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難言心事
卻說周皇後想要見明琅,第二日派人遞信出去,當天中午的時候明琅便帶着伴讀顧雪庭入了宮。英帝駕崩之後,慶王體恤周皇後傷心,便準了明琅随時入宮,因此明琅才能及時到周皇後的身邊去。
原先明琅是跟着他的母後一起在靜和宮住的,但是近年來明琅年歲漸長,睿帝便有了幾分提防之心。不願他再與周皇後待在一起,便賜給了他一座宅子,叫他搬到宮外去住了,還答應了待到他十六便封王爵。
于是明琅十歲離宮之後,便也無法時常見到周皇後,只得每三日進宮一次,當然相比于他的兄長明珏而言,還是十分幸運的。
“雪庭,你說母後一大早着急着叫我過去,莫非是靜和宮裏有什麽事情?”明琅略帶擔憂地和顧雪庭說。
“殿下莫要焦心,想來是皇後娘娘想念殿下了,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顧雪庭溫和地笑着勸說。
明琅聞言略微安心,顧雪庭比他年長幾歲,一向溫和有禮,說起話來也比旁人多了幾分令人信服的力量。
周皇後一早就在殷切地盼望着了,聽宮人來報明琅到了,便立馬走出去牽住了他的手。
“琅兒,你總算是來了,怎麽來得這麽晚?”周皇後的步子走得有些急,頭上的銀釵搖晃不止。
“母後,孩兒知錯了。因為昨夜讀書讀得晚了,所以早晨沒有起來。”明琅解釋道。
周皇後聞言探詢着看向顧雪庭,明琅一向好武任俠,從小兒就不喜歡讀書,便疑他說的是假話。
顧雪庭接到周皇後探尋的目光,上前行禮禀告道:“的确如此,殿下知道娘娘今日事務繁雜,不敢懈怠,格外用功。”
“嗯,”周皇後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贊許道:“也是有你的扶持,他一向最是不服管教,也只有你能夠勸得動他。”
“臣不敢居功。”顧雪庭自謙謝恩。
“你去外間用茶吧!本宮和琅兒單獨說些事情。”周皇後淡淡地吩咐,說罷便拉着明琅走進了內間。
佩欣見狀忙讓人給顧雪庭上了茶,接過來親手奉上道:“顧公子請用茶。”
“多謝姑姑。”顧雪庭接過茶,便自己慢慢啜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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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兩個時辰之久,明琅才苦着一張臉走了出來,也不多言便叫顧雪庭一起走。
顧雪庭不明所以,也不敢貿然多問,只好緊跟着離開。
待到出了靜和宮,快要到乾清門的時候,顧雪庭才謹慎地開口問:“殿下這是怎麽了?一臉不虞之色。”
“還不是母後,叫我過來又訓了我一頓。雪庭你說,我最近是不是很安生,可母後他還是……唉。”明琅年紀尚輕,還是十分的少年氣,發起火來星眸之中也滿是委屈之色。
“殿下,想來娘娘也只是教導幾句罷了,怎麽到了殿下的口中就成了訓您了呢?”
“你有沒有聽到,怎麽知道母後只是教導了我幾句?”明琅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睜大眼睛,好奇地問。
“臣不用聽也知道,娘娘對殿下愛如眼中珠,怎會舍得狠心訓斥呢?”
“你說得也對。”明琅被顧雪庭三言兩語勸得生不起氣來,心下卻還是悶悶不樂,只将一張俊臉拉得老長,也不說話。
顧雪庭見狀只覺得好笑,明琅少年心性,真是可愛至極。
“殿下,殿下若是還不高興,臣就陪着你去禦花園逛一逛如何?到時候直接從神武門出去,也不必再返回來了。”顧雪庭溫柔地哄道。
“好啊!”明琅聞言也不再糾結,又展露了歡顏。方才周皇後的确只不過教導囑咐了幾句而已,也只是讓他在這風口的時候,老實待在府中而已。
明琅和顧雪庭一起往神武門的方向走去,不意路上卻遇見了慶王的隊伍。青天白日的避是避不過去了,明琅也只上前好行禮,畢竟慶王年長于他。
“臣弟給慶王兄請安。”
“臣請慶王殿下安。”顧雪庭也跟着行禮,卻是眼神閃避。
慶王本來對明琅沒什麽興趣,但見他的身邊帶着顧雪庭,便不由自主地叫人停了下來。
“琅弟這是去周皇後那裏了?”慶王和明琅閑話,一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明琅身邊的顧雪庭。
顧雪庭,人如其名,素來愛穿一身素白的錦袍,上繡着幾只墨竹,當真是君子如玉,叫人見之則心生歡喜。
明琅卻是未曾發覺異狀,回道:“是啊,母後又訓了我一頓。”
慶王聞言笑了笑,明琅十六歲,生于皇家卻仍是這樣天真驕縱,不得不說是周皇後将他看顧地太好了。
“琅弟,你也別沮喪,等有時間了,孤帶你去上林苑打獵去。”慶王漫不經心地安慰道。
“好啊好啊,自從皇叔生病以來,我還沒有去狩獵過呢!”明琅高興地說,将方才的不愉快都抛到了一邊兒去。
“殿下,慶王殿下政務繁忙,哪裏有時間去打獵呢?而且上林苑是皇上狩獵時的場所,如今皇上病了自然不能去的。您要是想狩獵,改日禀了娘娘,咱們去京城找一個狩獵場就是了。”顧雪庭出言勸道。
“是孤考慮不周了,虧得顧公子提醒。”慶王歉然道,心中暗暗贊嘆,他果真生了個七竅玲珑心,事事都如此謹慎小心。又想着或許是和顧雪庭的庶子身份有關,過去的自己不也是事事小心,步步謹慎嗎?
這樣想着,對顧雪庭更添幾分親近之意,只礙于明琅在,不好言說。
“既然如此,琅弟,前日裏秦州的知府觐見,送了孤一把上好的彎弓。但孤不善此道,放着也是浪費,不如就送給你如何?”慶王轉念道。
明琅聞言果然被勾起了興趣,他厭惡讀書,卻最喜弓馬騎射,聽了有上好的弓,立時雙眼放光起來。
“在哪裏?”
慶王看明琅那急切的樣子,不覺好笑道:“就在東宮放着,孤馬上着人去取來。”
明琅聽了十分高興,回應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跟着他們去取就好。”說着便要跟着慶王的手下一去過去,還不忘轉身對着顧雪庭道:“雪庭,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顧雪庭雖不願他孤身前去,但木已成舟,他也只好留下等待。
誰知慶王卻并未離開,反而就近找了個石凳子坐了下來,然後又伸手将顧雪庭招了過去。
“慶王殿下有何吩咐?”顧雪庭恭敬行禮問。
“顧公子別這樣拘謹,坐下說話吧!”慶王說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凳子,竟是要顧雪庭坐在他身旁。
顧雪庭謹慎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慶王的手下都在遠處守着,這裏竟只有自己和慶王單獨相對。于是心下便打起了十二分的謹慎心思來,如何敢應。
“臣不敢,就站着回話吧。”
“孤讓你坐下就坐下,難道孤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說着一把握住了顧雪庭纖細的手腕,強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邊。
“臣不敢,是臣有罪。”顧雪庭連忙請罪,慶王掌權日久,總是不怒也有三分威嚴在。
“孤并沒有怪你。”慶王輕嘆了一口氣道,又言:“現在人人都敬孤怕孤,你也如此嗎?”
“臣自然也是如此的。”顧雪庭低眉順眼道,他身為臣子,這樣說是沒有錯處的。
慶王聞言卻皺了眉,神情間也頗有一些不悅,悶聲道:“你明知道孤看你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若是以往孤不會和你這樣說話,只是如今……”
如今怎麽慶王沒有接着說下去,但是顧雪庭卻明白他的眼下之意,如今他掌政理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不定過幾日便可以榮登九五大位。如今的他再也沒必要遮掩什麽了,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盡可以坦然地說出來。
慶王見顧雪庭沉默不語,又道:“孤知道你心思靈巧,非尋常人可比,因此從來不願輕賤了你。到如今孤仍舊是這個意思,不曾改變。只有一句要勸你,蕭明琅固然待你極好,但他能給你什麽,又能給顧家什麽呢?”說到後來竟是有些情緒激動了。
顧雪庭聞言仍是不動聲色,站起來退後一步,躬身道:“慶王殿下的話,臣都銘記在心了,想着我家殿下也快回來了,臣告退。”說罷竟是不等慶王發話,便自行退下了。
顧雪庭一向守禮,從未做過這樣不尊重的事情,于是走後心髒仍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直到等到了明琅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明琅已經拿到了那上好的弓,神情間洋溢着顯而易見的喜悅之情,他見慶王還在,便又再三道過謝,帶着顧雪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