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思靖在酒店房裏想了一晚的旭顏,笑嘻嘻的頑皮模樣,小大人的穩重樣子,撲在她懷裏撒嬌咯咯笑的容顏,仿佛一切還在眼前,探出手張開眼後,才發現全是虛無的幻覺。

心疼得無以複加,眼淚不受控制地奔湧而出,哭着哭着,她又漸漸睡着了。

隔天早上,韓桐和助理們錯開早高峰到酒店接思靖去別家醫院培訓,按着約定好的時間抵達,久等思靖但她并未出現,韓桐撥了電話給她但無人接聽,心中有些疑慮,派小蔡進去找人,卻發現思靖被人堵住了。

柳先生叫來了一群黑衣保镖把思靖圍在中間擋住五星酒店的保安隊,自己則又跪在了思靖的面前。

昨天晚上回醫院看孩子時,了解過情況的院長親自過來和他談,聽見他說和林醫生談過,但林醫生表示無能為力後,院長蹙緊了眉頭,感嘆說:“如果連林醫生也說沒辦法,恐怕再沒有醫生能治好了。”

這句話讓他意識到林醫生的重要性,所以又派了人打聽她住的酒店,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無論如何他都要讓林醫生答應幫他治好孩子。

在一環內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酒店沒辦法只好打電話叫來警察,但警察見了柳家這陣勢,居然選擇試着勸說看起來涉世不深的思靖。

韓桐她們趕到的時候,就見思靖一臉懵地傻站着,看警察先生對她“循循善誘”。

這樣的大陣仗讓韓桐蹙緊了眉頭,轉頭低聲吩咐助理先上前與警察交涉,自己則站到領頭保镖的面前說:“你認識我嗎?”

五大三粗的保镖定定看着她,又轉頭看了眼在包圍圈內跪着的主子,韓桐以極度冷淡的口氣說:“不想事情再繼續鬧大,你讓我過去。”

保镖思考了好一會兒,終于側過身把她讓進了包圍圈裏。

思靖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事,滿臉大寫的懵。

看見韓桐時,思靖眼前一亮就像看到救星一樣,被欺負得慘兮兮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愛,韓桐走過去牽住思靖的手緊了緊,安撫地摸摸她的小臉,輕聲說:“別怕。”

然後轉頭對嘗試勸說思靖的警察說:“我知道你難做,但林醫生不是柳家能動的人,而且她不但是外國人,還是國際有名的醫生,這件事傳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可是…”警察大叔欲言又止,韓桐以非常冷漠的口吻說:“黃小姐的人很快就到了,你再不帶你的人走就是站了柳家的隊。”

警察大叔聽了這句話,沉吟了一會兒,默默走出了包圍圈,帶着人站在一旁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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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如大佬般的對話,思靖如同墜入五裏霧,韓桐見她這呆萌的表情,輕嘆了口氣。

昨晚應該提高警惕的,但她怎麽也沒想到柳總會做得那麽極端,不幸中的萬幸是他不想把人得罪死,所以沒有做出暗中拐人的事。

雙方僵持不下半小時,酒店總經理頭上的冷汗都擦了幾十遍後,一名身姿妖嬈的女人踩着三寸高跟鞋帶着一群人出現了。

思靖的個頭不夠高,到高壯的保镖非常識相地讓妖嬈女人進入包圍圈後,她才看見了人。

思靖看着眼前這擁有一雙風情丹鳳眼的耀眼女人親昵地撫了撫韓桐的手臂,韓桐朝她溫柔一笑,柔聲說:“來了?”

黃小姐慵懶地輕輕一笑,随着笑容眯起了丹鳳眼,分外妩媚地說:“嗯,這是怎麽了?”

依然跪着,柳先生擡頭看了她一眼,說:“黃總,我只想救我兒子的命,請你不要插手。”

“救人?”黃小姐扯出一抹冷笑,挺直了背脊氣場全開,擡起食指轉了一圈,問:“用這樣的方法請人幫忙?”

柳先生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只是瞪着黃小姐不出聲。

黃小姐輕輕嘆了一口氣,彎了彎腰把手輕按在柳總的肩膀上,像個大姐姐好心勸道:“小柳,你別讓大家難做,大使館的人在路上了,別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

柳先生低下頭想了好一會兒,終于站起身來,跪久了血液循環不良,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咬牙對思靖說:“我真的只是想讓你救救我兒子而已。”

用這種逼迫人的方法。

思靖在心裏深深嘆口氣,她并不太理解和消化這樣的事情,不過看在這位父親也是萬分無奈,出于好心,她想跟柳先生仔細談談,讓他真正了解這件事。

韓桐并不放心她,堅持跟着他們到酒店經理準備的會議室,韓桐對這位醫生似乎很上心,這勾起了黃總的好奇心,帶着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思靖好幾眼,為了安全起見最後決定跟來。

在寬敞的會議室裏,思靖默默啓動了借來的電腦,等待的同時才坐下并調整好椅子的高度,對來上茶水的酒店員工禮貌地說聲謝謝。

往鍵盤上敲了熟悉的網址,很快上到霍普金斯的官網,再用鼠标點了好幾下,找到職員介紹的那一頁,輸入了自己的名字查找全頁,結果顯示為零。

她拿起筆記本遞給了柳先生,讓他仔細再确定一遍醫院無此醫生。

柳先生再三查找,又點擊了網頁好幾下,确定林醫生真的不在霍普金斯醫院任職後,臉色沉郁地看向思靖,難道他的消息有誤,找錯人了?

不可能,連院長都知道這位醫生,不可能弄錯的。

見他滿臉疑慮,思靖緩緩地解釋:“首先,我想讓你知道,半年前我就從霍普金斯醫院辭職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聯絡霍普金斯醫院确定。”

“第二,我想說,兒童醫院的醫生醫術精湛,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會做的而且能做的。”看了越來越頹唐的柳先生好一會兒後:“我所謂的無能為力,是指我并不能多做些什麽。在我看來,你兒子的病,可以繼續由這個團隊跟進,好好地控制病情并開始長期的自律生活,能夠讓他的生活回到正軌,當然,還是會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這需要家人配合與支持。”

“第三,”思靖萬分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說出自己的感受:“我已經快一年沒拿起過手術刀了,可能,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再拿起來,你孩子的命不能交到一個拿起手術刀會手抖的人身上。”

自揭傷口讓思靖的情緒變得非常消沉,看着思靖黯然且落寞的眼神,好一會兒後柳先生終于點頭表示相信。

見他終于聽勸,思靖想扯出一抹笑容,卻發現她沒法做到,臉上帶着抱歉的神色朝柳先生點下頭,起身出了會議室。

韓桐也站起身來,喊了一聲思靖的名字,但她明顯沉浸在自己的激烈情緒中而無法給予回應。

見門再度關上,黃小姐站了起來對頹喪的柳先生點頭致意,牽着韓桐的手走了。

腳步深深淺淺,思靖好不容易終于回到酒店房間裏,用力關上門後,背靠在房門上,壓抑許久的眼淚從眼眶中紛紛落下,腦海裏一幕幕掠過小旭顏的身影。

“媽媽,這樣縫對不對?”

“媽媽,你看!我會拆線了,我這個醫生厲不厲害?”

“媽媽,我的左手不能幫線打個結,為什麽你可以…”

那個喜歡把針線當成玩具,每天追在身後要她教縫合技術,并立志要當個醫生的可愛女孩。

有時候思靖會想,如果旭顏知道自己因為她的關系沒法再當醫生了,會不會生氣?

更多是傷心吧,思靖想,女兒一定會很傷心媽媽不願意再當醫生的,她總是很驕傲地對夥伴們說,她的媽媽們好厲害的,每天都在醫院救人。

她的弘榆幹媽曾唯恐天下不亂地當着凱璇的面問旭顏:“那你有兩位醫生媽媽,你覺得誰比較厲害呢?”

小家夥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思靖媽媽,剛出生的嬰兒那麽小,媽媽都能幫他們動手術,比媽咪厲害多了!”

凱璇聽後臉立刻黑了,弘榆她們放肆的笑聲差點把屋頂掀了。

透過淚眼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這雙無力再救活任何小生命的手,當醫生這些年來,比起救活的生命,她記得更清楚的是生命在她手中流逝的感覺。

無力感,茫然的思緒,麻木地一天天過下去,用無盡的工作掩蓋失去許多病人的苦痛。

很多人當外科醫生久了會變得冷漠,因為他們不能,也不想與病人過分親近,不然無力救治病人時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去的感覺,會生生折磨死人。

他們只能不停勸慰自己,生老病死是世間常态,他們只能盡力就好。

直到失去心愛的女兒後,思靖才知道這些說辭多麽蒼白。

旭顏還那麽小,她甚至沒活過六歲的第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去找紙巾擦淚了~~

中秋快樂,繼續堅守日更崗位,求分求花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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