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
塵埃落定。
“跡部少爺, 謝靈靈小姐确實懷孕了。”
白大褂的瘦弱醫生一絲不茍、有條不紊的從耳邊摘下聽診器, 語調毫無起伏的對一旁的跡部景吾鄭重宣布道。“我想已經懷孕差不多一個月, 最近幾天有孕吐反應是正常的。只是謝靈靈小姐的反應比一般女性來得激烈一些，所以……”
謝靈靈阖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床棉被覆蓋了她纖細瘦弱的身體, 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她剛剛在洗手間吐了整整一分鐘, 一直到身體痙攣。
此時脆弱的側躺在白色床單上的樣子, 宛若一只破碎的精美陶器。
跡部垂着眼眸打量她蒼白的臉色，心中萌生奇怪的感覺。他想，這應該是謝靈靈難得的脆弱的時刻，絕大部分的時間，少女都強勢且無懈可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醫生沙啞的嗓音宛如來自異世界的古老咒語, 在他的耳邊徘徊。
聲音一遍一遍機械的播放, 卻怎麽也進不到心裏去。
說到底, 潛意識裏，他很排斥這個消息。
沉默三秒, 忍下心底的酸澀感，跡部終于面向現實，他問道：“那麽接下來的日子……”他頓了頓, 窒息感浸入五官, 只能憑借蠻力艱難的呼吸，“她在平日的飲食上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不用多慮，跡部少爺, 我會幫她周密的準備好每日的飲食菜單。”醫生一絲不茍的安排着計劃，“以及，我想謝靈靈小姐需要嚴格的作息時間規律……”
結果，說到半途，就被截斷了。
“打掉。”
冰冷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內格格不入，異常的突兀。
“……”醫生的談話聲驟然消失。
躺在床上的謝靈靈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她目光冰涼的掃視一屋子的所有人，最後定在跡部景吾那張精致秀美的臉上。
“幫我打掉他。”
“……”
“我不要這個孩子。”
“謝靈靈！”
一室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整個房間宛如史前世紀，陷入了冰川一般的冰冷時刻中。
面對跡部鐵青的臉色，謝靈靈毫不畏懼，重複一遍：“我說了，我不要這個孩子。”
跡部實在是忍無可忍，他憋着眉，死死的瞪着謝靈靈那張冷漠到喪失人情味的臉龐。他極力的容忍怒火，怕引起對面這位孕婦的不悅，只能低着聲音重重說：“你要堕胎嗎？我不準！”
眼看着跡部的容忍力快到達極限，一旁的管家和一衆仆人一個個縮着腦袋，一屋子的人全部陷入惶恐的緘默之中。
“呵。”謝靈靈冷笑，毫不畏懼，“我說不要就不要，跡部景吾，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他有什麽資格？
這話說的是多麽冠冕堂皇、無情無義，跡部簡直要氣到笑了。
是啊，他早就知道謝靈靈的個性，她就是個沒有心的魔物。
跡部僵直的抿着唇，灰色眼眸閃過一絲陰霾。他別過頭，不容置喙的對一旁的所有人命令道：“你們先全部出去。”
管家顧忌跡部強忍着怒火的臉色，帶頭先串出謝靈靈的房間大門，有了開頭的示範，其他的下屬，包括私人醫生紛紛浩浩蕩蕩的出去了。
剎那間，如海水退潮，整個房間空蕩無物。
門栓一動，關門聲輕輕的在跡部腦後響起。
終于整個房間只剩下他和謝靈靈兩個人。
脫離了大衆的目光，跡部閉了閉眼睛，排山倒海的負面情緒一瞬之間被釋放而出，幾乎要沖刷整個腦海。
憤怒盡數卸落，只剩下滿身的疲憊。
他筆直的立在謝靈靈的床畔，一動不動，目光如迷霧一般混沌不定，低頭，眉目低聲，聲音含糊的問道：“這是誰的孩子？”鼻腔湧動酸意，跡部忍着洶湧的苦澀感，盯着謝靈靈看，眼睛一眨不眨。
謝靈靈沉默，今日的她異常的蒼白，像一攤抽離了血與肉的屍體。她的目光挪移到了對面的白牆上。語氣冷冷冰冰：“我不知道。”
“是沢田綱吉的？”
“可能吧。”
“你喜歡沢田綱吉嗎？”跡部輕聲問。
謝靈靈輕笑一聲，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她目光渲染出一層輕薄的嘲諷：“跡部景吾，你真是虛僞。”
“是沢田綱吉的嗎？”跡部重複。
仔細一看，跡部灰色的眼眸盈上了透明的水光。
“你這麽介意我肚子裏的孩子，剛才為什麽阻止了我？”謝靈靈無動于衷，嗤笑一聲，“紳士風度？我可不信這種東西。”
“是他的孩子。”跡部篤定的說。
“是又怎麽樣？”
謝靈靈慢條斯理，擡起眼，跡部的臉湊到她跟前。
他突然很認真的喚她的名字。
“謝靈靈……”
謝靈靈眉目動了動。
“你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将來我們結婚吧。”跡部深吸一口氣，仿佛在熬着巨大的痛苦，“我會把他當做親生的孩子，然後我們可以一起生活。”
“跡部，我……”謝靈靈喊他，勾起笑。
謝靈靈的眉眼在他眼前清晰到，可以一根一根的數清她的睫毛數量。
她的嘴唇在動，冰冷的眼神如尖刀。
痛徹心扉。
“我……拒絕。”
她慢條斯理，一點一點的說：“我不會跟你結婚的，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将來更不會。”
要問為什麽？
謝靈靈簡直要冷血的說，因為她根本一點都不喜歡他。
跡部在她跟前一動不動，宛如麻木的人偶。
謝靈靈冰冷的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缱绻，那是虛僞的假象，卻對跡部百試不爽。她輕輕的在跡部的唇上印下一個吻。
少年的嘴唇很軟，帶着一股薄荷般的涼爽。
跡部的肩膀繃得緊緊的。
“我們這樣，不好嗎？”謝靈靈嗓音天真，攜帶着魔鬼的氣息：“不結婚，我們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啊。”
跡部并沒有把謝靈靈懷孕的消息透漏給任何人，包括那個本應該知道的沢田綱吉。
但是因為“謝靈靈懷孕”這件事，整個跡部別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比如說私底下，跡部讓人加固了整個跡部別墅的警備，以防任何人的突然拜訪，以及，整個別墅裏所有人都謹慎小心，把謝靈靈當做佛神似的貢在上頭。
跡部甚至趁着空餘時間讀起來育兒手冊，經常是拿着厚厚的幾疊書攤在書房的實木桌上，低着頭仔細的在上面塗塗畫畫。
另一邊，謝靈靈的孕吐反應仍是十分兇殘，有時候會半夜裏突然起來對着洗手間在狂吐。加上早上也是食欲不振，吃什麽都毫無胃口，不知不覺，短短幾天，她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
跡部自然是很着急。
問題是，謝靈靈根本沒有做好懷孕的思想準備。直到現在，她仍然想着“打掉孩子”而不是“生下來。”
然而跡部不準。
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吵了許久，常常是不歡而散。
僵持之中，日子漸漸的過去，不知不覺，謝靈靈已經懷孕了兩個月，肚子稍稍變大，但還不明顯。而跡部除了忙謝靈靈的事情，還要準備網球部的全國大賽，一天天的日程湊得滿滿整整。
全國大賽舉辦的如火如荼，十分幸運的，冰帝首戰告捷，浩浩蕩蕩的一群冰帝正選坐在跡部的加長版豪華車間內，一路上興奮不已，紛紛說要舉辦party慶祝一番。
“辦聚會的，當然要買很多吃的……”
“慈郎，不是吃的問題啦！現在的問題是去哪裏舉辦！”
活力四射的少年們議論紛紛，跡部在其中，猶豫之間，生出了幾分拒絕參加的念頭。
不是他不想參加，而是，他需要時刻的去照顧謝靈靈。
要是她能稍微安分點，跡部也不至于如此疲憊。
他在心頭微微嘆了一口氣。
“辦聚會的話，當然是去部長家！”不知誰的突然提議，引起了衆人的一致贊同。
然後……十幾只雙手争前恐後的抓住跡部的衣服邊角。
“部長QAQ！”
“……”跡部沉默幾秒，皺眉道，“不行！”
他怕這樣會吵到謝靈靈。
跡部為難的擡起眼，突然對上一旁對着他瞧的忍足侑士。
“小景。”忍足親昵的喊了他一聲，竟然落井下石，“其實我們都想見見你的表妹。”
“——不準！”跡部下意識反駁道。過了幾秒，大概是覺得自己反應太突兀激烈了，跡部僵硬了找了找借口，“她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不太喜歡人吵的環境。”
不知誰起哄，一群人的好奇心都被這個“表妹”勾了起來。
“部長部長~放心吧，我們去聚會的時候，一定不會吵到生病的表妹的！”
“我們會送花的！送鮮花去慰問她！”
不是這個原因，是因為她……
跡部眼神不知覺暗了暗。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啦！
我今天回來的有點晚，因為我去剪頭發啦。
麽麽噠！
謝謝飄啊的手榴彈，謝謝雲雀煜的地雷，謝謝大家的評論~
昨天心情真的很不好，讓你們擔心啦。
_(:зゝ∠)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