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最終, 尋找這群妖怪建築工的這件事情還是交給了游子來想辦法。游子在平安京稻荷總社的這段時間,當然也是有學習了不少東西的, 當初在安倍晴明這裏, 就有學習過怎麽馴服一個屬于自己的式神。

平安京內, 雖然看着繁華,又有衆多陰陽師和巫女坐鎮,但是其中隐藏又或者是衍生的妖怪, 數年來可以說并不比大江山的妖怪少到哪裏去。若不是平安京內的陰陽師一直都在驅邪的話, 恐怕平安京早已經變成了第二個妖怪的領地了。

且先不說這個,這件事游子派遣了自己的式神一反木綿去妖怪族群當中尋找, 另一方面, 晴樹還同他說了自己會找安倍晴明幫忙, 看看是否還有另外的消息。

如此坦白了說的話, 游子也不會太多的反感。

游子在聽晴樹這麽說的時候,是有些不高興地鼓了鼓臉頰。他倒不是生氣晴樹君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而是在生氣自己與安倍的距離實在相差懸殊, 讓晴樹君還要去找那個老狐貍。

在天色徹底黑沉下來之前, 晴樹回到了莊園,在晚上的飯食開始前,提筆寫了一封給安倍晴明的書信,問詢的便是神秘側當中,是否有能夠被人類雇傭的建築工匠, 又能否找到這類存在。

這封信在書寫好後, 被他交由了久郎。畢竟久郎也是多次去安倍府上了, 想必要比其他人更為熟悉适合一些。

除了讓久郎去一趟晴明府上以外,想到之前那封藤原府上送來的書信,晴明又安排了慣常與久郎一起行動的兩個侍從,讓他們與久郎一道去平安京一趟,不過,卻沒有給他們任何的書信。

想要讓他們去平安京內探探口風,外祖父的病情究竟如何了。源氏府上又會因為外祖父的病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

三人帶着重要的任務,再一次悄然騎馬踏上了前往平安京的路。

正如系統所提示的那樣,工匠們緊趕慢趕,竟然在入秋之前就蓋好了所有的磚瓦改建房。當然,這些可以住進磚瓦小屋的莊民一瞬間就從還住在草屋的莊民當中脫穎而出。之前石川氏和三條氏的房子距離大家草屋坐落的位置,其實還有些距離,大家除了覺着漂亮,精致以外,還沒有太大的感觸。

如今,這些同他們住在一處的鄰裏,竟然一下子住進了磚瓦的小屋當中,烏黑結實的磚瓦頂,漂亮的障子門,雕刻有漂亮紋理的木梁,劃分出一條獨屬于自家土地的圍牆。再看第一批改建草屋的那家,竟然在圍牆旁種上了紫藤,夏季開花之時,真是漂亮啊。

羨慕,嫉妒等等情緒,在如此近距離看到兩種房屋的差別的時候,洶湧而來,積壓在這些莊民的心裏。

他們他也想要住上這種漂亮的院子啊。

這種情緒之下,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耕種自己的田地,希望今年的收成會好一些,這樣,他們便也能在明年的這個時候,住上漂亮,結實又安全的房子了。

不過,有些人家充滿了想要為之奮鬥的激昂抱負,有些人家,卻只能望着這些漂亮的磚瓦房屋搖頭,按捺住心裏的渴望。不是他們不夠勤苦,而是因為他們的家庭當中的人口數量,限制着他們能耕種的田地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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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上臨海村中,就有那麽一戶人家,只有一老一少兩個人口,平日裏,這家的孩子都不去玩耍,而是幫着祖父在田地當中耕作。當然了,如今的生活,比起以往領主大人沒來前,要好過不少了,至少他們能夠吃飽穿暖,還能積攢下來一些的銀錢。不過,想要每年都達到五貫的收入,從而改建草屋,住上磚瓦的房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老一少兩個人的耕作能力,都比不上一個青壯年,就更別說一年賺上五貫銀錢了。

這戶人家的孩子,介子扛着明顯和他不成正比的鋤頭,跟在他的爺爺五郎的身後,看着街道上,這個新蓋好的磚瓦房屋,看着這戶人家,比自己還要大上一歲的孩子,在自家的小院內歡呼雀躍,上蹿下跳的模樣。

介子面上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內心卻是不可避免地羨慕嫉妒着的。

就在介子還在固執地看着的時候,一只明顯飽經滄霜的手蓋在了他的頭頂,安撫似地摸了摸。介子擡頭,看到的便是爺爺五郎帶着些微苦澀的笑意。

“不用太久,我一定也會讓介子住上這麽漂亮的房子的。”

介子并不是別人家什麽都不懂,容易被哄騙安撫的小孩,他太清楚自己家裏的情況了。他在五郎的手掌下,微微搖了搖腦袋,帶着些微固執的目光,看着自己唯一的親人。

“介子會自己賺到五貫錢,讓爺爺和我一起住上磚瓦的房子的。”

雖然并不相信自家還沒成年的孫子能夠一年賺到五貫錢,讓他住上磚瓦房屋,但是聽到這種話,五郎是高興的,他看了一眼那座漂亮的磚瓦房,拍了拍小孫子的腦袋。

“走吧,回家吧。”

介子最後看了一眼那些個磚瓦房屋,頭也不回地跟着自家爺爺回去了他們的小草屋。

五郎爺爺并不知道,他的小孫子介子,想要掙錢的想法可不僅僅是說笑而已。當晚,躺在自己的床上的介子,想到了上一年冬季時無意中的發現,原本,他是準備今年用作敬獻日的時候,敬獻給領主大人的。不過,既然今年的敬獻日取消的話,那就用這個方法來賺取銀錢吧,這兩年內,他一定要和祖父一起住上磚瓦的房子。

用他自己掙的錢!

……

恍惚之間,又是半月多的時間過去了,鳥取源氏領地的莊民們終于迎來了稻荷神社開社的日子。

晴樹早早來到了稻荷神社,看着山丘下漸漸聚到了一起的莊民。山丘腳下人頭攢動,大的扛着小的,都聚集于此。

他們每個人的手中或多或少都帶上了自己要供給稻荷神的東西,就連小小的孩子手裏,也撺着些什麽,約莫是花朵,約莫是漂亮的東西,總之是份心意。

晴樹收回目光,看着神社內的剛培訓出來的小侍女把神祭要準備的東西,一個個搬到神社前的平地上,在神社前的平地上,已經早早搭建好了一座小高臺,再過幾個時辰嗎,游子便會登上這個小高臺,跳上一場神楽舞。

響起半月前,少年在自己的面前信誓旦旦會給自己帶來一場招來神降的神楽舞時的表情,不禁笑出了聲。

“晴樹大人?”杏聽到這突兀的笑聲,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晴樹擺了擺手,看着一旁海藤君手中的木盒,那是自己花費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雕刻的木雕,是一座三狐像。雖不及三水的手藝,但是也是盡他所能了。

海藤廣一郎看晴樹視線所及,不免一笑。“大人請放心,您所雕刻的三狐像連三水都說惟妙惟肖,您親手所做,稻荷大神一定能夠明白您對她的信仰之心。”

“希望如此。”

晴樹面上沒有表示,但是心力卻是苦笑一聲。他親手雕刻三狐像,并不是為了向稻荷神表明信仰來着,而是感謝她一直以來對他們所給予的寬容。稻荷大神必定也是明白,就算如今鳥取源氏領地的莊民大多變成了她的信徒,其中,也必然沒有名為源晴樹的信仰之力。因為他啊,從上一世開始,就不是信鬼神之力的人,就算這一世真的有鬼神存在,在他的潛意識當中,神明鬼怪也是與他無關的一個群體。

……

兩個時辰之後,按照游子所蔔算的吉時,稻荷神社開社神祭正式開始。近千人的群體從山腳下,走過神道,穿過鳥居,向着神社邁進。神社前的空地不算太大,是根本容納不下千人的。于是,中田君便組織人,按照入住領地的時間來安排。從一開始便跟着晴樹的原臨海村的莊民站在晴樹的後方,可以說是最裏面的位置。新來的莊民,便只能站在鳥居下的神道上。雖有部分人有些怨言,不過游子培訓過的這些神社侍女很有一套,在莊民的手中接過貢品之後,都會與他們說:稻荷大神是公平公正的,只要信仰着稻荷大神,無論是站在哪裏,都能得到神明的祝福。

可以說,現場的安排與秩序十分妥帖,完全沒有發生讓晴樹覺得勞神的事情。

整個鎮子的莊民所供奉上來的祭品,大大小小堆放在一起,甚至準備好的數張貢品桌都放不下,有些只能堆放在供桌的旁邊,把整個桌子圍成了一團。當然了,放在最前頭供桌上的,便是晴樹親手雕刻的三狐像了。

時辰到了,游子在侍女和神官的擁簇當中慢步走出,步上了小高臺。

不同于平日和歸來時那樣,不着紅妝。已經慢慢張開了的面龐,雖然繼承了母親的大部分模樣,但還是帶着少年的棱角,平日看着只覺得英氣非常。今日這種時刻,面上途上精米磨成的□□,唇上抹上鮮豔的紅脂,消磨了半分少年棱角的游子,加之在本社學習磨煉而出的巫女的氣質,使她變得更似少女般柔和端莊。

巫女華服,及腰黑發,紅妝明眸。

雖說已經知道他是個男生了,但還真是讓人無法移開眼去。

定定看着小高臺上的游子的晴樹,忍不住輕嘆了口氣,聽在不同人的耳中,也有着不同的想法。

【晴樹大人如今對于游子男作女裝的事情,也算是徹底放棄了吧。】杏子擡手,稍稍遮掩嘴角的一點笑意。

【這是什麽絕美的愛情啊!】不用說了,這當然是站在另一側的鈴木神官的想法了。

祭神禮冗長又無聊,如果不是有開羅系統地圖給他解乏的話,晴樹他怕是要在這裏睡着的的。

由稻荷神賜予的特別的神樂鈴自游子離開那天,便交由了晴樹,平日裏保管在他的書室當中,從來沒有打開過。在游子回來的那天,晴樹便讓杏送去了稻荷神社。時隔多月,終于又再次看見這柄特殊的神樂鈴了。

鈴木神官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柄神樂鈴,之前置辦開社神祭的物品的時候,他還因為游子巫女阻止他拿本社帶來的神樂鈴出來,而感到奇怪。如今見到這柄游子巫女捧上來的神樂鈴,哪裏還有什麽可疑惑的。

巫女,根據地位的高低,所用的器具也是優劣不同的。例如本社的大巫女,所用的神樂鈴,一律都是鍍金的,神樂鈴上的彩色緞帶也是絲綢制成的。想當然,到鳥取小領地來做巫女的游子,從稻荷本社領到的神樂鈴當然不會是鍍金的那種,而是金銅制成的,塗上了黃色的油料,彩色的緞帶也不是絲綢。

而游子巫女手中的這柄神樂鈴,不說比他們領到的神樂鈴好多少,與本社的神樂鈴相比,都讓人覺着很是不同。

金黃的色澤,不像是油料,更不像是鍍金,倒像是秋收時的麥穗的顏色,飽滿又明亮,彩色的緞帶同樣透着瑩瑩的光澤,讓人移不開眼去。随着游子捧着神樂鈴踏上小高臺的動作,神樂鈴因此發出輕靈的聲響,不像是鈴木神官一直以來聽到的那種金屬聲響,傳入耳中,仿若感覺到了沉甸甸的果實在風中搖曳摩擦時所産生的聲響,讓人精神為之一怔。

可是,這麽一柄特殊的神樂鈴是從哪裏來的呢?

鈴木神官當然是知道的,只想了片刻他就知道這柄神樂鈴的出處了。在來到鳥取源氏領地的當天,他便意外看見領主身邊的杏小姐似乎帶着捧着長而寬大的木盒來到了神社,見游子巫女。

因為來到新神社,人手不足,很多事情需要鈴木神官來安排,他便沒有多想,如今想來,那個大小長度,珍而重之地用貴重的木盒裝好,木盒當中的東西,可不就是這柄比本社的神樂鈴還要炫目特殊的神樂鈴嗎?

鈴木神官眼眸一轉,想到了之前在本社的同僚與自己說過的話。那是同陽子巫女來鳥取源氏領地的一位随行告訴他的。

鳥取源氏領主,是一位真正被神明所寵愛的人類。

莊園領地偶有神跡出現,又有稻荷神使白狐伴随其左右一年的時間。

所以,這柄神樂鈴,他是否能大膽地猜想,是源氏領主為游子巫女,向稻荷大神求來的呢?

雖說想法過于夢幻了一些,但是這柄特殊的神樂鈴,确實是晴樹的系統任務派發的,後來,他又給了游子便是了。

“鈴……”

神樂鈴在游子的手中輕輕揮舞,發出一陣脆響。如今,諸多想法,都應當抛在腦後,好好觀看傾聽,這場特別的巫女舞動特別的神樂鈴,所帶來的神樂舞。

還是平安時期的神樂舞與現代晴樹所看到過的神樂舞,有很大的不同,沒有太過形式的舞蹈動作,每一步跨出,每一次手臂揮舞,每一次動作所帶動而響起的鈴聲,都有着特別的韻律感。比起現代的一些舞蹈,神樂舞或許不是多麽的好看,但是卻別有韻味。

在游子舞動神樂鈴的時候,神社前觀望着的人群便安靜了下來,後邊什麽也看不見的莊民還有些嘈雜,但是在神樂鈴的鈴聲傳入他們耳中後,便慢慢地安靜了下來。人聲停歇下來,除了游子舞動時所發出的神樂鈴聲,衣袖摩擦的聲響,便是從灌木樹叢中傳來的蟲鳴聲,鳥雀的鳴叫聲……

大抵是因為沒有靈力的原因吧,所以晴樹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有什麽異常,倒是身後不遠處一個孩童的稚嫩言語喚回了他的注意。

“好多金閃閃的東西從天上飄下來了。”

“安靜……”那孩子的父母悄悄捂住了他的嘴巴。

“真的……我也看見了……”另一邊傳來的低聲私語,讓晴樹好奇點開了開羅地圖。

果然,在神社擁擠的衆人頭頂,不是會閃着金色的光點。而不止晴樹所聽到的這兩人看了,站在神道上的莊民中,也刷新出了一兩個氣泡:金閃閃的……

金閃閃的啊……

一定很漂亮,還真想看一看呢。

沒有靈力雖然少了許多的麻煩,但是不能看到這種美景,還真是讓人有些稍許的遺憾呢。

或許是聽到了晴樹心中的願望,又或許是游子的神樂舞真的招來了神降、在游子的神樂舞将将結束之後,伴随着金色點點星芒,三道淡金黃色的光芒突然自天上的雲層中疾馳而下,猛地撞進了供桌上,裝有晴樹親手雕刻三狐像的木盒當中。

如此濃郁凝聚的神力,便是連晴樹這種沒有靈力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木盒被三道神力沖撞,所發出的聲響,讓晴樹身後的莊民們都為之一驚。

雖說,像晴樹保證過自己必定能帶來神降,但是具體會發生什麽,游子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被三道神力所沖撞的木盒好一陣沒有動靜,在衆人的凝視中,“嘭”的一聲,突然打開,三只不同色的狐貍從木盒當中竄了出來,木盒當中的三狐像卻消失了。

三狐自木盒當中竄出後,便在這片屬于他們的領地游走了一番,其中那只白狐還刻意在晴樹的身邊環繞了一圈。晴樹勾唇輕笑,這只白狐是誰,他當然是知道的。所以,神降是稻荷大神的神使現身賜福嗎?還真是吓了他一跳呢。

“白色的那只,不是當初跟在領主大人身邊的稻荷神使嗎?”

“所以說……這是神降嗎?”

“是稻荷大神的神降!我有生以來竟然能真的見到神明,所以稻荷大神真的是眷顧着我們的是嘛?”

“不要太得意了,稻荷大神是看在我們是領主大人子民的份上,才同樣讓我們一道看到神跡的。”

不,其實沒有靈力的他,如果不是狐貍神使們身上的神力太過濃厚,他連那三道神光都看不到。

三只神使狐貍在神社領地游走了一圈後,便躍上了神社主殿的頂端。就在晴樹疑惑他們還要做些什麽的時候,金黃色的神光破開雲層落在了主殿之上,在神光當中隐隐浮現了一個女人的模樣。

稻荷大神禦馔津。

她金色透着淡漠的眼眸注視着在場的人類,在神社主殿頂端顯現的稻荷大神,就連站在鳥居下神道上的莊民都看了個一清二楚。出于這個時代人類對于神明的敬仰與畏懼,在稻荷大神現身的那一刻,在場的人便一個個陸續跪在了地上。

晴樹看着跪伏在地的一衆人,思索了一番,也跟着跪坐在青石的地面上,垂頭,準備聆聽接下來的神示。

稻荷大神意外是個少言的神明,又或者是不想與低微的人類多說些什麽吧。

只說了一句:“你若不變,神便祝福着你。”

緊接着,一道神光便沐浴在晴樹的身上,雖說依舊還是沒有靈力,看不見鬼神,但是晴樹卻覺着自己的身上是有什麽不同了的。他同樣可以感覺到,側後方的鈴木神官羨慕的目光和游子為之高興的目光。

稻荷大神在賜福之後,便帶着三狐消失了,三狐像也随着一道沒了蹤跡。所以,他的禮物算是被神明接受了。不過,禦馔津到底是與其他神明不同的,若是放在其他的神明那裏,這種木刻的小東西,是會被神明嫌棄的吧。正因為禦馔津是稻荷,作物之神,晴樹才決定雕刻的用材不用玉石而改用貴重的木頭,如今看來,确實是迎合了稻荷神的喜好。

稻荷神消失後,衆人随着晴樹起身,随之鈴木神官便來道賀。

“如此一來,領主大人便是亡故之後,也會被接往八百神明所在的天國之上。祝賀您。”鈴木神官說着躬身道賀。

游子顯然也很滿意這種結果,面上挂着燦然的笑意。聽鈴木神官這麽說,杏等人的臉上也是滿滿的笑意,比之去往黃泉,在投胎前沾染上污穢,他們仁慈的主君,更應該被神明眷顧,亡故後也應去往天上才對。

這件事情在杏等人看來,确實是一件好事,晴樹面上自然不好帶上笑以外的表情。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比起去往天上,又或者是去往黃泉,他更希望,這一世死去後,能正常地轉世,告別破系統,遺忘過往,有一個新生。

不,不,不,還是不要亂給自己立下flag了。

……

神社的開社神祭,如此便告一段落了。

從今日起,領地的稻荷神社便開始了日常的運作,神社的山丘腳下,立上了一塊木牌,用來張貼巫女日常蔔算的天氣,每月的兇吉忌諱事項等等。

如此一來,領地的莊民們每日會做的事情,便多了一項,那就是每日的早晨,在工作前,先去神社溜達一圈,參拜禱告一下神明,順便看看啊往後幾日的天氣。這種像是每日打卡的舉動,也只是莊民們一時新鮮而已,持續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便不再日日都去了,大多是每月會去神社參拜兩次。

這一個月的時間,鈴木一家從平安京悄無聲息地搬遷了過來,鈴木主家一口人并不多,分給鈴木神官的土地建好的磚瓦小屋将将好讓這一家人入住。平日裏鈴木神官都是要住在神社的,所以這屋子,也只有鈴木神官的兩位妻子,一雙兒女使用。

為了照顧長時間需要呆在神社的鈴木神官,晴樹特意安排了如今神社和後山之間的一塊地給他,畢竟往後,他是準備要把神社遷移到後山上去的。

鈴木一家落戶之後,久郎三人也從平安京回來了。只不過,比起去時的幹淨整潔,歸來時,三人都顯得有些微的狼狽,甚至其中一人,野太的小臂處還纏着棉布,看樣子,是受傷了。

“在平安京受傷的嗎?”

晴樹沒有第一時間看久郎三人遞上來的書信,在稻荷大神賜福後,視力有了明顯增長的晴樹,一眼便看到了跪坐在後方的野太,有意遮掩在袖子下包紮好的手。

野太等人也沒有想到他們小小的主君竟然如此敏銳。

野太跪伏在地,回到。“是的,我等沒有去往藤原宅邸,不過,在拜訪過賴信将軍後,當晚便受到了襲擊。”

“幸好,白日在拜訪過安倍大人之後,他讓蜜蟲小姐給了我一朵紫藤花。在當晚受到攻擊的時候,紫藤花香變得濃烈起來,那些人就全部昏睡過去了。我們沒有多逗留,當晚就離開了平安京。”久郎補充事情的原委。

“給我看看。”

野太也明白晴樹說的是什麽,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包紮好的棉布,棉布上海浸透着一些血色。“并不是太嚴重的傷,主君。”

晴樹看着白色棉布上的血色,微微皺眉。“平安京來鳥取,騎馬也要半月,怎麽這棉布上的血跡看起來有些新?”

說到這個,久郎輕嘆了口氣。

“是因為我等在大江山腳下的位置,遇到了妖怪,雖然只是弱小的妖怪,但是數量有些多,不免拉扯到了傷口。”

原來如此,畢竟傷到的是用刀的右手,不過,大江山附近已經如此混亂了嗎?竟然出現了數量衆多的小妖怪?

“辛苦你們了,先下去歇息,野太等養好了傷再回來執勤。”

“是。”

三人退下後,杏也揮退了客室內候着的侍從和侍女。

晴樹先打開了信封上寫着“源”的書信。這個,便是源賴信讓人交予他的書信了。

晴樹沉着臉,快速地掃過了行商的內容。看完之後,臉色不由更加沉重了些。

書信上帶來的消息并不是很好,藤原道隆再一次地倒下了,不過,天皇始終不允許他告假養病,不過在一月前,在外祖父多次的懇求下,同意讓藤原道隆的兒子藤原伊周代為行政。不過,說實話,外祖父藤原道隆是多精明的一個人,那麽他的兒子就有多麽的平庸。

是的,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是藤原伊周對比藤原道隆來說,能力只能稱得上是平庸。不過,想必這也是天皇和某些人願意看到的。藤原伊周雖然能力平庸,但是由于外祖父執掌朝政的這幾年,他理所當然認為下一代的權臣便是由他來繼承了。有貪心和野心,卻沒有能力。在他的身邊,還有着藤原道長在窺視着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呢。

不,等到藤原道長上位,天皇,也不過是個空架子了。

晴樹在杏的幫助下,燒掉了這封書信。

真是可悲,平安時期的天皇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真以為扳倒藤原道隆,就能掌握一部分權力了。到頭來,卻是□□控地越來越像個傀儡罷了。

正如當初安倍晴明離開藤原府邸所說的話,若是藤原道隆繼續執掌朝政,作為藤原家主,這平安京,恐怕腐朽地還沒有這麽快。

不過,讓晴樹臉色更加不好的卻不是這些壞消息,而是源賴信隐約透露出來的意思。元服之後,他是否要回來強奪藤原家的勢力。

啊,是了,藤原道隆倒下,他的靠山倒了,源賴信的妻室那裏也不安穩了吧。‘

不過,很不好意思,他的父親大人,無論是源氏的勢力,還是藤原氏的勢力,他都沒有想要去參一腳的想法。不同于藤原道隆一族的漸漸沒落,源賴信一支的後代可是在歷史上順風順水了一個時代的,自然就不用他去照顧了。他既然是這種态度,這麽一來,在他元服左右的時間裏,恐怕源賴信便會讓在鳥取的源氏軍回去關東了吧。

“廣一郎。”晴樹輕聲喚道。

“主君?”滅掉火盆中灰燼的海藤廣一郎回身走上前。

“還有三年的時間,務必要把訓練出我們自己的武士軍,并且,牢牢抓在你自己的手中。”晴樹擡眸,如此和眼前的青年叮囑道。

三年?海藤廣一郎眼眸一轉,聯想到剛剛燒毀的書信來源,便明白了。

“是,海藤必然不辜負您的信任。”

源氏軍既然必然是要離開的了,便不能再讓他們将來的武士軍們太過和賴信的源氏軍們一條心了。畢竟,将來接手賴信源氏軍的可不是他。

看完不是太高興的消息,接着便是安倍晴明那裏送來的消息了,關于能雇傭的妖怪建築隊。

晴樹展開書信,讀完之後驚奇發現,原來晴明他也不知道妖怪裏竟然還有這麽一支建築隊。不過,晴樹不知道這種雜聞,曾經作為愛宕山大妖怪,受妖怪供奉的大天狗,卻是知道那麽些消息的。因為他愛宕山的小妖怪,就有委托那支妖怪建築工為他建造過那麽一座天狗廟宇,平日裏天狗也會進去住上一住。晴明已經托天狗回去愛宕山詢問那些小妖怪那支奇怪的建築隊的消息去了,等到有消息了之後,便會用式神來通知晴樹。

不管怎麽說,有妖怪能明确知道這些妖怪工匠隊的消息,對晴樹來說确實是個不錯的消息。

“晴樹大人。”杏見晴樹的面色好轉,便出聲道:“今年的年節……”

晴樹沉吟了一聲,小小的食指點了點桌面,昂首道:“就說我感染風寒,不能趕路回平安京,讓人給游子帶個消息,讓他幫我在年前後占蔔幾個‘方忌’的日子出來。”

‘方忌’是在這段時日碰到了忌諱的東西,便要停下所做的一切,回到家,不見客,也不出門,祈求神明。平安時代貴族尤為相信這些。如今有了自己的巫女,便能随心操控自己的忌諱日了,大大方便了他的行事。

“是,我明白了。”

游子的動作很快,第三天便把他年前後這一段時間的兇吉以及避諱物給弄了出來,十分詳細,讓人找不出錯漏來。不過,這種私人的兇吉蔔算,也并不需要給外人看,游子能做到這麽詳盡,也算是用心了。

既然游子的蔔算結果出來了,不日之後,晴樹遇‘方忌’,所以這段時間都不見客,也不能出門的消息便放了出去。晴樹方忌的事情,影響并不大,因為不是重病,大家都是聽一聽,知道就好。唯一覺着有些困擾的就是海藤廣一郎了。

因為,在晴樹宣布方忌後的不久,那位吉田頌終于給他送來消息,說考慮好了,想要來拜見一下源氏領主。不得不說,這個沒什麽能力的氏族男人優柔寡斷,這一件事真是拖延了太長的時間了。偏偏他終于下定決心要來見晴樹君,又遇到了晴樹君宣布避不見客的時間段。

不過,海藤估摸着也能知道這位吉田頌為什麽這個時候才下定決心要來見晴樹大人,因為冬天快要來了呢。對這個之前過慣了無憂無慮生活的氏族公子,就算如今他的條件,比之平民好很多,對他來說,依舊是很難受的。比如說吃食,比如說衣物,又比如說愈漸見底的家底。

海藤君晚間,躺在床榻上思來想去,最終想到了要怎麽做。

“既然他拖延了這麽久,想必是還沒有被生活給磋磨掉最後的這一點,身為氏族的驕傲的。”

“唔?你在說什麽?”杏側過頭來,有些疑惑他突然出聲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海藤廣一郎側身環抱住自己的妻子,笑道。“那個叫吉田的氏族。”

杏聞言,也微微蹙眉,因為是廣一郎在負責這件事,她也算知道,這個叫吉田的男人是和他們磨了多久的。明明只是一個落魄到不如他們領地莊民的小氏族,卻因為晴樹需要用到他,而消磨了晴樹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一個定論,如今又挑這麽不是時候的時間想要過來,輕易讓他見到主君,以後也不方便讓晴樹大人掌控在手裏。

杏因為廣一郎側身,而鑽進被窩的冷空氣瑟縮了一下身子,緊接着鑽進他的懷裏回抱住他。

“拖着他便是了,順便可以透露一些消息給他,如今領地上來了鈴木一家,他并不是必要的。”

讓他明白自己在領主面前的定位吧,在一個冬季的寒冷中着急去吧。

“就照你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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