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纨绔蘇嘉

陸珩修住到揮金樓之後,一改往日裏深居簡出的低調作風,反而每天和士子們高談闊論。

陸珩修畢竟不是一個簡單的書生,即使學識不能碾壓衆人,但眼界之開闊,目光之深遠卻遠非這些文人可比。于是每每清談,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沒幾日便才名遠揚了。

當然也引起了不少朝臣的注意。

說來科舉一事,雖是公平競争,只憑才學,但其中的玄機卻也不少。多少大臣們都會在科舉之前盯着冒頭的士子們,在揭榜之前便先拉攏結交一番,若是能拉上幾個進士,那也算是值得了。日後還不是同朝為官的同僚,雙方互利互惠,豈不相宜。

士子們自然也樂得結交朝臣,無論将來高中與否,有些關系總是好的。

只是陸珩修卻與別人不同,多少三四品的大員派人來請,他都婉拒了,也因此落了個不識擡舉的名聲,漸漸地也無人打擾了。

陸珩修本是無心之舉,卻沒想到正是因為自己這番看似清高孤傲地舉動,更加在士子中贏得了人氣。甚至還有不少人揣測起他的來歷背景來,卻也都是一無所獲。

陸珩修住到揮金樓的第十天上,揮金樓裏新來了一個引人矚目的貴公子。

揮金樓,像它的名字一樣,是個讓人揮金如土的地方。房費如此之貴,那書生竟然帶了十幾個人住了進來,連伺候他的下人小厮,也都住的是一般士子住不起的房。

這人來的時候,着實在揮金樓裏引起了一陣轟動,連影十三也自言自語地驚嘆道:好大的氣派。

過了幾日陸珩修才知道,這位偏偏濁世佳公子名字喚作蘇嘉,乃是浙江人士,其父是世代承襲爵位的伯爵。幾代累積了不知多少財富,正是浙江的豪門大族。

蘇嘉仗着家底深厚,待人極為大方,在京城廣界人脈,倒是也不見在讀書上有一點兒用功的心思。他這一來卻把陸珩修的風頭蓋了下去,世人向來愛慕真金白銀,所謂才學也不過是權勢的點綴罷了。

陸珩修本不欲出名,倒是也不生氣,仍舊和往常一樣的行徑。偶爾遇見蘇嘉或者他的人,也都點頭一笑而過。

幾番觀察下來,蘇嘉見陸珩修為人大度有氣量,并非是沽名釣譽的清談之輩,便也心生好感。

“公子,那位蘇公子派人遞來請帖,說是請您去傾君閣一聚。”影十三遞上了剛剛收到的帖子,神情間有些糾結。

陸珩修瞥了那帶着淡香的請帖一眼,淡淡道:“放在哪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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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真的要去啊?”影十三震驚地問,心裏想着:公子他怕不是不知道傾君閣是什麽地方。

“沒錯,我倒是想去看看,這位蘇嘉公子是否如他表現的一般纨绔。”陸珩修興致勃勃地說,影十三也不好再反駁。

到了聚會的日子,蘇嘉一早便起來收拾自己了。他生得極為好看,又是長在繁華富貴之家,故而極為看重自己的儀态,每天用來收拾自己的時間倒是比讀書的時間還多。

這日蘇嘉穿了一身象牙白的蜀錦蘇繡長袍,頭戴白玉發簪,腰間挂着西域的香囊,配着環珮。當真是貴不可言,煜然若神人。早春的天氣他的手上便拿上一把象牙骨的紙扇扇着,倒是為了風度一點兒也不怕冷。

陸珩修是去的最晚的一個,待他帶着影十三趕到傾君閣裏蘇嘉的包廂時,只見一張大圓桌上圍滿了人,一眼看去有十來個。

這些人都是蘇嘉請來作陪的士子們,蘇公子出手大方,自然不會獨獨請陸珩修一人。這些青年都是二十來歲,出身也是極好的,來到這裏早就鬧騰了起來,一個個行着酒令,喝得面紅耳赤。此刻靜見一向不參加這種場合的陸珩修也來了,都靜了下來,一時間偌大的房間竟是鴉雀無聲。

“沒想到蘇兄有如此大的面子,竟然連名動京城的陸兄也請了來。”一個藍衣的青年驚訝道。

蘇嘉面色微紅,歇着靠在身邊一個坐姿極正的青年肩上,聞言開口道:“光他有面子我就沒面子嗎?”

“蘇公子醉了。”那撐着蘇嘉的青年開口打圓場道。

陸珩修聞言看了過去,這人他并不認識,但也略有幾分印象。這個青年每每總是陪在蘇嘉身邊,但卻是面容冷肅,一臉孤傲不可親近的樣子。他和蘇嘉身邊的其他人差別太大,讓陸珩修不由地多注意了一些。

蘇嘉聽了那青年的話卻不領情,懊惱地說;“你說誰醉了,你才醉了呢!”說着将軟到的身子從那青年的身上撐起來,對着還站着的陸珩修一笑道:“陸兄太不給我面子了,來得這樣晚,還不快罰酒三杯。罰完了才好入座的。”

說罷蘇嘉親自拿起眼前的酒壺,又取了三個沒用過的杯子,替陸珩修倒上了酒。

影十三見狀有些心急,陸珩修大病初愈,不好再飲酒的,于是搶道:“公子他不能……”

影十三想要說陸珩修不能喝酒,不如讓自己替他,但話還沒說完,陸珩修已經拿起酒杯來一飲而盡了。

影十三看得瞠目結舌,他之前倒是沒見過陸珩修這樣豪放。

陸珩修一臉喝了三杯酒,面色也紅潤了起來。當他飲完最後一杯,将酒杯倒過來的時候,衆人都齊聲喝彩起來。誰能想到看似冷傲的陸珩修,居然也是個這樣知情識趣的性情中人呢?

陸珩修自是知道這些纨绔們酒桌上的規矩的,如今他若是要十三替了,那便是把自己給隔了出去。當初他在蕲州的時候尚且能夠和軍中粗野的士兵們混到一起,難道到了這裏還能叫這些纨绔們見笑不成。

蘇嘉見狀興致極高地拍了拍手,贊道:“陸兄好酒量,快請入座。”

陸珩修聞言這才坐到了蘇嘉左側空着的位子上,左為尊,看來這位蘇公子竟是存了試探自己的心思。

人都到齊了,蘇嘉這才坐直了身子,拿出主人的氣勢來道:“這傾君閣是什麽地方大家自然心知肚明,本朝有規定,凡官員不得嫖妓宿娼。咱們如今還不是官員,倒是要及時行樂才好。”蘇嘉三兩句把衆人都引導到一種旖旎的氣氛中來了。

陸珩修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這樣的情況他有些不适應。傾君閣是京城裏最大的青樓和南風館,名妓小倌都不少的,誰知道蘇嘉會叫什麽人來?

但蘇嘉說着觀察着每個人的神情,卻陡然間話風一轉道:“但咱們在座的都是讀書之人,蘇某也不想落個聚衆□□的名聲。所以咱們今日只聽琴賞舞,不召旁人。若是有喜歡的,不妨等散了再去自行尋找,諸位見諒了。”

蘇嘉這樣說,不少人的眼中露出了些許失望之色,還有人驚訝一向葷素不忌的蘇嘉今日竟這樣正經起來。

蘇嘉也不管這些人的反應,回頭對着身邊的青年笑了笑,一擊掌從屏風後喚出一行人來。

為首的是個一身雪衣的青年,面若刀削,目若寒星,十分俊朗。他手中抱着一把朱漆的琴,緩緩地走到一旁坐下了。

之後出現的便都是一樣服色的舞姬,個個都有着纖細的腰肢和輕盈的步伐,在這寒冷的早春裏穿得委實是少了點兒。不過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膚,卻是一大視覺沖擊,叫不少的男人将目光放在了上面。

原本的不滿在見到為首的琴師時都煙消雲散了,席間有人驚呼一聲:“是雪拂公子。”然後場面便不可收拾起來。

陸珩修并未聽過這位公子的大名,更加疑惑這青樓中的男子怎麽還如此受人敬重,便偏頭去問身邊的蘇嘉。

蘇嘉“哦”了一聲,開始解說起來,他雖然剛來京城不到一月,但對風月場所和吃喝玩樂的地方的了解,可是比京城的本地纨绔一點兒也不遜色。

“這雪拂公子是傾君樓老板的兒子,因着母親是老鸨,他出身娼妓之家無法參加科考,這才專心在樓裏做了琴師。說來可惜,蘇某也先前也見過他幾次,每每總是要為其品學惋惜。若非出身所限,此人定是一甲的才學。”蘇嘉斜倚在椅子裏,轉頭對着陸珩修惋惜道。

陸珩修點點頭,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天道不仁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這場宴會倒是盡興,最後蘇嘉被一衆人輪流灌酒,饒是傅明華一直替他擋酒,他最終仍是喝得酩酊大醉。

這傅明華正是坐在蘇嘉右邊的青年,此刻他看蘇嘉醉了要耍酒瘋,便竭力地拉住了他,想要把他帶回揮金樓去。

“諸位,蘇公子醉了,在下先帶他回去,少陪了。”傅明華冷着一張俊臉,眉毛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衆人知他和蘇嘉親密,又見他如此形狀,便放他離去了。

陸珩修看傅明華駕着蘇嘉作嘔了出去,心下升起一股疑惑來,便也假托身體不适離開了傾君閣。

回到了揮金樓裏,陸珩修才覺得疲憊湧了上來。不由地感慨自己的身體當真是大不如前了,連“尋歡作樂”一番都能累着自己。

于是他邁着沉重的步伐往樓上的房間走去,路過蘇嘉的屋子時卻驀地停下了腳步。

因為裏面的聲音□□而熟悉,混雜着□□和□□,透過薄薄的木門到了他的耳中。

“春闱将近了,你還這樣整天花天酒地的。” 這清冷的聲音夾雜着一絲怒氣,倒像是傅明華。

“唔……”蘇嘉含混不明地叫了一聲,接着調笑道:“怎麽了,你是怕我找花魁還是找小倌?我人都在你的懷裏了,你還不拿出一點兒行動來嗎?”後面這一句放浪至極,不用說裏面的傅明華,就連門外的陸珩修聽了也不禁臉紅。

傅明華沒有答話,房間裏緊接着桌椅倒地和蘇嘉放浪的□□,陸珩修立馬快步走開了。

待到回了自己的房間,陸珩修的心跳還是快得不行。

“沒想到他們之間竟是這種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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