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陰謀陽謀
進了翰林院,陸珩修也頗受追捧,畢竟他乃是三甲出身,背後又有段文正段首輔支持。人人心裏都清楚他不過是來翰林院熬幾年資歷,時間到了自然是要入閣的,因此并不指使他做什麽編書修撰的事情,恨不得将他供起來。
陸珩修心不在此,自然也樂得省下精力去籌謀別的事情,故而表現上看起來很是傲慢怠惰。翰林院最不缺的就是迂腐的酸儒,他們看不慣陸珩修的做派,恨不得一天三封折子參奏他,更有甚至當着他的面就引經據典地指桑罵槐。
陸珩修對此置若罔聞,反正那些文人也就是嘴上罵罵,又不會真的動手。至于參奏他的折子,說得也不過是遲到早退、倦怠公務之類的小事情,段文正不會在意,明珏看了估計順手就扔火盆裏燒了。
靖安二年的時候西域諸國前來朝見天子,明珏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并絲綢布匹,後來卻被西域等國發現賞賜的東西和禮單上列的不符。不但金銀的數量差了很多,不少玉器珠寶都是以假作真,以次充好,顯然是有人克扣掉了。
這下子鬧出來,不單單是貪污的事情,實在是在外藩面前重重地丢了皇家的臉面,因此事情鬧得格外地大。大理寺和刑部聯手查案,整個禮部和戶部所有經辦此事的官員全部都革職待查,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生怕這股整肅貪污的風吹到自己身上。
不過最後這次事件雷聲大雨點小,也未能演變成整個朝堂的大整肅,最後只定了禮部尚書、幾個侍郎,以及數十個禮部官員的罪。
事情的演變是這樣的:一開始先是刑部派人搜查禮部尚書和幾個侍郎的府邸時,搜出了本該賞賜給藩國的禮品。後來又是牆倒衆人推,各地官員檢舉揭發将禮部多年來貪墨進貢物品的事情抖落了出來。
皇上聽了之後大為光火,摔了一地的折子怒罵道:“國之蠹蟲,罪大惡極查,一定要嚴查到底。”
陸陸續續又查了一個月,終于将禮部的一幹高官貪污行為翻了個底朝天。
再然後就是禦筆朱批,欽定了這些人的死罪,秋後處斬,抄家,流三族。
聖旨下來的當天,段首輔便即刻入宮請罪,在承乾殿外跪了一響。
皇上午睡醒後聽聞大驚,立馬召見了段文正。
“臣給皇上請安,臣有罪,請皇上責罰。”一進屋內,段文正又“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愛卿何罪之有啊?”
“臣識人不明,曾舉薦前吏部尚書并一幹人等,實在是愚昧不堪。”
“朕當是什麽事情?愛卿快起,”明珏笑着把段文正扶了起來,“段首輔為官四十年,舉薦過的人才數不勝數,偶爾有一兩個不成器的也實在難免,怎麽是愛卿的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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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給段首輔賜座,段首輔年紀大了不好久站,朕還要仰賴段首輔替朕勞心政務呢。”
待段文正戰戰兢兢地坐下了,明珏才又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這下子禮部四品以上的官員全沒了,一下子空出來這麽多缺,朕可該去哪裏找人補上才是。”
“臣不敢妄言。”
“唉,愛卿只管大膽地說就是了。朕私心覺得洛文熙老師不錯,他過去也曾在吏部當過差,想來去吏部做個尚書也不會差。但其餘的,朕就沒什麽思路了。”
段文正聽明珏先提拔洛文熙,便放下了幾分警惕。這小皇帝一心想要提拔自己人,可惜孤木難成林,一時半會兒還成不了什麽氣候,于是開口說:“去年恩科的探花,不知道皇上還有沒有印象?”
明珏佯裝着思索了片刻,才說:“朕記得他,叫陸珩修的。”
“正是此人,皇上覺得讓他做個侍郎如何?”經過一年多的親近拉攏,段文正自以為陸珩修乃是自己手下的人,便忍不住推薦了他,卻不知此舉正中了明珏的下懷。
“甚好,就按愛卿說的吧,其餘的人選愛卿還有意見嗎?”
“臣下并無其他人選。”剛剛被清理了一波爪牙的段文正,不敢太過放肆,便只推薦了一人。“不如明日早朝的時候由衆臣舉薦可好?”
“甚好。”
承乾殿裏的定論尚未宣布,酒樓裏相對喝茶的兩人便早已知曉了結果。
“簡之此計甚妙,連我也自愧不如。”洛文熙開口贊嘆。
“先生不是想不出來,是先生心思正,根本不會往這個這個方向想。”陸珩修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重點。
實際上這場大案,從一開始就是他精心策劃的。吏部戶部貪污由來已久,但是這兩部都是段文正舉薦提拔的人,有段文正這個老狐貍在,一時也難把握準确的證據。
這次趕上藩國入京觐見,貢品和賞賜的回禮都是禮部承辦的,陸珩修便心生一計,要栽贓嫁禍禮部。
禮部尚書膽子再大,也萬萬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地下,克扣萬衆矚目的藩國賞賜。那些東西他們一點兒都沒動,剛剛送到藩國那裏的時候也都是足額的,只不過當晚剛入庫,影衛司神龍不見尾的高手們就劫了一半出去,又偷偷埋在了各位大人的後院裏。
皇上的賞賜不見了,結果卻在禮部尚書的後院裏翻了出來,這樣的鐵證自然是無可否認,至于後來陸續發覺的其他罪證,不過是再往鐵板上多釘幾顆釘子罷了。
這手段雖然算不上光明,但可謂是十分有效,連段文正那樣老奸巨猾的人,也被陸珩修算計了進去。
“光明正大的當然是好,只可惜我沒那麽多的耐心等着了,洛先生不會覺得在下是個陰險小人吧?”
洛文熙聽了陸珩修的問題沒有回答,是非功過哪裏輪得到他來評說。
“我自然不敢這樣想,對錯由心,簡之你但求問心無愧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