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貓犬不寧
跡部喜歡和謝靈靈接吻的感覺。
謝靈靈喜歡會用尖尖的牙齒摩挲他的舌頭,吸吮,纏綿,與此同時緊緊的環住他的脖子,聽着他輕緩的呼吸聲。
跡部常常按住她的頭,聞着少女身上天然的馨香味和黑色短發上清淡的洗發水味道,纖長手指穿過她細長柔軟的黑色發絲。
然後繼續輕吻。
他覺得他快要壞掉了。
被這種藏在深處暗無天地的關系。
愛欲像腐朽之花,惡劣的開放在廣袤無垠的沙漠之中,遭受風吹暴曬,仍然生命力頑強,吐着鮮豔的花蕾,似要淬出毒液。
表面上,兩人依然是關系惡劣的表兄妹。每日早晨日常的吃着早飯,碰到什麽新鮮事,抛開偏見會頗有興趣的聊上幾句。然後關系生疏的相互告別,在司機的接送下各自去各自的學校。
上學期間,跡部不會發短信,不會打電話,不會聊天,兩人沒有任何幹戈。甚至于,除了親密的網球部部員,沒有人知道跡部家裏多了一個表妹。
他從來沒有提及過她。
仿佛她像是一場泡沫,一場幻夢。
跡部确實把謝靈靈當做幻夢。
她是毒|品,一旦吸食,便難以戒掉,只能一點點的索取,定期的想念,一旦從此隔絕,便會思之如狂。
這天放學。
跡部在冰帝訓練後,準備早早的回家。換上校服,關上衣櫃門,旁邊的忍足忽然有意無意的對他說道:“跡部,你這幾天都很早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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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一點點的扣上襯衫扣子。他不經意的提及:“哦,最近公司要我處理的事情比較多吧。”
忍足有點将信将疑:“能有什麽事?你把大家一起的聚會都推掉了,剛才向日還會抱怨呢……”
跡部笑道:“只是最近有點忙,過幾天就不會了。”
說着,用手指輕輕的把領帶系在衣領上。
他系領帶的時候,忍足不小心在跡部的脖子上看到了一小塊紅色的傷口。他本是沒有注意到,可剛剛跡部的手指擦過脖子時,忍足便不小心的瞥到了。
他暗暗奇怪,這傷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看上去像是被人要牙齒重重的咬了一口……
正想間,跡部已經開了更衣室的打開,和一群人告別,腳踏出門欄。
忍足在原地,見跡部的背影漸遠,一臉深思的盯着半阖半開的大門。
不知為何……感覺還是有點古怪。
身旁的日向忽然湊過來,對忍足說道:“你也覺得最近跡部有點不對勁吧?”
“……感覺他最近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愛笑了。”忍足說道。
跡部在下午五點半準時回到了家。
這個時間段,晚飯差不多快備好,跡部回到房間脫下了制服外套,換上家居服。等到再度回到客廳,謝靈靈這才姍姍來遲的回來。
她見到跡部,面無表情的跟他點了點頭示意。
她的左肩背着一只橙色單肩包,拉鏈上扣着一只精美的吊墜,跡部暗自腹诽,她什麽時候喜歡買裝飾品了……
正想間,謝靈靈左手把書包拉下來,一只手拎在手中,扔在了一旁的皮沙發上。
“表哥,今天我不吃晚飯了。”謝靈靈将側臉邊多餘的碎發收攏到耳朵之後。她嘴邊抿着一絲淡然的弧度,“我想先洗澡。”
跡部下意識的皺眉:“謝靈靈,你現在不吃,晚上如果餓,我可不會讓人下去做宵夜。”
“不用,我就是不想吃。”謝靈靈甩也不甩他。
跡部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想做的事,無論怎麽勸說都沒用。
本來好好的一頓飯因為謝靈靈的任性就這麽報廢了。
跡部孤零零一個人坐在碩大的餐桌前,舉着刀和叉,對着清清冷冷的燭火,毫無胃口的吃着七分熟的牛排和冷湯。
眉目還氤氲着憤怒,跡部機械的咀嚼嘴裏的牛排,吃了三四口,皺着眉也擱下了刀和叉。
謝靈靈這個……
混蛋。
跡部嘆了一口氣,用餐巾擦拭嘴,擡起眼。從這個角度來,他可以看到謝靈靈二樓的房間。此刻房門緊閉,漏不進冷風。
跡部起身,他不知為何心情煩躁,冷着臉,大步回了房間。他打開智能手機,屏幕一亮,時間顯示為八點三十分。
他拿上換洗的衣服,去往浴室泡了一個熱水澡,足足洗了四十分鐘,才起身,換上衣服,把滴着水的發梢吹幹。
九點十分。
跡部本焦躁的心情忽然安詳,像是即将進入黑甜夢鄉的嬰兒。
他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呼吸聲和心跳聲。
恬靜到極致,便是惶恐和不安。
九點十分,秒鐘旋轉着,夜幕鋪天蓋地的遮住白日車水馬龍的日常假象,魔鬼即将降臨。
醜陋的欲|念被掀開。
跡部回到房間,關上了燈,整個房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掀開被子的一角,正準備鑽進去。
門忽然被打開了,門外亮麗的光線被帶入屋中,謝靈靈纖細修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下一秒,跡部望去,門縫隙傾瀉而出的光線已在謝靈靈的身後全部覆滅,謝靈靈關上了門,轟然,黑暗再度降臨。
跡部閉上眼睛。
開始了。
一雙柔軟雙手環住了跡部的腰肢。
兩個人像緊密相連的連體嬰兒,謝靈靈冰冷的手繞過他的睡衣,沿着他精瘦的後背,撫摸他挺直的脊梁。
她的指尖如此冰涼,冷得跡部瞬間戰栗。
“表哥……我們到床上去吧?嗯?”她的牙齒咬着他的肩膀,朦胧含糊的咬字有一股特殊的甜美。
她用的是問句,語氣卻不容置疑,不等跡部反應,謝靈靈已經果斷的把他拖到了床上。
手腕被謝靈靈抓住,跡部感覺謝靈靈渾身的重量壓在了她身上。
柔軟的床單裹住跡部的身體。
謝靈靈坐在他身上。
她喜歡這樣居高臨下的姿态,更容易掌握主動權。——即使是女人占據弱勢地位的床上。
跡部剛洗完澡,身上有一股清澈的香味,包括他的頭發,都散發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迷人的味道。
謝靈靈微微勾起嘴角,她輕巧的脫掉跡部的上衣。手指沿着腹部,胸膛,一點點把上衣褪去。所到之處,跡部的皮膚立刻戰栗粉紅。
上衣終于褪掉,謝靈靈對着赤|裸着上半身的跡部少年說道:“跡部,我們來玩個游戲吧?好不好?”
她的手指再度撫摸跡部的身體,沿着脖子下來,圓潤的指甲讓跡部一陣顫抖。他似乎受到了羞恥,羞辱甚至令他咬着嘴唇不肯吱聲。謝靈靈的手指到了腹部那邊,跡部覺得自己的下|體有了反應,終于制止了謝靈靈的行動:“不準下去!”
謝靈靈,“你以為我會聽你的話嗎?”
“謝靈靈你……”
“放心,我不會和你做的。”謝靈靈冷冷道,“或者說,跡部,你曾經如此的期待嗎?”
“我才沒有。”他同樣冷言冷語。
不過,跡部說謊了。
或者說,這個場景,他其實很早之前就已經夢中實現,他眼睜睜的看着是如何……
他一下子緘默不語。
謝靈靈沒有繼續理會他的表情。
她一把将跡部塞入被子裏,她同樣鑽了進去。靠着枕頭,對着跡部的側臉啃了一口。
她吮吸着他的臉頰,伸出舌頭,滑落至他果凍似的嘴唇上。又是一次唇齒相交。
“跡部。”她清冷的嗓音在房間裏,是唯一的聲音。“主動吻我。”
跡部垂着眼眸,他的睫毛微顫。
他伸出脖子,對着謝靈靈的嘴唇,輕輕的舔,慢慢的咬,先是溫柔的試探,随後謝靈靈有點不耐煩,把他推倒,埋在他的脖子裏自顧自的撕啃。
跡部有點怒了:“別咬脖子!”
“誰叫你這麽不主動。”謝靈靈說,“這是對你的懲罰。”
兩個人親吻了很長時間。
跡部慶幸的是,謝靈靈沒有繼續下一步的念頭。
而謝靈靈也終于飽食餍足,她最後像個輕柔的情|人,溫和寬容的親吻跡部濃密的睫毛。
跡部默默承受。
謝靈靈睡覺時安詳,毫無動靜,但很容易被驚醒。跡部昨天不小心翻了一個身,便惹惱了有起床氣的謝靈靈。
跡部今天小心翼翼的沒有動,他透過幽暗的光,看謝靈靈那張隐于暗處的臉。
細長的眉眼,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睫毛濃密,不長不短,恰好可以在眼睑下投下扇形隐形。
漂亮妩媚的少女。
對跡部來說,在遇見十五歲的謝靈靈之前,印象只是那個小時候把他弄哭的惡霸小女孩。
可是當十五歲的謝靈靈再度出現在眼前,挑着眉,惡意的用張揚高傲的輕吻挑逗他的時候——那個小時候長發的小姑娘的印象從此薄弱的淹沒于腦海之間。
惡魔的齒輪開始轉動。
他們兩個人會下地獄嗎?
跡部那天又做夢了。和謝靈靈的睡的每一天他都不安穩,他夢見自己在黑暗裏,天空忽然沉甸甸的凝聚烏雲,要下雨了。跡部沒有傘,只能傻傻的在原地被雨水淋濕了衣服,就在這時,遠處有個少女撐着傘走過來。
似乎是謝靈靈,她一路上過來,沖着他笑,笑容甜美,妩媚的眼角像蠱惑人心的熏香,香味似彌漫于天際。
越來越香了,跡部癡迷的盯着她看。
少女走到他跟前站定,低垂着眉眼。黑的眉,黑色的眼,黑色的發,唯有塗得鮮紅口紅的嘴唇和白得像雪的肌膚,在一片黑白默片中突兀的斑駁着。
跡部的心怦怦跳動。他一眨不眨,緊張的看着女孩。女孩剛要對他說什麽——
忽然夢醒了。
再醒來,身旁的謝靈靈早已不見蹤影。他看了看手表的時間,才五點二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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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犬不寧
沢田綱吉再過兩天便要會意大利了。
之所以行程如此匆忙,是因為他有繁忙的工作。那張意大利的實木辦公桌上,已經壓上了厚厚的十厘米文件。而即使在日本,沢田綱吉的工作量仍然沒有減少,反而與日俱增。
他今天依舊很晚才睡,在彭格列安排的旅館裏,疲憊的批改完今天的最後一疊文件,這才把鋼筆放置原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桌上的咖啡已經喝完,沢田綱吉洗個澡,穿上睡衣,睡在那張毫無安全感的柔軟大床上。半夜裏慣例開啓電視機,屏幕裏放着日本各式各樣的深夜節目,沢田綱吉在熱鬧喧嚣的電視機裏的人聲中,漸漸的陷入睡眠。
從四年前開始,沢田綱吉就不敢在黑暗裏第一個人在安靜的氛圍裏睡覺。
他恐懼于深夜裏安靜的氛圍,常常會半夜裏驚慌的驚醒。剛開始症狀只是輕微的,僅僅表現為失眠,獄寺隼人關心他的情況,他便順從的去看了醫生,順從的吃了藥,結果病情卻沒有轉好,沢田綱吉越來越難以安睡,深夜做着噩夢,在噩夢中醒來時,後背也是冒着冷汗,渾身發冷。
醫生說這是心病。
沢田綱吉說是的。
這是心病。
但這是他的秘密。
他對這個秘密諱莫如深,緘默着不說。但随着獄寺隼人越發焦急,沢田終于改變了他消極的态度。至少,在睡眠方面,他努力去克服各種困難。
沢田綱吉第二天醒來,他機械的穿上衣服,按照慣例的黑色西裝和深藍色領帶。最近幾天勞累的工作使得他這件定做的西裝變得寬松,沢田綱吉的手指又纖細了一點,那一枚大空指環搖搖欲墜,似乎只要他自然的垂直手臂,指環便被脫落于手,掉落于地上。
早飯是清淡的白粥,他近幾日胃口不好。
坐在他旁邊的獄寺隼人見十代目慢吞吞的舀着白粥,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說實話……雖然他并不想多責怪他,但這幾日十代目的飯量真是越來越小,整個臉都瘦了一圈。
獄寺想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道:“十代目,你要不再吃點?”
沢田綱吉溫和的回以一笑:“不用,我其實已經飽了。”
“可是你最近吃得太少了……”
“會嗎?”沢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跟平日差不多呀。”
獄寺,“……”
心情有點煩躁,獄寺幹脆和沢田說了一聲去了外面,對着濕冷的空氣,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
濕漉漉的天空,毛毛細雨飄落在獄寺的頭發上,他對着灰色的天空,不爽的啧了一聲。點燃煙,先吸了一口,一點點燃燒的煙灰随即掉落于地上。
都怪謝靈靈那個女人……
如果沒有她,十代目不會變成這樣。
狠狠的吐出了一口煙,袅袅的灰色煙霧,穿透獄寺碧色的眼眸,仿佛要飄到杳無人煙的去處。
吸完一根,獄寺便轉身回去。沢田綱吉仍然坐在餐桌上,碗裏的白粥見底,見到他回來,褐發青年溫柔的勾起嘴角,眼眸閃着包容一切的溫柔光澤。
他好像只要坐在那裏,淡淡的微笑,什麽也不說,低着頭垂眸也好,深思也好,只要他在那裏,獄寺便可以在瞬間平靜內心的煩躁漣漪。
獄寺莫名的沉默了,他坐回原來的位置:“對不起,十代目。”
沢田反問:“你有什麽需要跟我道歉的呢?獄寺君。”
這麽美好的沢田綱吉,這麽美好的彭格列十代目。
獄寺多麽希望他這輩子沒有見過謝靈靈那個惡魔。
謝靈靈這麽深沉的傷害了善良的沢田綱吉。
傷害得那麽徹底。
下午時分,沢田和獄寺處理完剛做的公事,沢田走出旅館,見外面蒙蒙細雨已聽,便沖獄寺商量說:“晚上,我想去跡部家。”
“我想去看看靈靈,我還有二天就要回意大利了。”
有些惋惜的,沢田低聲說道。
獄寺就算不喜歡謝靈靈,也拒絕十代目和她多加見面,卻實在無法拒絕十代目如此失望的表情。
他心裏不爽着,臉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裝作面色平靜的樣子。
“獄寺如果不想去的話,我一個人也行的……”
果然。
“我當然是想……!”
“我一個人去吧?”沢田雖是用商量的口氣,不過他了解獄寺的性格。哪怕他用問句說了一句話,獄寺都會自動把那個問句轉換成命令句。
——我一個人去。
獄寺蹩蹙着眉頭,他實在是不想把不滿的情緒暴露出來,但一想到謝靈靈那個女人……他沒辦法,為難了嗯了一聲。
畢竟是十代目想做的事。
沢田在西裝外又批了一件厚實的大衣。他最近以驚人的速度消瘦着,天氣轉冷飛快,獄寺擔心他,反複督促他一定要到室內才可以把外衣脫掉。
面對獄寺的唠叨,沢田好脾氣的應了好幾聲。
坐上黑色的法拉利,沢田綱吉關上了門。
天色轉黑,已經晚上九點多,他這次算深夜拜訪,并沒有通知跡部家的所有人。因為白天事情實在太多,他實在不得已,坐在封閉的車內,望着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一想到等會兒可以見到謝靈靈,沢田不知不覺勾起了嘴角。
他的眉眼都散發着愉悅。
那個少女不知不覺之間牽動着他所有的感官和情緒。
為她傷心,為她高興,為她颠倒癡迷。
車子不知不覺停下,沢田望着一眼封閉的跡部大宅。門衛見沢田來訪,心照不宣的開了大門。幽靜的道路,路過花園,精心培育的玫瑰花在深夜被今早的細雨灌溉,猶帶着露珠。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他想靜靜的去看謝靈靈。
小心翼翼的開了大門,住宅的客廳依然燈火輝煌。他沿着樓梯上了大樓,輕輕的敲響謝靈靈房間的大門。
咚咚咚——
沒有回應。
沢田等得有點糾結,他正遲疑着要不要旋轉門把手,結果微微推動大門,門便自己不由自主的挪動。
沒鎖。
沢田訝異的同時,房間裏漆黑一片。“靈靈?”他朝空曠的房間試探性的喊了一聲,沒有回應,于是猶豫了走了進去,按下開關,整個房間瞬間亮如白晝。
光線籠罩整個房間,床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沢田的心一跳,他下意識的皺眉,側過身,眼光瞟向門外。大廳裏也沒有人,死寂一片。
她去哪裏了?
謝靈靈去哪裏了?
下了樓,沢田綱吉離開這棟房子,外面的女仆忽然經過,見到他,也知道他是謝靈靈的未婚夫,禮貌恭敬的朝他颔首。
“沢田少爺好。”
“你知道靈靈你去哪裏了嗎?”
“你說大小姐嗎?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者沢田少爺去問問跡部少爺?”
“你說跡部桑?”
“是的。”
謙和的和女仆道別,沢田綱吉在主樓的樓外,從外面看去,一樓的跡部的房間窗戶已經拉上了窗簾,整個房間已經陷入黑暗之中。
大概已經睡了?
他暗自想了想,腳卻像是受到了蠱惑,不由自主的靠近。
冷氣輕輕的吹,即使沢田綱吉穿着如此厚的外套,他的指尖仍然冰冷得如同霜雪,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
他在窗戶邊站定。
四處寂靜無聲。
不知是不是他心靜的關系,沢田漸漸的聽到了房間裏多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
鬼使神差的,他站在那裏,眼眸透過遮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仿佛要看清楚什麽。
忽然耳邊響起了□□聲和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跡部的聲音輕輕的飄到了沢田的耳邊,如此輕盈,宛若幻覺。
“謝靈靈,你……唔,你不要碰我這裏……”
“跡部景吾,別說話。”
沢田的神色不變,臉莫名蒼白了幾分。他的手指輕輕顫抖,冰冷的指尖碰觸在透明的窗戶上,門鎖的很緊,沢田用能力把窗戶上的鎖撬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他挪開窗戶,微微的掀開窗簾。
黑暗裏有兩個人影在床上。
謝靈靈精致的側臉映入沢田綱吉的眼簾,他魂牽夢萦的那個少女,并沒有以他想要的結果和他再度碰面。
謝靈靈在和其他男人親吻,阖上眼睛,睫毛輕輕的顫抖。她跨坐在對方身上,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雪白的脖頸好像優雅的白天鵝,像在深夜中最亮的一抹珍珠白。
沢田的呼吸忽然緊促。
他靜靜站在那裏,身體宛若雕塑般,僵直。
他聽到跡部發出的喘息聲和謝靈靈的低笑聲,衣衫摩擦和唇齒交纏的暧昧響動,而這一切都如地獄裏的業火,狠狠的煎熬着他那疲憊不堪的心。
這便是事實,這便是殘酷。
謝靈靈就是謝靈靈,這一點,無論仍歲月如何遷徙,都不會改變。
沢田蒼白瘦削的側臉在寒風裏,猶如一把破碎的玫瑰花瓣。他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麽。
不……謝靈靈。
這是……我的,謝靈靈啊。
情緒突然崩塌,像象牙塔破碎了一角。
他等了這麽多年,等了這麽多年,等了多年……!
沢田緩緩的、顫抖的,用冰冷蒼白的手捂住自己的臉。
沒人知道他現在的表情。
寒風吹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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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犬不寧
“十代目,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獄寺有點詫異。
沢田微微笑着,他臉上有點微紅,扯着嘴角,看到面前的獄寺,如常的說:“嗯,已經見過謝靈靈了。”
他聲音比較小,獄寺第一聲還沒有聽清楚,再問了一遍:“什麽?”
沢田沒再回答,他往前走了一步,腳步有點虛浮。
獄寺有點吓了一跳:“十代目?”
他連忙靠近去,攙扶住他。走近,一股濃郁的酒味便揮之不去。獄寺皺了這眉頭,“您喝酒了?”
沢田除了臉色微紅,渾身酒氣,表情實在是正常無比。他微微眨了眨眼睛,瞧着眼前的獄寺,小聲說道:“嗯,喝酒了。”
他格外的乖巧的陳述了錯誤,就算獄寺是個急脾氣,也實在是訓不起來。
“所以說,為什麽要喝酒呢?”
“因為謝靈靈對我不好……”嘟嘟囔囔的,大概是真的喝醉了酒,沢田綱吉少了幾分平日的穩重,多了幾份率直和可愛。
“她真是個壞姑娘,總是欺負我……”
說着說着,沢田垂下眼眸,有點委屈的含着哭腔道:“她為什麽她就是不喜歡我呢……”
獄寺在一旁,有點無可奈何。他撐住沢田綱吉的手臂。
“我們先回房間再說吧?好嗎?十代目”
獄寺哄着他。
喝醉酒的沢田綱吉,格外的柔軟。他恢複了他十多歲正讀初中時的坦誠和率直,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身上暫時放下了沉重的責任和使命。
可是在卸下重擔的同時,悲傷便随之而來。
獄寺看着直皺眉,他颠颠撞撞的把沢田綱吉送回了房間,細心的将他放在柔軟的床上,蓋上了棉被。
沢田綱吉越來越瘦了,渾身都沒多少肉了,特別是後背,瘦的像跟衣架骨。
獄寺看着心煩,他開了空調,正想去外面抽根煙。路過書桌時,不小心碰到了桌角,一盒煙忽然從桌子邊掉落下來。
獄寺的臉僵了僵,他把摔在地上的紙盒撿起來。
手指打開紙蓋,滿滿的一大盒,煙已經少了大半。
獄寺自己抽煙,但知道沢田綱吉是不抽煙的。
沢田綱吉何止是不抽煙,他甚至也不愛喝酒,好幾次拒絕聚會上的觥籌交錯。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開始吸煙了呢?
獄寺的心沉了沉,他深呼一口氣,把手裏的煙盒放置原位。轉過頭,沢田綱吉仍然熟睡着,他睡的極其不安穩,盡管燈如白晝,仍然皺着眉把自己蜷縮在床上。
究竟是怎麽樣心狠的女人,會把他棄之如草芥?
獄寺關上門。
站在門外,抽出煙,點燃。
黑暗之下,華燈初上。望着旅館外光怪陸離的這座城市,這座不夜城,獄寺陷入了深深的彷徨。
沢田綱吉第二天醒來,如常的和獄寺打招呼。他坐在餐桌上,如常,面前是一碗白粥。
雖然仍在消瘦,但他今天似乎不錯,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
昨天那個醉酒失意的男人成了假象,成了錯覺,今天,身居高位、大名鼎鼎的彭格列教父仍然堅不可摧。
獄寺僅僅點了一杯黑咖啡,他是意大利人,習慣意大利式的早餐方式,一般都吃得非常簡單粗暴。
剛開始,兩個人都自顧自吃着各自的早飯。獄寺因為昨天的事糾結了很多,他一臉心事重重,臉色陰郁了許多。
沢田綱吉注意到了,便關心的問道:“獄寺君,你身體不舒服嗎?”
“哦,不。”獄寺垂下眼眸,他有意無意的說,“我只是在想,不如我們今天就回去意大利吧?”
“今天走嗎?”沢田綱吉訝異,“難道不是明天……”
“因為最近意大利的事項變多了。而且……”獄寺停頓,說道,“我覺得日本不是度假的好地方。”
沢田聽出了獄寺的心裏話。
他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不,我今天……”沢田的睫毛微顫,“還有事情。”
“十代目,我真的覺得,那個女人會毀了你。”
仁至義盡,獄寺隼人終于沒有忍住,他掙紮了那麽久,隐忍了這麽久,糾結了這麽久,還是把勸說和忠告說了出來。
“她不适合你,或者說,她不适合所有人。謝靈靈是一朵高嶺之花,開在懸崖峭壁上,你想要得到她,首先自己得粉身碎骨。”
“我看了這麽久,我覺得她不會愛上任何人。”
真的是看不下去,獄寺再也看不下去沢田綱吉的頹廢樣。
“放手吧,十代目。你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像謝靈靈的這樣的……”
“獄寺,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得。”沢田擡起眼。他昨天果然沒睡好,眼圈發黑,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營養不良而又自我放逐。
“你讓我再去試一次好嗎?明天,明天……我就回意大利。”
謝靈靈的日子過得非常舒心。
她早上調戲完跡部景吾,課餘時間又和幸村不小心碰面,兩個人寒暄幾句,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學習”上,幸村還溫柔的約定,說是希望能和她能在圖書館一起學習。
謝靈靈對幸村抱有一些好感,倒不是戀愛上的,而是作為朋友的一種好感。
換而言之,如果做朋友,她還是挺喜歡幸村精市這個人了。
愉快的和他交換意見,達成約定,謝靈靈下午放學上課,上完社團活動,一如既往的回家。
不過今天,搶在那輛專屬轎車到來之前,已經有一輛黑色的法拉利停在了那塊停車區。
是沢田綱吉。
謝靈靈停下腳步,她并不想見到沢田綱吉,于是當機立斷的轉身,沒想到下一秒沢田綱吉的聲音已經傳遞到她耳邊。
“謝靈靈。”他喊她。
幾日不見,沢田綱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軟。
柔軟的……像是絲滑的絲綢。
謝靈靈冷冷問:“什麽事?”
車窗拉下來,沢田綱吉蒼白的臉映入眼簾。他瘦了許久,本就瘦削的臉越發顯小,眼下有了黑眼圈,抿着唇的樣子,讓謝靈靈想起了十八十九世紀憂郁而多情的詩人。
沢田綱吉具有詩人氣質。
特別是他垂眸,羞澀而臉紅的微笑的時候,純真的像路邊随手采摘的百合花。
“你能陪我吃一頓飯嗎?我明天就要走了。”沢田綱吉說道。
“沒空。”
“我求你,謝靈靈。”沢田綱吉眨了眨眼睛。
謝靈靈有點不耐煩。
“我不喜歡你。”
“你是我的未婚妻,你陪陪我好不好?”
謝靈靈真的是……
她心頭冷意慢慢滲透出來:“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妻,那你把我的渾身家當交給我。”
“我把□□給你,你就陪我吃飯嗎?”沢田綱吉勾起嘴角,他恢複了溫和的神色,“如果是這樣,靈靈,你上車,我就把卡給你。我這輩子賺的所有的錢。”
謝靈靈想了想,坐上了副座。
今天真是奇怪,嬌生慣養的沢田綱吉沒有讓司機開車,而是自己開着車,等着謝靈靈。
關上車門,謝靈靈伸出手,面無表情道:“卡呢。”
沢田果然信守承諾,把錢包輕柔的塞在了她的手上。
“我的錢,都給你。”
含情脈脈的語調,溫柔的尾音,沢田綱吉有一副适合撒嬌的好嗓子。
“只要你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吃飯地點并非是著名的各國餐廳,沢田綱吉甚至沒有去餐廳的意圖。他的車開了很遠,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終于停在了一棟房子前。
現代化小格局的日式別墅,落座于日本普通的一條居民街上。
不等謝靈靈問,沢田綱吉已經知道解釋說:“這是我小時候的家,只是現在空置了,因為父母現在都搬到意大利去了。”
“哦。”謝靈靈沒有多大興趣,“你說的請我吃飯,是你自己親手做嗎?”
“你不喜歡嗎?”沢田綱吉目光如輕紗,朦胧亮麗。
“如果你做得好的話,我當然是肯吃的。”
空蕩蕩的房子定期有鐘點工打掃清理,幹淨一如他高中離家而走的那一刻。
沢田說:“我去附近的集市買菜。”
謝靈靈則在沙發上坐下來,打開許久不開的電視機。電視機已經不是最新的式樣,樣子有點老式,她難得沒有嫌棄,反而回答說:“那我等你一會兒。”
她盤腿坐下,雪白的大腿露在柔軟的沙發上,如雪的肌膚和黑色的沙發形成豔麗的對比,沢田的喉嚨發癢,他有意別開眼睛,拿了零錢,出門。
他很久沒來故居,以前的鄰居碰到他,像是認不出似的,有點驚訝的嘆道——
哦,你不是沢田家的小孩子嘛?現在長這麽高了?人也儀表堂堂。
看來找了好的工作呢!
沢田綱吉笑而不答,他買完菜,再度回到家時,謝靈靈已經懶散的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有那雙眼睛瞟着電視機。
見沢田綱吉進門了,懶洋洋的說:“沢田桑,你回來了?”
沢田綱吉溫順乖巧的點點頭。
他去了廚房做飯,燒菜。
做飯時,他透過開了縫隙的大門,見謝靈靈已經有些熟睡的征兆。
他垂下眼眸。
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
沢田綱吉今天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他想勾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