低頭時晃到他眼前。顧惟星剛一擡頭,腦門便撞上了機器貓的大腦袋,他笑着一把奪過,踏着雨往前跑。

泥水四濺,戚菏撐着傘在後面追:“別跑,當心淋雨。”

顧惟星拿着機器貓朝他揮舞:“給我了?”

戚菏哭笑不得,停在原地傾身往前,伸手将人攬進懷裏,道:“本來就是給你抓的。”

顧惟星樂不可支地掙紮片刻,沒掙開只好任由戚菏攬着,手指緊緊攥住機器貓的拉環,乖巧地喝牛奶。

道旁的灌木叢挂着晶瑩的水珠,風一吹便沙沙響,黯淡的天色絲毫沒有影響兩個少年的好心情。

競賽班的地點有些遠,路上路過一家麥當勞,戚菏下車買兩個套餐,塞給顧惟星一份,另一份打開自己吃。他今天一轱辘爬起來,生怕顧惟星已經走了,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

車裏彌漫着培根卷的香氣,司機師傅都餓得肚子咕咕叫。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零星的雨點變成瓢潑大雨,到地方時天仿佛漏了個窟窿。

戚菏撐着傘将顧惟星摟在懷裏,害怕把人淋濕會凍感冒,傘一度向右傾斜,結果自己的肩膀上濕了一大片。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心裏萬分慶幸今天這一趟跑得值當,顧惟星出門時沒帶傘,一個人過來指不定淋成什麽樣兒。

顧惟星瞧見他肩頭的一片水漬,拿出紙巾細細擦拭,一包紙巾全用完,也沒能徹底擦幹淨。他有些懊惱地低着頭,沒理戚菏的逗弄。

戚菏靠在教室外的牆上,笑得一臉燦爛,他伸手捏顧惟星的下巴,道:“幹嗎苦着一張臉,我這也沒淋濕多少,不會感冒的。”

顧惟星還是有些擔心,自顧自地捏他的衣袖,直到戚菏将外套脫下一半,确定水沒有滲到裏面才放心。

看着廊外的傾盆大雨,顧惟星開口道:“要不你也跟着一起上課,等雨停了再回去?”

他本以為戚菏不願意,沒成想對方答應得極其幹脆。

競賽班上課的教室很大,他們坐在最後一排,老師基本不會注意,何況因為天氣等種種原因,今天來上課的同學少了好幾個,教室裏顯得空落落的,戚菏正好能湊個人頭。

只是對于戚菏來說,競賽課好比聽天書,他百無聊賴地趴在課桌上,老師在說什麽一個字沒聽進去。顧惟星上課一向認真,厚厚的筆記本上,寫着密密麻麻的各類題型。他無心打擾,只好自己尋樂子。

空曠的教室裏只餘下老師講解題目的聲音,窗外的雨聲漸弱,戚菏大氣不敢出,生怕驚擾別人,搶了顧惟星的草稿紙畫烏龜。

烏龜畫了好幾只,沒一只像樣兒,戚菏閑得無聊,轉頭數窗外的樹枝,等熬過一節課下課休息,吵着嚷着要回去。顧惟星見雨勢小了些,便沒再強求,目送他一步三回頭地出教室,心裏默默嘆口氣。

果然愛情在數學面前,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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