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回到家裏，張婷婷的思緒并不能平靜，但心中卻輕松了許多，好像卸下了千斤的重擔，不再像以前那樣時時被忐忑和恐懼所包圍，甚至是腐蝕了。以前和高建明、黃傑之間的衆衆矛盾、糾葛也開始浮現在腦中。

時光被切成了一截截的緞帶，在生命的平面上逐漸積累起來。那些逝去歲月的細碎、零索的片段也開始慢慢連成一個整體，像一部冗長、悲戚的青春愛情劇一樣，在她腦海中傾情上演。

伴随着清脆歡悅的旋律，一所滿含着歡聲笑語的學校，像電影幕布一樣，在她的腦海中展開了。

幾年前的他們，都生活在那一所很算得上舒适和快樂的學校裏，但他們卻并沒有去用心感受它的美好。——至少和現在乃至于日後的學校相比，它都是更較為舒心的。其實，舒适的并不是學校，而是生活在此學校的那段時光。

時光如激蕩洪流一般，被洶湧的浪潮沖到了幾年前。

那時在二班的張婷婷，就時常會見到高建明清秀、單薄的身影劃過她的視野，但她卻并不在意。在青市的青琬初中裏，像高建明那樣或是比他更帥氣英俊的大男孩都不在少數；而她這樣天生麗質、漂亮的無可挑剔的美人胚子，自然可以有很多理由不将他放在眼裏了。

但漸漸地，随着時間對她視野的洗滌，加上周遭一些庸俗、無聊男生的追求，使她竟無意中開始注意他了。這可并不是高建明獨特地男子魅力将她吸引了，而是他怪異的舉動令她不解。高建明人緣不錯，和班裏的好多男生都打成一片，平時看着關系也都挺好，但他高傲的性格注定了他少有知心朋友；這在女生面前，表現尤為突出。他好似對女生普遍存在某種說不清的偏見一樣，很少和她們有所接觸——這習慣，在這種越來越現代化的大都市中，确實很算非常怪異，甚至是詭異了，讓人不禁隐隐的懷疑他是不是有些變态。

他的目光總是理智、冷漠的，但其中又自帶一份孤傲，全身散發着別人不敢靠近的居高臨下的氣息；他的眼睛裏像是埋藏着寒冷厚重的冰霧，看那些想主動搭讪的花癡女生時，往往帶着一絲不屑。

天生好奇心強的張婷婷曾一度想要上前搭讪，從而認識、了解他奇怪的內心，但好幾次都被他那種冷的能凍死北極熊的眼神吓退了。

不知何時的一次偶然間，和高建明同班的黃傑注意上了張婷婷。像他們這些不學習只瞎混的學生們每天都在掃描的着他們的獵物；而長相比較出衆的張婷婷被毫不相幹、并不相識的他注意到則更是不足為奇。

就這樣，每天空虛、無聊的黃傑為了給自己找點兒樂子就開始搭讪并糾纏張婷婷了。慢慢地，一來二去，在黃傑不要臉的搭讪下他們相識了。

黃傑也漸漸地對她流露出了愛意，向她發起了“進攻”。黃傑追女生是有一定手段的。他時不時就給她送一封“情濃意蜜”的情書，有時候她開始缺什麽他就恰好的送來什麽了，也不知是向誰打聽的。盡管她很少收他的東西，但黃傑依然樂此不疲，仿佛她越是不收他就送的越厲害——我們就姑且認為這是黃傑的一番決心吧。

在學校，黃傑混混名聲在外，而關于他的風流韻事也不少，張婷婷當然也略有耳聞。本來對他挺不錯的印象和漸漸有所動搖的心都因此一掃而光了。因此以往對于黃傑的表白追求她都以“現在年齡尚小，不想想這類事情，要好好學習”以理由而婉言拒絕了。但黃傑哪能就此罷休，聲稱“一定會耐心等待，要用實際行動去打動她”。

那一天，黃傑正正式實施他的第n次表白。

下午放學後，黃傑和他的好幾個兄弟哥們将張婷婷攔住。黃傑說完他一貫的那套“表白寶典”後深切又至誠的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嗎？”他的一些兄弟也吶喊助威着應和，同時将她緊緊圍在當中。看這架勢，要是張婷婷若不答應就不讓她走了，甚至還有可能被……

張婷婷哪裏經歷過這種尴尬的場面，早被這些粗糙的大老爺們吓的手足無措了，只是可憐汪汪的望着他們，像是一只在市場剛被轉賣的囚禁起來的小兔子，眨巴着水漉漉的大眼睛祈求般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我不能答應他啊！可現在又該怎麽拒絕呢，我該怎麽辦，誰來救救我啊！”此時的張婷婷心裏念着青天大老爺、上帝之類的字眼不停地祈禱着，着急的都快哭出來了。她滿臉焦慮的看着四周來來往往裝作大不在意又忍不住不斷掃視的各樣學生，心中竟微微升起了鄙夷和憤怒。

不遠處站着靜靜地看了好一陣子的高建明終于鼓足了勇氣似的走過來，推開黃傑他們的“包圍圈”，語氣柔和卻帶着憤怒的說：“你們怎麽好意思欺負一個文弱的女生！”目光依然是一貫的要凍死人的冷漠。

黃傑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恥辱，異常憤怒的盯住他，如同兇殘的惡狼般眼神不斷的上下打量着高建明，同時又毫不客氣的罵道：“□□媽的，高建明，這和你小子有什麽關系，你他媽是不是長本事了，學會管老子的閑事了！”

随着黃傑的怒罵，其他的人也快速向高建明這邊聚攏了過來。張婷婷抓準了時機，趕緊溜了出去，遠離了他們，像是只驚吓過度的小兔。當時的她全然想着自己的不幸，本能的忽略了“接替”了她的高建明，她明顯清楚地聽到了身後傳來黃傑等人憤怒的打罵聲，其中混雜着那個外邊看着冷漠高傲、她注意了很久，同時卻又連名字也不知道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的慘叫聲。

當回到家她的情緒穩定了以後，才想起了那個萬難中救了自己的人，想起了那令人心慌的慘叫聲。他是為了自己才挨打的，而她呢？竟然自私的頭也沒回的就迅速離開了。唉！她這麽多年來受到的高等教育，學到的優秀素質都哪裏去了？想到這裏，她深深地愧疚起來。

她努力的挖掘着自己很排斥的昨日記憶，依稀記得黃傑他們好像喊他“高……建明……”恩，不錯！就是“高建明”！

第二天放學後，平常都躲着、避免着通過通往一班的樓道的她今日竟特意來到了一班附近。此時的黃傑已經走了。平時若沒什麽事，他都走得很早。

雖然一班的人很多、很雜，而以往俊朗中盡含冷漠的臉此刻添了不少的傷痕，但此時她卻一眼就認出了他，高建明！見到他，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泛起了之前從來沒有過的漣漪。

可能是因為他昨天救了她令她心中受到了感動吧，她這樣想。

面前的他，臉上青一片紫一片，頭上還貼着創可貼，甚至胳膊都纏上了紗布……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啊！見到他這個樣子。忽然間，她的心中竟生出了悲傷之意，好像受傷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她至親至愛的一個人一般。

見到她充滿柔情的目光脈脈地憐愛的望向他，高建明心中也不由得怦然一動，而後又略顯尴尬地局促不安的想要掩飾他的傷，可是滿身的傷竟讓他手足無措，反而更欲蓋彌彰。

“昨……昨天，下午……謝謝你啊……”張婷婷為了緩和這個尴尬的場面，終于打破沉默，怯生生的說道。

“沒什麽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管是誰我都該去救的，更何況你一個女孩子，”高建明依然是那對冷若冰霜的眸子，散發着逼人的寒氣。

不知為何，聽到“是誰都該去救的”這句張婷婷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心酸，但她還是溫柔的說：“你的傷？”

“一點兒小事，沒事的！”高建明無所謂的說道。

“明天我給你拿些跌打藥。”

“不用了，藥我已經買過了，再說小傷而已，算不得什麽，”高建明邊說邊緊了緊肩上的書包，将受傷的胳膊換了個舒服的位置，轉身離開了。

張婷婷微張開的口又合上了，她有些失落的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夕陽将那融化了的黃金狀燦燦的粉末灑下，透過樓道走廊的無形般的窗戶，把遠去的高建明粉飾起來。他的背影單薄中自帶一份堅毅，因腿腳受傷的緣故走路的時候身子微微有些搖晃，盡管他已經在特別努力的做到正常了。

她的眼睛慢慢濕潤了，也許是被夕陽灑下的粉末刺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