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其實我很想那樣做,只是現在不行,我得時刻保持着完美的狀态。小時候家裏窮,大冬天的時候也只能穿着破洞的鞋子走在破爛的稀泥路上去學校,一次來回,往往身上就堆滿了黃泥,這個地方的冬天總是讓人很反感。不過夏天很美好,特別是雨過天晴的時候,路上的黃土沒有僵硬,我就喜歡光着腳踩在松軟的黃土路上,那感覺對于夏天的炎熱來說,就好像踩在加了冰的棉被上,卻是腳底按摩都比不上的舒适感。”他沒再嬉笑,半是認真,半是懷戀向往的回憶着。

“大晚上的,你想做什麽還有人會理你嗎?怕弄髒了你一身奢侈的衣服,直說就是,還深沉的回憶起童年來了。”李雨芯看得出他的沉重,卻是不希望難得的輕松愉快裏,他又變成那個謎一樣模糊的男子。

“你可以,我不可以,就算想試試也得好好的忍住。”他說着,突然半蹲在李雨芯身前。

李雨芯不知他想幹嘛,只能問道“幹什麽?”

“我知道高跟鞋在農村不好走路的,這條路又是一直向上爬,是我讓你穿的高跟鞋,你走不回去就得由我負責。想了想,也只能背你回去了。”他依舊半蹲着,認真解釋道。

“你不會是想借機吃我豆腐吧!”李雨芯很高興,調戲道。

短短相識的日子裏,每一個細節所見的東西,讓她都能無比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極其細心溫柔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話,認真的說着,就是他內心最真誠的想法。

李雨芯只是不懂,他一個本該粗心的大男人,為何能如此的細心,溫柔。

“你和我住在一個房子裏,以後的日子在所有人眼中,你都是被我吃幹抹淨的女人。”他如此直接的回答,并不糾纏于吃豆腐這件男女之間授受不親的事。

李雨芯自然知道是這個道理,但聽他如此淡定的說出來,就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幹淨,她以為自己會放下心中因為與他陌生而生的擔憂,事實上卻根本沒有這樣的擔憂,反而有陣陣不知和來的失落。

李雨芯相信自己的美麗,有足夠強大的魅力,但在他眼前似乎只是一個新認識,可以自然存在的朋友。

各種思緒,讓此刻的李雨芯看他的背,也顯得珍貴起來,心中害怕着背影突然決絕的離去。她再不與他嬉鬧,乖巧的趴在他背上。

“這裏是你的家鄉,難道你不應該無比自在嗎?為何你總是要刻意在意自己的形象,也沒有聽你說起你的父母親人呢?”李雨芯趴在他的背上,他太瘦弱了,以至于趴在他背上,就好像趴在一塊堅硬的模板上。

看他背着自己走的艱難而又固執,李雨芯将心中疑惑問出。

只是他沒有回答,豆大的汗珠滾落額頭,連呼吸都艱難起來。李雨芯不忍,想要掙紮下來自己走,他卻固執的不放開手。

學校大門邊上,門衛大爺坐在長凳上抽着煙,眯着雙眼看着停下來的他。繞是李雨芯身在城市中見慣了大風大雨,還是受不了這門外大爺包含太多意義的眼光,又在劇烈的掙紮起來。

“我已經背不動了,你再亂動,我倒下了可就是你要将我背回去了。”他雙手撐在膝蓋上,語氣依舊固執無比。李雨芯不忍他如此艱難,卻不知為何不想違背他的固執。

“小倆口談情說愛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什麽都沒看見。”門衛誇張的偏開頭去,李雨芯臉上終究是熟透了的。

“老師,準備回去了嗎?”門衛突然說了句。

李雨芯才看到門衛室裏,走出來似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的女人。

“嗯!王老師,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我可是來簽到了的哦。你可別給我忘了。”

那女人看起來微胖,個頭不到一米六,看起來頗有些憔悴,但對這個門衛說話的時候還算得上客氣,也沒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微笑起來的時候,能看到她一副潔白的牙齒。

與王姓門外說完了話,才好奇的看了一眼堵在大門正中重疊在一起的倆個人。不禁微微笑起,對看來的李雨芯點了點頭。

李雨芯看到這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人,卻是再不能任由自己這樣趴在他背上,掙紮着站了下來。他才小心的蹲下身體,将手中的高跟鞋替她穿上。

“我是新來的,住在廉租房裏,我叫李雨芯。”李雨芯難得看到一個順眼的女人,大方上前自我介紹,伸出一只手。

“哦哦!原來是新來的李老師。”她回以善意的微笑,也伸出一只手。

“不不不!我不是新來的老師,我只是跟着這個家夥來的,算是他的保姆。”李雨芯嫌棄的動了動腳,先前踩在地上的襪子就這樣又穿回了鞋子中,沒有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他細心替李雨芯穿好了鞋子,緩緩起身,也如李雨芯一般伸出了一只手“我是新來的老師,是接下來一年初一新生的班主任,鄧仲憲。”他臉上依舊挂着善意的微笑。

“很高興認識你,以後大家都是同事,多多幫襯,我叫……你叫鄧仲憲?”她借着燈光仔細看了看他的笑臉,似是疑惑非常的問道,以至于來不及說清楚自己叫什麽。

“嗯!有什麽奇怪的嗎?”他淺淺笑着回問。

她深深皺起眉頭,似是有許多疑惑解不開,将二人又仔細打量了一遍,又問道“我看鄧老師不像是農村人,為何要來這窮鄉僻壤,角落裏的學校當老師?”

“為了一些年輕的時候沒來的完成的夢想吧!”他的回答是對李雨芯說過的。

“這樣啊!那我就先祝鄧老師工作愉快。”她忘了說自己叫什麽名字,抽出握在李雨芯手中的手,轉身往學校在走去。

李雨芯看着她微胖的背影,覺得她似是被生活壓彎了腰背的樣子,一個人走在昏暗的馬路上,頗有些孤獨意味。

“走吧!”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當先邁開了腳步。

“喂!你等等我,這破爛學校烏黑一片,又在這山腳下,真是不知道誰出的馊主意,把一個學校建成這樣子。”李雨芯抱怨着。但他始終不說話,默默走着,也不再問起她穿着高跟鞋還能不能好好的走路。

“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奇怪,忽冷忽熱的讓人怎麽受得了?”李雨芯急行幾步,追在他身旁,不滿的說着。他才停下腳步,愣愣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着頭往前走,只是腳步慢了許多,李雨芯能夠舒服的與他并肩而行。

“剛才那女人看起來不錯,不像是先前看到的農村婦女那般粗俗,可惜沒來得及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以後你們就是同事了,你記得幫我問她叫什麽哦。也好讓我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有個可以說話的朋友。”李雨芯又看到他與自己在一個步調上的腳步,心中不快就消失不見了。

“嗯?你看人都只用看一眼就能看清楚的嗎?你怎麽知道她人不錯?”他疑惑問道。

“感覺吧!看她一個人大晚上的回家,怪可憐的。”李雨芯嘟着嘴,想起在這個陌生的城鎮第一個與自己說話的女人。

“不像是城市裏見過人心的人,挺蠢的。”他微微笑起,伸手在李雨芯頭頂揉了揉。

“不許你把我當成個小女孩一樣的胡亂揉我的頭。”空蕩蕩的校園裏,李雨芯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又被他伸出的手,壓在她頭頂,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到底是誰,是不是故意安排了這一切,只是為了讓我喜歡上你?”李雨芯初時聲音挺大,漸漸低得只有自己能聽到。說完了,才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有些羞恥。

“電視劇看多了吧!我只是個農村孩子,哪有能力心計,想這許多計謀。況且,在此之前,我與你都沒見過面,自然就不會喜歡上你,我自己都不喜歡你,為何又要讓你喜歡上我呢?”他解釋的時候總是很平靜,帶着讓人信服的力量。

“好像是這麽回事!那你為何總是對我特別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一邊贊同着,李雨芯又狠狠地猜疑道。她相信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太過順從。

這種順從對于驕傲的她來說,對于她才認識的這個奇怪男人來說,都讓她心中不能夠淡然存在。她希望與他只是普通的交易關系,并不用涉及到感情。只是他定然能做到,李雨芯對自己卻沒什麽信心。即便在這相識裏,時間還來不及湊足滿滿的倆天。

所以她不想承認這份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就有的順從,想要反抗一下,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看到他是一個壞人。

“可能是習慣了吧!像是嵌入靈魂變成了本能,如果不是你,換個人我可能也會同樣做。”為何他還是如此認真,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如此直接,一點也不掩飾的說出來。李雨芯毫無辦法的選擇了相信,并且不認為他是在炫耀自我,因為他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孤獨,哀傷。

他走得極為認真,李雨芯第一次走農村夜路,難免歪歪扭扭很不順暢。

幸好倆人還是平安走回了屋子裏。

“早些睡吧!明天需要早起,農村的生活節奏比較慢,到了晚上也沒什麽娛樂的東西,只能睡覺。”他一邊說着話,一邊脫掉腳上皮鞋,外衣襯衫領帶一并胡亂扔在沙發裏,又穿上了那個黑色的背心。走進卧室中很換上了寬大的球褲,窩進沙發裏點燃了一根煙。

李雨芯見他如此模樣,心中大為不滿,悠悠想起他說他有淩亂的生活作風,此刻所見當真是淩亂到了極致。又想起初見他的乞丐模樣,只得嘆氣一聲,将他胡亂扔下的衣物收起,放進了洗手間的洗衣機裏。

顯然在家中和外面的他是倆個不同的人,此刻如此肆意着,又在好笑着說“農村人,暴發戶。沒有那許多的合理的生活作風,慢慢習慣就好,習慣不了就忍着吧,別為這點小事發飙。”

“你……”李雨芯大怒,終究是怒火無處發洩。只好走進卧室也換了身體輕松衣服,學着他的樣子窩在沙發裏。

靜靜看着他倆根手指夾着煙,微眯着雙眼,拿起鋼筆,又翻開了茶幾上的陳舊筆記本。

九月三號周一 晚

再回來的一切,終究是不一樣了!

他只寫下一句話,便似意興闌珊,将筆記本合上,連同鋼筆好好放在茶幾上。

李雨芯靠在他身旁,頭枕在他肩頭,默默看着他瘦削的側臉,不知他為何寫這古怪的文字。

“男女授受不親,我們還是陌生人,即便是朋友,你的舉止也太過親昵了。早點睡吧!”他說完,光着腳走進了卧室。

“喂!”李雨芯大聲喊道。

他并未回答,打開了電腦,用很低的音量播放着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鄧仲憲,你怎麽這麽惡心,難道想不洗腳就睡覺了嗎?”李雨芯揉亂自己的長發,完全不能忍受。

他依舊不回頭,癱倒在床上,懷中緊緊勒着髒兮兮的小熊。

李雨芯再沒有任何辦法,這畢竟是他的家,而他邀請她來,只是做他的保姆,一天做好倆頓飯,像個合格的飼養員就好。

“這間卧室有電腦,我要睡這間!”李雨芯心中氣急,靠在門口霸道說道。

“我更喜歡隔壁那間,寬大許多,也溫暖許多,所以把它讓給你。”他的解釋總是太過認真,聽得多了有幾分固執的死板味道。

“我不管。誰讓這間有電腦的,我睡不着,還要玩一會兒。”李雨芯不依不饒的為自己争取福利。

“我想睡這間!”

“那就看誰更強大一點。”李雨芯嘟着嘴,不管不顧,跳到床上去,在他身旁蠻橫坐下。

他始終低着頭,過了許久方才抱起小熊走出了卧室,順手将門輕輕關上。

“懦弱的男人,還想和本小姐争,以後這個房子裏,本小姐最大。”獲得勝利的李雨芯在床上蹦跳着,隔着鎖上的門大聲吼叫着。只是他再沒有了回答,屋子裏靜悄悄的,回響着那悠揚的鋼琴曲。

李雨芯也沒有了獲勝的喜悅,再次認定他是個死板不幽默的男人,不禁想着一年的時光與這樣的人一同生活是件多麽無趣的事。

許久才嘆息一聲。他的行為裏都帶着許多不應該有的認真,當這認真一次又一次的被看到之後就變成了死板。然而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種死板不是本性,卻像極了在他渾身攜帶的悲傷落寞裏生長出來的可以僞裝,以至于他在笑,笑的禮貌而溫暖,卻要人忍不住想要擁抱他,讓他溫暖一點。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你心裏藏着什麽呢?才能讓你變成這種裏外不同的樣子。鋼琴曲裏,李雨芯咧着嘴笑。一個人靜靜思索他的時候,他就像是個神秘的寶盒,初現了一些迷人的東西。伸了腰,李雨芯很滿意自己就這樣奇怪的跟随他這個陌生人來到了這個貧窮落後的角落裏,至少今夜的床,讓人生起了困倦,倒下去可以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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