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北上至泾州
林芷溪看到他,剛想上前去叫,卻忽然又停了腳步。她想,如安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親人父母,哪像自己,連個家都沒有。他憑什麽一直陪着自己在外面晃蕩,他該有自己的生活的,是她一直在打擾他,依賴者他的保護。現在既然他都已經回家,自己還是不要去打擾了吧。
林芷溪躊躇了半響,卻又暗自笑道,林芷溪啊,你也會有開始顧慮的一天。
正如林芷溪自己所說,她真的被命運逼着去成長,逼着去開始有所顧慮,逼着丢失了曾經最率真的自己。
然而這時,一陣風呼嘯而過,将林芷溪面前的紗猛地吹起。林芷溪沒來得及将它放下來,謝如安卻幾個點足瞬間站在了林芷溪面前。
他有些不可置信,“師姐?是你嗎?
謝如安的表情有些過于激動,林芷溪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在世人的眼中,她該是一個死人。
于是她壓了壓聲音說道,裝作不認識如安道,“公子認錯人了。”
謝如安卻不由分說的将她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然後一把把她拉進懷裏,“師姐,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一年不見,如安長高了不少,她跟他站在一起,也才到他的肩膀。他的懷抱溫暖而寬厚,好像家的感覺。
林芷溪被謝如安擁進懷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好像總是很愛失語。
後來如安陪她去了南山下祭拜林隐之,然後将木牌改了改,把“林”字改成了雲。生前茍且偷生,死後也該認祖歸宗。然後他們又回了南山,“惜雲齋”恢複了原來的樣子,是如安修的。如安陪她将南山走了個遍,然後停在了南山的斷崖。
“如安,當時我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林芷溪說着,可是心裏卻平靜非常,那些事情,好像都是前塵往事了。
如安點頭道,“我知道,我一回長安便聽說了。我在這裏守了整整十天,我以為你死了。”
林芷溪心中很是感動,她笑了笑,“哈哈,或許是我治病救人積了福分吧,老天看我這麽可憐,就放了我一馬。”
如安說師父在揚州找了個幽靜的地方隐居,讓林芷溪放心。林芷溪便告訴他師娘還活着,只不過省去了“滄瀾聖手”這一段。
說到最後,如安伸手摸了摸她額上的傷疤,“這是墜崖留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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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溪也擡手摸了摸,“嗯,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如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師姐,你……還愛他嗎?”
愛嗎?還愛嗎?林芷溪想起當她生死關頭他在意的卻還是“天水碧”時,她搖了搖頭,“不愛了,但是,也不恨了。奇怪吧?他毀了我在南山的美好生活,害死了哥哥,欺騙我的感情,還逼我跳崖,可是我竟然一點都不恨他。有時候我也在想,我該恨他的,可是這一年裏,我對他的感情,愛也好,恨也好,都一點點消失不見了。”
如安卻沉默了。他發現,現在的林芷溪變了,變成熟了,變穩重了,也變得理智了很多,可是這樣的變化,真的好嗎?
林芷溪說完,深吸了一口氣,笑着揮揮手道,“不說這些事情了。如安,我打算北上去醫救那些受戰争迫害的老百姓。”
“我跟你去。”如安想也不想便說。
林芷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堅定的說,“不行,你不可以去。你是謝世伯唯一的兒子,你長大了,該背負起家族的擔子了,你不能跟我一起到處漂泊。”
如安道,“治病救人是好事情,我做善事,相信爹是不會反對的。”
林芷溪嘆了口氣堅持道,“如安,北上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很辛苦,舟車勞頓,說不定,還會有生命危險。就算你爹答應,我也不會答應。”
“你也知道會有生命危險,你一介女子,又不會武功,你一個人去我怎麽會放心。我回長安找你時答應過師父要護你周全,我不會食言。而且你一個女子都忍受得了,我身為男子漢怎麽會害怕。”
林芷溪知道,如安性格內斂,但是卻很是固執。就像當年她在宮裏讓他離開,他卻一直固執的在暗中保護她一樣,他一旦堅持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底的。所以就算自己再多加阻攔,他肯定也會偷偷跟去的。
意識到這一點,林芷溪只好作罷,“那我們明日出發。”
北上的行程遠遠沒有林芷溪想得那麽簡單。一路上斷壁殘垣,荒煙蔓草,越向西北走,逃難的災民便越來越多。
他們一路上邊給災民義診,邊斷斷續續的前行。
越往西北走,風便越來越凜冽。黃沙随着大風滾滾刮來,蒼茫的荒漠浩大無垠。
大約行了半月餘,他們才找到一個稍大一些的城鎮落腳,泾州。
初到泾州城,林芷溪竟産生了錯覺,以為自己來了一年前的洛陽。
此時泾州城裏一派寧靜祥和,百姓該做什麽的依舊在做什麽,晾衣服、做飯、教孩子識字,而開書館的、賣包子的、做風車的、捏面人的,也依舊在風生水起的做着生意。
這樣的場景,令林芷溪三人都大吃了一驚。
可是他們不知道,這只是表面的平靜。因為戰事緊張,泾州知府孫行為了安定人心,便下令百姓不許在民間蠱惑人心談論戰事,要大家依舊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所以才營造出了一片安寧的景象。
但是細心的林芷溪注意到,每個看似平靜的百姓眼中,都有着莫名的焦慮,這是人面臨危險時最正常的反應。所以這個泾州城,一定不簡單。
在林芷溪、如安和未央三人反複讨論之下,決定暫住泾州,開家醫館治病救人。
找人租店鋪的時候,店主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芷溪,“姑娘這個時候開醫館,就不怕……”
說着,店主又猛然停了下來,他想起城裏百姓不得讨論戰事蠱惑民心。
林芷溪很意會地笑笑,“無妨,不瞞店主,我此行而來就是為了醫救災民。”
店主很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搖着頭喃喃道,“瘋子,真是瘋子。”
林芷溪也不多做解釋,暫且付了兩個月的房租,在泾州城中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