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值得

顏兮不可置信, 望着謝長安。

她不敢相信，這話是謝長安說的。

“娘娘，您真的……什麽都不顧了？”

倒不是顏兮對謝家有感情, 覺得謝長安應該顧及謝家，而是她跟了謝長安多年, 清楚知道謝長安內心的真實想法。

別看謝長安平時怨念父母，但她內心裏卻是一直渴望父愛母愛的。

其實, 不光是父愛母愛，任何愛謝長安都渴望。

親情、友情、愛情, 因為謝長安輕易得不到，所以更加向往。

她的親情裏，充滿了利用和算計。

而身為一個将來要去做皇後的高門貴女, 也是交不到真心朋友的。侍女們跟她不是一個層次，心态不同，當不成真正的朋友；而跟她一個層次的其他高門貴女，只會跟她攀比, 嫉妒她。謝長安又極聰慧，看透一切後便不再強求, 自此熄了交友的念頭, 明哲保身自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愛情嘛, 因為經歷了親情和友情的失望，她原本是不奢求的。可偏偏, 沈傲雪給了她一份跨越生死的愛情, 讓她終身難忘。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溫暖, 所以自此将愛情放在了最高的位置。

看起來最無情的人，其實最多情。

正因為如此，顏兮才不信謝長安真的會什麽都不管。

然而，謝長安只是淡淡一笑：“我顧得了誰？誰又會顧着我？浮生沉重，能過好自己就不錯了。”

顏兮啞然。

這樣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細細一琢磨，似乎還真是那麽回事。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自己的生活負擔已經夠重了，又哪裏挑得起太多別人的人生？

顏兮微笑。

她家皇後，從來都是這麽聰慧。

“那您準備怎麽做？”

既然自家皇後娘娘已經打定主意了，顏兮就一門心思護主。

反正，她心裏從來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家皇後娘娘。

唔，想到這裏，顏兮心裏頓了一下。

或許，現在心裏……呃，又多了一個人呢……

沒來由地，她的腦海中閃現出那個哭包小親兵的樣子。

咳，真是。大約是那個哭包作為一個兵士模樣，卻偏偏是個動不動就愛哭鼻子的，所以自己印象特別深吧？

嗯，就是這樣！

顏兮強行把心中的那張臉壓了下去，專心為自家皇後操心。

“娘娘，紙包不住火，這事早晚會被皇上知道吧。”

謝長安淡然：“我并沒有打算包。我會去找皇上。”

“什麽？！”

顏兮大驚。

皇後娘娘這是要瘋了麽？居然要去找皇上！

瘋了！這一定是瘋了！！

就算皇上再寵她，也不會允許這麽肆無忌憚的綠帽吧？正常男的都受不了啊，別說是皇上了！

“娘娘，您一定是開玩笑對不對？”盡管，顏兮知道自家皇後并不會開這種玩笑。

“本宮自然不是開玩笑。”

她當然不是開玩笑。

她從來不會拿重要的事開玩笑。

而這件事，目前就是她最重要的事。

“可是娘娘，皇上一定會發脾氣的。”

謝長安沒有反駁。

顯然，也默認了這樣的結果。

“娘娘！”顏兮哀聲，“他真的值得您這樣做麽？”

不過是個臭男人而已啊。

這天下男子，皆是王臣。若是她這皇後喜歡，大可以随意調戲。反正皇上也早已習慣了對她睜只眼閉只眼。又何必一定要為藍瑾瑜如此呢？

皇後娘娘怎麽了？她向來是最聰明的，從來不固執。為何現在突然卻認了真？

那個人，真的值得她如此麽？

“值得。”

謝長安的回答斬釘截鐵。

“她藍瑾瑜，必須是我的人。”

顏兮咬唇，沒再說話了。

她知道自家皇後娘娘決定的事就不會改變。作為一個沒有立場的無腦忠仆，她現在需要想的，就是如何能盡量保護自家皇後娘娘。

反正她已經下了決心：要勤奮練武，還要多留個心眼，只要娘娘有任何危險，她就豁出一切撈人。

反正，她是不信皇上這次會輕饒了皇後娘娘的。

綠帽什麽的，他絕對絕對不會接受。

謝長安也知道皇帝這次不會接受。

但，不是因為綠帽問題。他們本身就不是夫妻，從未是夫妻過。且，早就已經寫下了協議結束名義上的關系。

坦白說，他們不只是沒有實際關系，連名義上的關系也早就沒有了。只是沒有對外公開而已。

如今，兩人各過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感情，本該沒什麽問題的。

現在的問題，是藍瑾瑜的身份。

謝長安甚至明白：對于野心勃勃的軒轅烈來說，別說是無名無實的“妻子”，就算是真正有名有實的，他也會權衡利弊去在乎。

若是妻子背後的勢力能助他江山穩固，他是不介意跟妻子各玩各的，“綠帽”什麽的，不存在。

所以，以前她瘋遍三宮六院，皇帝從來沒在乎過。

但藍瑾瑜，可是跟那些人完全不同的。

不是因為藍瑾瑜是“男人”，而是因為藍瑾瑜的軍功。

其實，後宮女子中，也有出身高貴的。但是，再高貴高不過謝家去。甚至，就算沒有感情糾葛，那些高府名門也絕大多數是謝家的門生，所以她們和謝長安有沒有感情都一樣。

但是，藍瑾瑜不一樣。

如果說謝家代表的是大行國士族階層最大的世家，那麽藍家軍就是大行國武将階層的首領。

可以說，這個國家的一文一武，就把持在謝、藍兩家手裏。

如果真的讓謝、藍兩家人聯手，那這個國家的一切就都把控在他們手裏了。軒轅烈是絕對不可能允許的。

對于這一點，謝長安比誰都清楚。

不過，她仍然要跟軒轅烈談。

當然，這一次，她态度要謙卑一點。

比如，這次她讓下人先通傳了一下。

要知道，她以前可都是整個皇宮亂闖的，即便是去見皇帝，也一樣是不需人通報的。

還因為這個，她甚至親眼撞破軒轅烈和墨淳予的好事……從那事之後，她才收斂點，不過也僅限于以後盡量少來、即便來也是白天來。

當然，即便是白天來，也不見得不會撞見墨淳予。那位皇上和丞相，偶爾早朝後還是有興趣一起回皇宮親昵一下的。

不過，謝長安以前就是懶得通報。

不是什麽別的原因，就是純粹懶的。

那時候她是真的萬念俱灰，對什麽都沒興趣，連活着都覺得累，通報什麽的實在是懶得做。

好在她現在睡眠作息正常，又吃藥調理又鍛煉的，整個人健康了很多。

同時，有藍瑾瑜的耳濡目染和溫馨陪伴，謝長安心情也平和愉悅了很多。

所以，即便是多了通傳等候的工序，也依然心平氣和神采奕奕。

當然，也還好她通傳了一聲，因為通傳不一會兒，就見墨淳予衣衫松散從寝宮悶頭走出。對謝長安行了個禮後，又悶着頭繼續前行。

雖然他刻意神色淡定，但臉上的紅色還是若隐若現。

看來，是剛剛從龍床上起來的。

謝長安淡淡一笑。

走進乾清宮。

軒轅烈的衣服顯然比墨淳予要淡定很多，衣服也早已整理嚴謹，看來當皇帝的就是不一樣啊，心理素質好得多。

謝長安微微行了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軒轅烈一愣：這樣懂事知禮的謝長安，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皇後快快請起。”

說着，竟是難得出手将行禮之人扶起。

“謝皇上。”

謝長安依舊乖巧董禮。

軒轅烈自然感覺這太不正常了，趕緊問：“皇後這次來找朕，所為何事？”

這麽多年跟謝長安的相處，已經讓她明白：這個女人不好惹。而且，她越客氣的時候越危險。

如今謝長安破天荒這麽客氣，只怕要求自己一件天大的事！

“皇上明鑒，臣妾确有一事相求。”

果然，謝長安真的承認了。

軒轅烈不由自主一哆嗦。

得，這貨真的承認了！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要大出血了。

一直以來，因為謝家本就權勢熏天，所以也沒什麽事需要真的靠謝長安這個皇後來求皇帝的恩典。謝長安每每所求，都是自己的興趣所在。

比如，她見皇上禦廚裏有哪個廚藝好的，就要去給她做菜。

又比如，她見異域外邦給皇帝進獻了個新奇玩意，就要過去自己把玩。

甚至，她見皇帝身邊有個新出的武學高手，都會想要過去做自己的護衛。

……種種種種，不一而足。

皇帝雖然也想把那些據為己有，或者轉送給墨丞相讨好賣乖，但也不好拒絕謝長安的要求。

一來嘛，确實是因為他忌憚謝家，還想招攬謝家歸心，自然要對謝家女兒給予更多尊重；二來嘛，男人的私德同樣影響其成就。尤其是身為皇帝，形象更是重要。

這形象嘛，除了孝順，對正宮尊重盛寵，也是其中之一。

更何況，寵愛皇後，也可以讓人不懷疑自己跟墨淳予的事。

如此算來，也算一舉多得。

所以，長此以來，便形成了處處退讓的習慣。

今日謝長安這架勢，讓他覺得對方是來找自己借江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