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方父母上去了,李尚景接過紅包轉頭就要遞給陳書妍,她當時正在整理裙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場下又是一陣爆笑,主持人調侃了幾句,大意就是妻管嚴其實是一種愛的表現,工資卡上交了沒有,每個月給老公留多少零花錢。李尚景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塞到了她手上,她每只手各抓着兩個紅包,和爸媽擁抱的時候掉下來一個,又是一陣哄笑。

儀式完後,雙方家人、同事、朋友等上去拍合照。嗯,還有那只烏龜,它背上披了一塊白紗。喜宴,新郎帶着新娘去敬酒,這個只選取了幾個鏡頭一筆帶過。

淩音把光盤取了出來物歸原處,準備去下午的兼職。

踏着夜色回來的時候她想,這份工作其實還是挺自由的——假如沒有她和李尚景那條不成文的合約。但是現在他不在家啊,她把活動剩下的牛角燈戴到了頭上,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輕輕笑了。夜空中藍色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好像太引人注意了,她又把燈光的開關關掉,戴上耳機開始聽網課。

從公交站牌到李尚景家有很長一段距離,一路上靜悄悄的,淩音只塞着一只耳機,另一只耳朵注意着外界的動靜。

不過聽到關鍵部分的時候,她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并沒有聽到路邊草叢裏的動靜。

一直到腳邊突然蹿出來一團黑影,她吓得腳步一頓停了下來,發現是一只小狗。這只小狗和她家皮皮小時候實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煤炭一樣的黑嘴巴。她忍不住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小狗伸出舌頭舔她的手,把她的手舔得濕乎乎的,她嫌棄地往小狗的背上蹭了一下,發現它身上到處都是硬幣大小的傷疤,好像是被人用煙頭燙的。

小狗還在舔她的手,尾巴搖成了殘影。淩音把打開手機手電筒,看到它肚皮下有一條血紅的傷口,後腿那皮毛和血水黏連在一起,所以它走起來一瘸一拐的。

她站起來舉目四望,發現沒有人在。她往前走了幾步,小狗就邁着它的小短腿跟上來。看樣子這條狗應該是沒有主人的。

淩音又蹲下來,把它抱了起來:“我不能養你啊,我現在住在別人家裏。”

小狗聽不懂她的話,哼哼着伸出舌頭舔她的手指。

“現在寵物醫院都關門了,要不然你在——”淩音抱着它到了一張石凳上,“在這兒将就一晚吧,明天我帶你去看醫生。”

說完她就要走,小狗又跟了上來。這條路上雖然沒有什麽車,可是這只小狗這麽親人,萬一它看到有人來就撲上來……

淩音猶豫着,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往前走了。小狗跟了她幾步,嘤嘤叫了幾聲,發現沒人理後,它垂下腦袋轉頭回去了。

淩音回頭看着它的背影,又想起了她的皮皮。那時二叔家的狗生了一窩小狗,她跑去看,一眼就看到了把兄弟姐妹都擠開咬着奶.頭不放的皮皮。別的狗都吃飽了,它還是不松嘴,任由母狗像拖死狗一樣把它拖來拖去。

它是那窩狗中最瘦最小的一只,不過出滿月的時候,它已經變成最胖最壯的那只了。淩音把它抱回了家,教它握手、轉圈、跳舞,它一學就會,而且很樂意在人前展示。它很親人,但它從不去招惹曹秀娟,因為它知道她不喜歡它。

後來家裏圍牆倒了,曹秀娟想趁着砌牆順便加蓋一間房。那時家裏工人來來往往,曹秀娟嫌它礙事就把它送到親戚家寄養了一段時間。

那時她剛嫁過來沒多久,還要在村裏豎立一個良好的形象,所以盡管她其實不打算把狗要回來了,淩音故意當着衆人的面哭了兩聲她還是同意了。

那天是親戚來家裏玩順便把它帶回來的。淩音記得很清楚,親戚要走的時候,推着自行車跟他們擺手說再見,皮皮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不要它了,它就跟在自行車後面,一步三回頭。

它跟着自行車越走越遠,回頭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似乎已經斷定它已經被送給別人了。

旁邊的人都說你先別叫它,看它會不會跟着那個人走。自行車就要轉彎了,皮皮停在路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跟了上去。

這只小狗落寞的背影真的和它那時候很像,淩音蹲下來喚了一聲,它的尾巴又重新搖了起來,緩緩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就奔跑起來,像一支箭射到了她懷裏。

“你可千萬不要出聲啊。”淩音拉開皮包又看了小狗一眼,然後目不斜視快速進了小區的門。

小狗很聽話,它好像知道自己不被允許進入這個家一樣,從來不亂叫,只在淩音的房間呆着。

“你什麽時候回來?”李尚景看着淩音給他發的這條短信,奇怪她竟然會主動問起自己。

“大概8點半到家。”淩音收到短信,把小狗抱進了紙箱裏,又給它放上狗糧和水,然後把紙箱搬到了樓道裏。這裏太黑了,小狗撲騰着小腿趴在紙箱邊上,想要往她懷裏湊。

“噓,絕對不能叫。我一會兒會過來看你的。”小狗不叫了,眼睛仍望着它慢慢趴進了窩裏,淩音轉身走了。

李尚景推開門走了,淩音坐起來迅速穿好衣服,跑到了樓道裏。小狗看到她就興奮地叫起來,她把它抱在懷裏和它呆了一會兒,要走的時候它又叫個不停。她把它放進紙箱裏,可是它越叫越大聲,叫聲回蕩在空空的樓道裏,不知道誰家養的狗還回應了它一聲。

淩音忙又把它抱了起來,輕輕推開了門。書房的門口沒有光,她先把自己的房門打開,然後搬着紙箱輕輕走了進來。

一切都很順利,馬上就要進門了,箱子放到地上了,很好,只要把門關上……

大概是到了熟悉的領域,小狗又哼唧起來,站起來要往箱子外面跑。為了不讓它叫喚,她只能把它抱了起來,要關門的時候,李尚景從卧室裏出來了。

淩音傻眼了,小狗還在舔她的下巴,并不知道它現在正面臨着被趕出去的風險。

李尚景把水杯放下,朝她走了過來: “協議第11條,乙方不經甲方允許不準私自帶外人進入甲方家。”

淩音硬着頭皮說:“它不是人。”

李尚景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的臉: “第4條,甲方對乙方的工作不滿意,可以提前三天對其提出辭退要求,服務費用按實際服務天數計算。”

她沒話說了,小狗還在她身上拱來拱去的,露出了受傷的肚皮,李尚景看着那條傷口皺了一下眉頭。

淩音害怕他立刻就會把小狗扔出去,飛快地說:“把它放在樓道裏它一直叫會擾民的,明天再把它送走吧。”

“你要把它送到哪兒去?”

“我在給它找領養,可是還沒找到……”

李尚景沉默了一會兒。

淩音偷偷看了他一眼,猶豫着說:“在找到領養前我可以先養着它嗎?”

“可以。”李尚景說,“但是不能養在你的房間,放到雜物間吧。”

他轉身走了,淩音端起紙箱跟了上去:“你剛把鑰匙收回去了。”

李尚景沒有回應,直接走進了書房,想要扔給她的時候手停在了半空中,走過去把鑰匙放進了紙箱裏。

這一天,淩音帶着小狗在客廳裏玩,門外響起了轉動鑰匙的聲音,她忙把小狗抱起來關進了雜物間,飛一樣迎了出去。

奔到門口伸手就要接包,發現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一個哭花了眼妝的女人。女人的面容很漂亮,可是眼睛卻像熊貓一樣,她看到淩音愣了一下,這時李尚景說:“保姆。”

“哦。”女人換上李尚景給她拿出來的拖鞋,眼睛還在流淚,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她也顧不上這些,緊跟着他走進了客廳。

李尚景坐到沙發上,看了一眼桌前的地毯:“罰錢。”

淩音停下倒水的手,走過去坐在地毯上撿起狗毛來,她把狗毛放在手心裏,餘光瞥見女人抽出紙巾擦着眼淚,抽泣着開了口:“你說我可怎麽辦啊?”

李尚景沒說話,低着頭喝他的水。

女人喋喋不休講述着她的經歷,李尚景一直在喝水,淩音抓着狗毛大概聽明白了。她老公出軌她閨蜜,她兒子才一歲,她辭了工作一直在家帶孩子,現在老公跟人跑了,工作也沒了,她心裏氣不過委屈得很,不知道要不要離婚。

得不到李尚景的回應,她就把目光對準了淩音,抓着她的手哭訴起來,把她的事情反反複複講了好幾遍。

怪不得李尚景一直沒反應,他在路上可能已經聽她講了好多遍了。女人終于停止了哭訴,擡起頭來說:“我要離婚。”

“那你現在就開始準備他出軌的證據吧。”

女人打開手機相冊拿過去給李尚景看:“我有他們的聊天記錄。”

李尚景看都沒看一眼:“這個你沒辦法證明聊天雙方的真實身份。”

“這就是他倆啊,你看這頭像就是他倆的頭像。”女人把手機又遞了過去,越說越氣憤,“這個小賤蹄子還在背後罵我,臭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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