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管晴樹君現在的內心有多憤懑, 也不可能就這麽放着遠道而來的安倍晴明不理會的。
晴樹君讓杏收起了自己的瓜, 讓人準備小酒宴, 為安倍君接風洗塵。會客室內, 領主大人身體康健，來自平安京的陰陽師到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莊園內部。
“平安京的陰陽師一來, 領主大人的病就全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這位陰陽師大人想必是很厲害的人物了。”
“聽說是平安京陰陽寮的博士。”
“唔，那确實是有大本事的人了。”
……
而此時，被莊民們讨論的主人翁，安倍晴明正坐在會客室的下堂位置, 看着進出的侍女們端上一份份餐食。
“怎麽晴樹君的飯食要比我少上許多，這讓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晴明看侍女們的餐食大多都是端到自己的面前, 便詢問出聲。
晴樹君笑了笑。“安倍大人不用介意這些, 久病剛愈, 所以食欲不是很好，還希望安倍大人不要介意我不能陪您一同盡情享用飯食。”
“那還真是可惜，源氏莊園上廚娘的手藝看上去可真是不錯, 晴樹君不能好好品嘗, 那真是太可惜了。”安倍君似是感慨地說道。
晴樹君面上不動聲色, 心裏卻扯了扯嘴角。開玩笑, 任誰好好享用完午飯，下午又吃了半個地瓜, 都不會餓啊！
當然, 其中的真實原因, 晴明君又如何不明白, 要知道，只要是這片大地上所發生的事，只要是他想知道，無論是風語帶回來的消息，還是從妖怪式神那裏，他都能猜想的一般無二。
因為領主得以痊愈，莊園內又來了貴客，廚房內便讓人把獸肉帶了下去，悄悄分給了莊園內的莊民。畢竟，那些官員氏族是不會在意一個平民是否觸犯了不能食肉的條律的。如今領主大人病好了，就不能讓人抓住把柄，更何況對方還是從平安京而來的官員。
晴樹君看着小地圖上，擡着肉運送出莊園的幾個下人，默默咽下心裏的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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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大人說是受外祖父所托，外祖父是如何知道我重病了的消息的？”
安倍晴明拿起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烤魚，嗯，金黃酥脆，味道一定十分地好。
“說來，這件事，在下正好知道，昨日我在藤原大人家做客，就見藤原大人手下送來了一份書信，看大人的樣子，應該是緊急的事情。後來得知原來是晴樹君重病的消息。只可惜我還是來晚了一步，晴樹君竟然已經擺脫了陰氣引起的病痛。”
安倍說完，夾起眼前的烤魚，品味了一番。唔，滋味還真是不錯，比博雅從從商販那兒買來的烤魚味道要好多了。
啧啧，如今一看，源氏晴樹的小日子過得竟比他們要舒适多了。不過平安京內與自己牽扯太多，确是沒辦法和源氏一樣，如此輕易就從平安京內抽身的。
“說起來，晴樹君的病好的還真是快呢。”安倍晴明輕笑出聲。“今日上午，剛好遇到了行路已經有幾日的陽子巫女，從她那裏聽說，晴樹君如今還病重着呢。”
坐着胧車，看到陽子巫女特意停下去拜訪？晴樹君可不認為安倍君是如此熱心的一個人。他擡起眼眸，細看安倍晴明此人，果然，那雙勾人的眼眸裏掩藏的分明是愉悅的笑意。
晴樹君心裏啧了一聲，也不勉強自己吃了，放下筷子。雖然對于平安時代的巫女，和現代書冊中描述得有出入，但是對于安倍晴明這個人，古往今來的記載裏似乎都有一個共同點，這是個掩藏着惡劣喜歡捉弄人性子的一個人。
“晴樹君怎麽不用飯了，是我說了什麽影響食欲的話了嗎？”
“不，只是突然想……好好謝謝安倍大人而已，很多方面上……”
陽子巫女在路上不管有沒有想清楚他的這些小手段，安倍晴明特意停下和她說了來意，那麽他病重的事也就是事實了。領主身染陰氣病重，巫女不治，這種事情，陽子巫女這人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只是空跑了一趟，不值當晴樹君的一聲謝。”
“不，安倍大人辛苦一路，是要好好感謝一番的。”
所以說，大佬你打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裝病了，來這裏一趟又是究竟為了什麽啊！
不等晴樹君問出自己的疑惑，安倍晴明就自己說出了來的目的。
“若是晴樹君一定要表示一下的話，在下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品些美酒，吃着烤魚，在處理完大江山附近混亂的事宜前，還望晴樹君能收留我幾日。聽說晴樹君前些日子還招募到了一位出色的釀酒師，真是恭喜了。”
“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安倍晴明所要表明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在大江山腳附近的混亂解決之前，希望能喝到釀酒師釀制的新酒，順便，鳥取的海魚也很肥美，莊園的廚娘手藝也很不錯啊。
這麽簡單的要求，晴樹君內心再憋屈，還是得應下，這位大佬他可惹不起。
“安倍大人在鳥取的這段時日，我一定代外祖父好好接待您，請在這裏安心住下便是，不過說起來，安倍大人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
晴樹君的語氣頗為感慨，至于感慨些什麽，估計也只有少數聰明的人才會明白了。
青梅酒這幾日就能出酒的事情，安倍晴明竟然要比他更快知道，還能說消息不靈通嗎？簡直像是在他的釀酒師身上安了一個偵測器啊。
不過，沒有靈力的晴樹君不知道，釀酒師初七身上确實和安上一個偵測器差不到哪裏去了。釀酒師初七游歷全國，走過各種山川，對于妖怪也漸漸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在游歷的路上，他識得了一只小妖怪，叫做泉童子，是一處靈氣濃郁的山脈滋生出來的山水小妖。這小妖怪沒什麽旁的能力，就只能更快得找到哪裏有好喝的泉水罷了。
在幫助初七找到當地品質優良，他又需要的山泉水後，初七清酒釀成，感恩于他，請他喝了一盞酒水。
從來沒喝過酒的泉童子被初七用山泉水釀出的新酒打開了人生的新開關，懇求初七帶他一起去游歷全國，釀造出各種的美酒來。
泉童子這種小妖，在源氏領地也不是沒有的，山脈孕育出的妖怪又沒什麽瘴氣，白狐就沒有告訴晴樹君，名為初七的釀酒師身邊，是有一只小妖怪在的。
有妖怪存在，就算初七再沉默寡言，風帶不去消息，以晴明君在妖怪中的關系，想要知道也是不難的。
且不說這些，安倍晴明的突然到訪，晴樹君室內的紗幔和障子門只能一個個恢複原來的模樣。
聞訊而來的商販紛紛送來祝賀的禮物，晴樹君便不得不隔着障子應付這些市儈的商販們。
再說安倍君，在來的第一天膈應了晴樹君後，第二天早飯過後，便消失了蹤影。
晴樹君猜想，大抵是去大江山山脈的附近去查看情況去了。
這些時日，躺卧在床上，他也不是什麽都不做的，海藤君每兩三日便會搜羅附近發生的事情彙報給他聽。因為事關妖怪，海藤君還特意着重說了這件事。
就在大江山山腳附近，發生了多起平民死亡的事情，本沒引起多大的注意，那氏族只慢悠悠書信給認識的陰陽師來處理一下。
誰知道，接連幾批的陰陽師來了，都是無功而返。反而氏族當中還被殺了一兩個男丁。這才召來了平安京天皇的關注。
大江山附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晴樹君是不關心的，只要不來到他的領土上鬧騰，怎樣都行吧，讓安倍晴明忙到沒時間回來就更好了。
只可惜，晴樹君的想法沒能如願，盡管每天白日都會消失不見，安倍君還是會掐準晴樹君的用餐時間回到莊園來吃飯。更是在衆人前品味到了新青梅酒的滋味。他的面上也從未在晴樹君面前顯露出什麽。反倒是一時激發起晴樹君小小的好奇心，不過，很快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晴樹君很有自知之明，他可沒有安倍晴明那些手段，能在妖怪從中自由來去，單單只是一個對孩童沒什麽惡意的姑獲鳥身上的陰氣瘴氣就讓他消停了一兩天。大江山那種百鬼齊聚的地方，就不多說了。
不過，大江山附近發生亂事，對他來說，到也不是沒有影響的。
近百人的平民接連湧入了源氏莊園領地，要在這裏入住下來。他們大多面上帶着惶恐的神色，聽海藤君說，是從大江山附近來的平民。
有更多的平民來到源氏莊園是不錯的消息，但是在晴樹君偷偷去看了看那些平民，選擇了一些人點開地圖上他們的信息面板時發現，其中有部分人身上滋生着不好的氣息。
他的肉眼當然是看不到的，可是開羅地圖卻能把一切都顯現出來，就是簡略了些而已。
在像素地圖上，晴樹君還以為部分平民身上閃現的黑色星點是什麽他不知道的特效來着，看過面板才知道，那是怨氣和恐懼在滋生的氣。
晴樹君是不知道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這些人是萬萬不能直接安排去和現莊民湊合先住在一起的。
不說這種怨氣是否會感染其他人，若是真生出什麽惡鬼來，對莊民，對他都是不利的。
“我稍後就安排他們在莊民的草屋內先住下，盡快組織人手修建他們住的草屋。”海藤君也沒有靈力，看不到氣的存在，還準備如往常一般這麽安排投奔來的莊民。
晴樹君擡手止住了他的動作。“不，等等，這批的平民，先不要讓莊民和他們過多接觸。”
海藤君有些疑惑。“是有其他的安排嗎？”
“唔，讓之後陸續來的平民，在莊園邊先搭個簡單的棚子，這兩日再組織人手盡快修改草屋。”
海藤君沉默了一瞬，沒有多問什麽，便帶人去安排這些平民的事情去了。
好在，現在不是寒冬時節，正是夏季，搭個涼棚可能反而更涼爽些。只是那些怨氣滋生的人，就算如此，也只會更怨憤。他們的親人或多或少，也開始滋生出了不好的氣。
晴樹君雖然不懂妖怪神明之玄說，卻知道人的情緒這東西，在頹喪低落的時候，遇到大多事情，只會讓他們更消極，這種消極的情緒，還極容易帶動周圍親近的人的情緒。
對比，晴樹君為了讓那些平民不要更多的陷入奇怪的氛圍當中，派人煮了清涼的梅子湯，送往了投奔過來的莊民那裏。
晴樹君沒有去看情況，但是聽海藤君說，平民那裏大多是感恩高興的。他看地圖上的那群人中，沒有再有新的滋生黑色氣息的人出現，也就當是解暑的梅子湯算是送對了吧。
關于人身上滋生出的黑氣，晴樹君到底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只能在晚飯的時候，和匆匆回來的安倍君請問了這件事。
“大江山附近的平民原來是跑到這裏來了，難怪我在莊園不遠的地方看到了近百的人在那裏。”安倍君指尖點了點手中的桧扇。“至于那些平民身上滋生出的陰暗氣……這也主要是大江山附近，最近溢出的瘴氣引起的。瘴氣讓人類放大了心中的陰暗，時間久了便會滋生出惡鬼。這是大江山上的某些妖怪借此快速收攏更多下屬的手段。”
說到這個，晴明君忍不住蹙眉，顯然，對于這種妖怪，他是不喜的。偏偏酒吞童子近日不知去了什麽地方，才讓大江山附近落入了惡鬼的謀劃當中。
想到這裏，晴明君桧扇翹手的頻率加快了許多。說來，這個惡鬼因何而生，他最近也查探到了消息。說來也真是可笑，那惡鬼原本，是那被那領地氏族的領主，搶占後的平民女子所懷上的孩子。讓平民生出了自己的孩子，大抵那領主是不想讓人傳出這種消息的，再加上他對那平民女人沒了興趣，便派武士把女人和肚子裏的孩子一起殺了。
偏偏那孩子已經有足足9個月，快要臨盆。已經有了自己的一點兒意識，還未出生便被破腹挖出生生殺了，帶着母親的執念，不甘，心痛，怨憤，在大江山附近化作了一只惡鬼。
因為自己也是借由母親的怨氣才能生為惡鬼，那惡鬼便想出了用人生鬼的方法，來壯大自己的力量，生殺這領地的氏族們。
只是剛生出的惡鬼，沒那麽容易控制，有那麽一兩只逃竄了出去，殺了幾個平民。
而那死去的幾個氏族男丁，則是因為那惡鬼惡劣的報複，他要看着氏族的莊園內，那些他所憎惡的人們，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卻依舊逃不過一死的命運。
查到這些，安倍晴明其實就不算太想管這件事了，當初因為牽扯到大江山，又許久沒有見到酒吞童子，酒吞不是他的式神，他沒有辦法對他随叫随到，只能自己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聽安倍君說完了那惡鬼生出的原由，晴樹君自己也忍不住捏緊了自己的小手。
其實他很清楚，在這以外的地方，肯定還有更過分的事情發生，這次的惡鬼，只不過是借助了大江山附近的瘴氣，才生成了這樣一只實力不弱的妖怪，要放在其他地方，只第一批來的陰陽師就夠解決他的了。
“晴樹君不用憂心，沒有了瘴氣，就算那些平民內心在滋生陰暗，短時間內也無法生出惡鬼的。不過，這件事當然也不能就這麽放着不管，我會畫上一些符咒，屆時，讓人分發給那些人就好，”
有了對比，安倍晴明就看眼前的小領主更順眼了。不說沒有其他氏族貴族那種讓人不快的樣子，身上的謎團更是有趣，可惜，過幾日就能解決完惡鬼的事了，他就不能再在這裏停留了。
前一天，天皇的書信就送到了他這裏。說是，平安京沒有安倍晴明在，讓他心中不安，希望他能早日回去。
說到底，還是後宮中頻繁生出的惡鬼，讓這些膽小的貴人離不開他。若是人人都和眼前的晴樹君一般，又怎麽會天天膽戰心驚，懼怕惡鬼襲擊他們。
不過，也正是深入了解了這些人，才會覺得小源氏如此有趣。
安倍君說過會幫晴樹君解決，當晚，數十張符紙就這麽被送到了晴樹君手裏。晴樹君細數一下，竟然剛好是內心滋生陰暗的平民的人數。
不過，安倍晴明怎麽能确定，他能準确把這些符紙送到該送的人手裏。
好吧，是他傻了，他沒有方法知道的話，又怎麽能知道那些平民滋生了陰暗氣。不過，安倍晴明看破卻沒說破，也算是讓他松了口氣。
他可鬥不過一只狐貍。
符紙被晴樹君交給了海藤君，又給了他一份名單，讓他按照名單發放安倍君畫的符紙。
安倍君的能力自然是不用說的，雖然只是天文道博士，但是他的陰陽道拿出去也沒人敢在他的面前稱第一。
在第二日，晴樹君查看這些平民的面板時，便發現，周身帶着黑色星點的平民少了大半。想來剩下的幾人，明日也就看不見那些黑色的氣了。
安倍君是好心地沒有拆穿他沒有靈氣也能察覺到陰氣的事情，不過，卻在早上臨走之前，又提起了晴樹君不得不面對的一些事情。
“說來，源氏莊園雖然離大江山并不近，但也算不上多遠，晴樹君還是要盡快培養些自己能通陰陽道術的人手才行，另外，滋生陰氣後，人體會虛弱很多，恐怕要像之前晴樹君一樣，重病纏身許久……”
多餘的話，安倍君沒有多說，但是意思很明顯了。盡早找懂些醫術的人給這些平民弄着補身的湯藥。
當然，若是晴樹君和其他氏族一樣，不在意那些平民的生命問題，也可以不用操心。
晴樹君接受過現代教育，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句話的事，就能救幾人的性命而不去做。
主要是安倍君提醒了他忽視許久的一件事，開羅系統面板上，任務的按鍵處，未完成任務的紅點，從4個，增加到了6個。
這多出來的兩個任務，正是他接觸姑獲鳥後，感染陰氣，生病才觸發的任務。
因為沒有牽扯到其他人，所以他一直沒有理會這兩個新增加的任務。
任務5:啊哦，身為領主大人的您以身犯險，竟然意外染上了陰氣，神社即将建成，請盡快尋找合适的孩子，培養成合格的巫女吧，防止以後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任務5獎勵:特別的神樂鈴
看到這一個任務的時候，晴樹君是不準備理會的，雖然獎勵很誘人，但是培養一個聽話的巫女，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巫女什麽的，還是看情況再說吧。防止以後這種事情再發生什麽，開玩笑，他已經決定以後遠離妖怪這種存在了。
任務6:真是不幸，作為您的領土上第一個生病的人，領主大人，您的領地上還缺少一個診治病人的醫所。請建造一所醫所，方便今後您和子民們能夠醫病無憂哦。
任務6獎勵:種花醫術一冊(随機)
這兩次的任務，獎勵都很吸引他，特別是醫術書冊，要知道，現在的平安時代醫術對比種花國，實在是不能看。雖然心動，也只是短短一會兒，對當時的晴樹君來說，先打發了陽子巫女什麽的再說吧。何況，他的莊園裏也有醫師在，醫館并不着急。
至于莊民，你可不要小瞧了了現在的平民，每天都在辛勤工作的他們，論身體，除了比不上武士，要比所有的貴族和氏族都要好。除了一些放在古代确實無法治療的病，例如癌症一類。就算有了種花國古代的醫書，應該也沒什麽辦法。
以至于，這兩個任務一直擱置到現在，有安倍君的提醒不得不做的程度。
這一順，晴樹君有些懷疑，安倍晴明是不是系統派來的督促員。
這麽一來，不止是武器店，奉行所在窺視着他的錢箱倉庫，現在又多了兩個賠錢貨。
晴樹君哀嘆了一口氣，再一次地感慨自己的悠閑生活遙遙無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