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帝的儀輿上，蘇黎一臉不滿的坐在沈昱身邊，一手拿着一個蒸餃，一手端着一杯參湯。她臉頰漲得鼓鼓的，一邊咀嚼一邊哀怨的看着沈昱。

沈昱端着一盤蒸餃，在蘇黎哀怨的小眼神下竟覺得京朝實行了幾百年的早朝時間似乎略微早了些。

吃着吃着的蘇黎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早朝是每天都有的嗎？”

“．．．．隔日一次。”沈昱十分不忍的看着蘇黎本是哀怨的臉變得更加哀怨，沈昱想着，要不等到局勢好轉之後，便不讓蘇黎再同他早朝了。

大慶殿旁的太和殿是京朝皇帝早朝的地方，今日，百官已早早的來到太和殿，唯恐出了什麽岔子毀了新帝的朝堂。

不過幾日不見的太和殿帝位左側今日立起一塊全玉镂空雕花屏風，這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這皇帝到底是想要幹嘛？

待時辰一到，內侍官高聲喊道，“皇上駕到，太後娘娘駕到。”

本已準備跪下行禮的衆人均是一愣，太後娘娘？

衆人望向太和殿左側偏門，果不其然，皇帝一手攙着面容嚴峻的太後出現在了太和殿。随即，太後和皇帝上了臺階，走到屏風之後，過了一會兒，就只剩皇帝一人出來，坐于帝座之上。

衆官員右上方站在中年男子，大約四十幾歲，便是當朝宰相。

昨日暗報，皇帝并未傳兵部尚書和大将軍進宮，而似乎又在宮內和太後發生了矛盾。宰相莊畢還以為太後會因此事而不再插手皇帝與他之間的事，但是，現在太後和皇帝一塊兒出現在朝堂之上算是怎麽回事兒。

不過不管他們怎麽折騰，他就不行兩個都不到二十的小孩兒能夠有什麽作為。

蘇黎心裏很是忐忑，因早起而累積的哀怨已經被緊張全然淹埋，沈昱扶着她向朝堂走去時，她不禁反射性捏緊手臂，耳邊便傳來沈昱的隐忍低沉呼痛聲，“你手放開，指甲掐到朕了。”

蘇黎略微松了手，等坐到屏風後，她拉住提步向外走的皇帝，一張臉上滿是不安。

沈昱看着蘇黎苦着個臉，眉頭微皺，眼裏閃爍着不安，一張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半句話，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撫着蘇黎的臉，大拇指在眉心處輾轉，待皺起的眉頭得以平整，他輕聲安撫道，“沒事兒，朕在一旁。”

蘇黎本安定了些許的心在沈昱離開後又緊張起來，雖然皇帝早告訴她下面的大臣看不到她，但她仍能感覺到千萬道視線集于一身，她便不由的繃直了脊背，坐的很是端正。

愣神的衆人待皇帝入座之後終于回神，參差不齊的跪下後，又齊聲道，“臣等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卿平身。”沈昱擡手虛扶，免了衆人的禮。

一旁的內侍适時上前一步出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沈昱端坐在龍椅上，等着官員對太後聽政之事發表言論。

果不其然，得到宰相眼色的吏部尚書史德章側步移出，捧手道，“啓禀皇上，微臣鬥膽問一句，為何太後娘娘會出現在朝堂之上？”

沈昱微微一瞄更加僵硬的蘇黎，啓口道，“太後娘娘是奉先帝遺诏輔政監國。”

“啓禀皇上，本朝歷朝歷代都不曾讓女子登坐朝堂。”史德章待皇帝說完，便又進谏道，語氣竟略帶指責。

沈昱冷笑一身，唇角勾起陰冷的弧線，本是端坐的身子斜靠在龍椅上，并擡起左手撐住下巴，“史尚書你告訴朕，為何女子不能登坐朝堂。”

史德章感覺到沈昱的不快，不由繃緊背脊，感嘆這位年輕皇帝氣勢果真如先前聽說的一樣，不怒而威，再看向宰相，卻見他眼角滑過一絲陰冷，史德章立刻開口道，“這有違女子德行。”

“咳。”史德章話音剛落，蘇黎便輕咳一聲，看着沈昱立刻投來的目光，蘇黎默了。她本來挺緊張的，但是一聽到那個什麽屎尚書一股女子很卑賤的語氣說着封建社會的女子德行，她便不自覺冒出一股怒火，接着沒經過大腦的輕咳了一聲。

想着現在如果不示威反倒解釋示弱的話，沈昱待會兒還不得掐死她，所以，蘇黎深吸一口氣，雙手死死的抓住坐椅邊緣，壓低自己的聲音學着電視劇裏威嚴太後們的語調說道，“監國輔政乃是聖旨，史尚書這是要讓哀家抗旨不尊？至哀家于死地？”

衆人未想過年紀輕輕的太後說話竟是如此直接淩厲，迂回慣了的官員們不由微微一愣，史德章回過神後猛的跪下，誠惶誠恐道，“微臣并無此意，望太後娘娘恕罪。”

宰相莊畢則是低下頭掩飾着眼底的詫異，前幾日先皇大斂見到太後時，看她的樣子應是個溫婉心怯的女子，竟不想說話如此犀利，不留一絲餘地。

蘇黎不知道自己一句話竟然如此大的威力，她轉頭無措的看着沈昱，卻見沈昱挑起眉一臉贊許的看着她，蘇黎本是不安的心就這樣安定了下來，或許，這坐鎮朝堂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兇險恐怖。

史德章請罪之後，朝堂便一陣寂靜，太後沒開口，皇帝沒開口，下面的臣下又怎麽敢貿然出聲。

正當這時，一個很是威嚴低沉的聲音道，“太後娘娘，因京朝從未有過女子登坐朝堂，史尚書這時也無心之過，太後娘娘寬容慈悲，願娘娘恕罪。”

蘇黎聽着這威嚴低沉聲音不由一怔，又微微有些害怕，不由的想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那個宰相呢？這時墨蘭适時彎腰湊到蘇黎耳畔輕聲說道，“這是宰相，別忘了，您是太後。”

蘇黎轉頭看着墨蘭，墨蘭微微對她點了點頭，蘇黎有轉頭看着一直望着自己的沈昱，只見他被手擋住的眼裏滿是贊許和鼓勵，蘇黎又深吸一口氣道，說出了心中想到的第一句話，“那宰相的意思便是，哀家因着寬容慈悲，便可随意任人欺？”

莊畢在官場摸爬滾打二十幾年，早已是圓滑老練，官場中人說話一般是迂回輾轉，含沙射影，他也習慣于這樣的方式，但是卻不想今日太後竟一點也不顧及他的權勢威嚴，如此直接淩厲毫無迂回，現下被如此直接的逼問，竟讓這個官場圓滑老練之人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見殿內又再次沉寂，沈昱心下不知道多滿意這個看似軟糯好欺的女子如此淩厲的樣子，再次看向屏風後那個既興奮又緊張還帶着些邪惡的女子，他滿意的收斂了表情，放下手，裝腔作勢的對着蘇黎說道，“太後娘娘息怒。”續而又看着跪在地上微微發抖的吏部尚書，“來人，吏部尚書對太後娘娘不敬，他下去，杖責二十。”

這無疑便是對宰相的重擊，莊畢本剛從太後的淩厲中緩神回來，卻不想皇帝就這樣下令杖責史德章，一點也不顧及史德章于他的關系，一點也不顧及他的顏面。狠狠的一咬牙，莊畢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蘇黎從屏風的镂空花紋望出去，看着那個尚書竟一聲不吭的被拖出去，不由心裏感嘆，職業素養真好，竟然不吵不鬧，不過他的那些朋友什麽的也太沒義氣了，都不求情。她卻不知，若是在朝堂上大呼大鬧，重則被判死刑，而且臉宰相的情面都不看的太後，誰還敢去冒險。

一個早朝因為蘇黎的幾句話變得異常順利。

兵部尚書與大将軍似乎也明白了太後的立場，朝堂之上的議事便也站到皇帝這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這也是讓沈昱意外的，他從未想過太後幾句話竟然就能将朝堂之上的形勢扭轉。

不過細細一想，沈昱也想到了和太後接觸的以來，似乎她說話都是這樣直接，但他确實沒想到太後竟然會在朝堂上有這樣的魄力。

下朝的蘇黎已經是徹底的力有餘而心不足，像這樣波濤洶湧的暗戰她從未體驗過，以前和別人吵架全是直來直去想說什麽就是什麽，不過今日似乎歪打正着，如果和那群人一樣拐着彎的說話，可能就達不到秒殺的效果了吧。想着，蘇黎心情大好的連走帶跳追上不遠處的皇帝。

一手拉着沈昱的衣袖，蘇黎仰起臉，笑的一臉得意，“今天我的表現好吧！”

沈昱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太後娘娘真是讓朕驚喜！”

“那有什麽獎勵？”心情愉快的蘇黎一下跳到沈昱面前攔住他，然後攤開手掌伸向他問道。

沈昱微微一愣，見着蘇黎咧着嘴，彎着眼，不禁想要逗逗她，“母後乃是天下除了皇奶奶權勢最大的女人，還有什麽想要的？”

蘇黎一聽見沈昱叫自己母後心裏就不舒坦，她收起手，斂了笑，轉身憤憤的說道，“小氣！”

沈昱見蘇黎就這樣轉身走了，不禁嘆了口氣，追上去說：“那太後娘娘想要什麽？”

蘇黎眼珠子一轉，回頭道，“我要出宮去上次那個地方看跳舞。”

沈昱聽後頓時臉一沉，“顏樂坊已經被抄了。”然後越過蘇黎向禦書房走去。

想起林熙和他姐姐便是顏樂坊出來的，蘇黎只知自己說錯話了，便快步追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中秋假期第二更。

第三更還差幾百字，吃了飯回來再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