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驚夢暗計
明睿帝九年,蒙古大王子謀反被抓,二王子順利繼承汗位。新汗王為表示向蕭明王朝求和之意,答應每年釋放明英帝,并且進貢稱臣,另外請求邊境開市、互通有無。
明睿帝允其要求,賜新汗王黃金一千、白銀十萬并絲綢珠寶不計其數,但駁回了互通交易的請求。
同年十一月,被蒙古俘獲後囚禁長達九年之久的明英帝踏上了回國的路程。
這一系列的事情,看似是一氣呵成,實則是多方勢力角逐的結果。朝堂之上人心不穩,睿帝病重,國無儲君,大臣們都是人心惶惶。到了如今,睿帝已經沒有辦法堅決地駁回要求了,一則他對于朝政的掌控力大不如前,二來是蒙古的新汗王和明珏達成了協議,無條件釋放英帝,睿帝也找不出拒絕的借口來。
而此時的明珏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蕲州,如今他座下可謂是人才濟濟,實力非凡。文有洛文熙、陳定、陸珩修一衆心腹,加上蕲州及附近州府來投靠的文人幕僚。武有天樞、李一陌、大将詹臺宏以及他手下的一衆将領。除此之外,還與蒙古的圖爾特拉部以及新汗王交好,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局勢。
“太好了,王爺,朝廷準許迎回太上皇了。”陳定拿着剛剛送來的消息大喜道。他是明英帝時期進士出身,對于仁慈寬厚的明英帝一向比對當今聖上的印象好。
“現在就太過高興未免太早了些。”明珏顯然沒有像陳定一樣地盲目樂觀。自從遠赴封地以來他便一直十分順遂,縱然是有些風波、磨難,最後也都能夠化險為夷。不過這次他心中卻隐隐不安,覺得這看似形勢大好的局面暗藏着還沒有被察覺的危機。
蕭明皇宮,明睿帝高大華麗的寝宮裏,在層層明黃色帷幔的掩映下,這個鐵血皇帝睡夢中的神情有些猙獰。仿佛是被什麽極為可怕的事情吓到了似的,明睿帝高呼着:“不要,不要回來。”額頭上更是布滿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是我的,是我的,你回來了也搶不走。”
一旁守護着的總管太監李公公聞聲趕緊邁着小碎步往過跑,邊跑邊捏着尖聲尖氣的公鴨嗓叫:“哎呦喂,皇上這是怎麽了。是做噩夢了嗎?”李總管走到床帳前正好明睿帝猛然地坐了起來,倒是将毫無防備的李總管吓退了半步。他最近病重,一向是連自己起身都費勁,如今猛然坐起,像是詐了屍一樣。
明睿帝醒來後滿臉驚恐之色,仔細看更是有隐隐的狠厲煞氣,叫人實在膽戰心驚。
李總管定了定神道:“皇上這是怎麽了?”
“朕夢到他了,朕夢到他了。”明睿帝似乎還陷在自己的噩夢裏,滿口叫人不知所雲的胡話,“他要把一切都奪回去了,這麽多年了,他為什麽還不死,他不死……他如今不死我卻要死了。”說罷又凄凄地笑了兩聲,那笑聲十分滲人,仿佛是從厲鬼口中發出一般。
李總管伺候這位殺伐決斷的明睿帝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失态。不過結合最近發生的大事,他也隐約猜出了明睿帝夢到了什麽,畢竟他一向都很清楚自己主子最怕的是什麽。
明睿帝沒有理會李總管的疑問,他自言自語了半響又陷入了往日的沉思裏。
他年少還是皇子之時便十分要強,卻總是有一個太子哥哥在自己頭上壓着。太子騎射、讀書樣樣都不及自己,卻總是輕而易舉地贏得父皇和大臣們的盛贊,人人都道太子‘寬厚仁德’,可自己只覺得太子就是了心軟的廢物。
而他那生性懦弱、地位卑微的母妃,只是一味告誡他要忍要讓,千萬不可與太子争鋒。可他卻不甘心,明明都是父皇的兒子,為什麽卻有天差地別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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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母妃死了,死後也只能同一大堆妃子一起葬入妃陵。再後來父皇也死了,那廢物太子便登上了皇位,而自己卻被發配一般到邊境去為他賣命。
“不甘心,怎麽會甘心接受這樣的命運。”所幸他等到了他那個傻皇兄禦駕親征,他那樣的人上戰場就注定一敗塗地。而自己正好乘此機會進京勤王,接手他留下來的帝位、臣民和江山。
可為什麽那個人在蠻夷之境呆了将近十年還沒有死,而且還要回來了。為什麽,為什麽自己一病不起,難道上天要将自己辛苦掙來的都奪走嗎?
“皇上,皇上?”李總管見明睿帝久久不語,生怕出事,便試探着又叫了他幾聲。
“皇上是否感覺身體不适,奴才已經叫人去請禦醫了。”
明睿帝聽着耳畔聒噪的聲音,終于将神智慢慢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李聞喜?!”他有些看不清眼前晃動的人影,聽着聲音試探着說。
“奴才在!老奴就在這裏,皇上您可有吩咐?”
明睿帝聽着這熟悉的聲音,漸漸找回了君臨天下的感覺。他清了清嗓子道:“不必傳禦醫,叫慶王過來吧。”
“是,奴才馬上去。”李總管恭敬道。
然而就在他要吩咐人前去時,剛剛躺下的明睿帝又坐了起來,對着他道:“你親自去,現在就去。”
慶王雖然一向受明睿帝器重,但卻不怎麽受寵愛,李總管雖然疑惑為何這次叫他親自前去,卻還是謹慎地選擇了領命辦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而他一向懂得分寸。
方才的一番胡思亂想叫明睿帝突然有些想見一見慶王,毫無疑問,綜合來看慶王的确是他最優秀的兒子,而且還是最像他的兒子。
慶王年紀已長,早已不在宮中居住,而是在京城裏有自己的府邸。李總管領了皇命,也只好帶上出宮令牌深夜前去。
“李公公請用茶,”深夜裏被打攪了睡眠的慶王沒有流露出一絲不悅,對于李總管也十分恭敬。他扣上了衣服的最後一個扣子問道:“李總管深夜前來,想必是父皇有什麽要事要交代?”
“殿下,皇上現在想見你,請随咱家走一趟吧!”李聞喜細聲細氣地說道,語氣裏沒有透露出任何的訊息。
李總管語焉不詳,叫慶王片刻間揣度起來。
“難道父皇是叫我去問責?可是我最近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不對,難道是“父皇出什麽事了?”慶王馬上又想到是明睿帝可能要不行了,一則因為明睿帝的确卧床不起已久,二則他心心念念盼着明睿帝趕緊駕崩,不由就想到那裏去了。
“公公,父皇叫我去做什麽?只叫了我一人嗎?”慶王謹慎地試探道。
“殿下去了就知道了。”李總管沒有直接回答。
慶王無奈,暗暗在心中罵了一聲“死太監”,便緊跟着去了。一路上卻禁不住暗自分析,想着召喚地這樣急切,而且還叫李總管親自前來,想必是八九不離十了。這樣想着禁不住在心底裏暗暗歡喜‘總算是熬到了頭。’
可慶王進了宮卻發現似乎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宵禁之後的內宮寂靜的很,絲毫不像皇帝駕崩的前兆。等到了明睿帝的寝宮前,看到沒有館閣重臣守着,心立即涼了一半。雖然事實并未如他所料,他也沒有慌神,而是馬上将自己的表情都收斂好了,換上了平日裏來見父皇的面孔。
“兒臣參見父皇。”慶王進來後恭敬行禮。
“你來了,”明睿帝往慶王跪着的地方看了看,接着道:“旁人都退下吧,朕要同慶王單獨談話。”
“是”在殿中侍奉的太監宮女都依言退下。
“父皇有何吩咐?”慶王心裏七上八下地打鼓,面上卻是一派平靜。
“你近前來說話。”聞言慶王起身走到了明睿帝床邊。
明睿帝微微顫顫地掀起了床帳,終于看清了慶王的面容。其實慶王長得很像明睿帝,連性子都與明睿帝一般不服輸、不甘平庸。明睿帝此刻看着慶王仿佛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明明滿腹陰謀、詭計多端,卻還費盡心機地收斂起來,只等着時機一飛沖天。
“你如今處理政事越發有模有樣了,最近都沒有人敢來朕面前告你的狀了。”明睿帝語帶機鋒說道。
“兒臣惶恐。”慶王聞言大驚,登時便又要跪下去,卻被明睿帝一個手勢制止了。
“你不要害怕,父皇就是随口一說,是在誇你。上位者獨掌乾綱,自然要有些手段才是。”明睿帝說罷微微喘氣,接着說:“朕知道朕的兒子裏你是最争氣的,焰兒雖然聰明卻是福薄。朕百年之後,這皇位終究是要給你來坐的。”
慶王乍聽此言,簡直要喜不自禁,“父皇竟然明說要自己繼承皇位。”
“栾兒,你先別顧着高興。”明睿帝打斷了慶王的遐想,“你別忘了英帝要歸國了,而且他還有個嫡長子在邊關手掌軍權。若是朕賓天之後,你可有把握與他相争。你莫要忘了,他也是正經做過十多年皇帝的。”
這番話仿佛是冬日裏的一盆寒水澆到了慶王頭上,叫他立即清醒起來,也馬上明白了明睿帝的用意。英帝不除,遲早是大禍。而現在父皇已經有心無力了,所以要借自己的手行事。
這樣想着他又由衷地快慰起來,他不可一世的父皇,如今就像一只垂死的龍,能依靠的也有他了。
“兒臣明白,請父皇放心。太上皇年邁體弱,一定會在歸國途中不堪颠簸,不幸去世的。”
明睿帝聞言放心,他現在毫不懷疑自己這個野心勃勃的兒子的有這個實力。這下他總可以安穩睡覺了,想着眼皮便漸漸沉重起來,終于慢慢合上了。
慶王則在明睿帝熟睡後悄悄離開,去籌辦父皇交給自己的重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