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哪兒來的朋友?我嗎?”
顧琰家的浴室門“咔嗒”一聲被打開,裏面走出一個裹着浴袍,與顧琰身高相仿的長發美男子。
顧琰其實剛到家沒多久,不過,對于突然出現的人,他并沒有感到驚吓。
“我說過了,不要随便穿我的衣服。”
“都是Alpha,穿你件衣服怎麽了?再說都穿過多少年了。”
男人不以為意,撩着滴水的頭發。
這個風騷無比的男人是個Alpha,他叫蘇邈。
“原來你在騙人啊,我說你二十多年孤僻人生,怎麽突然交上朋友了。”
蘇邈點了一支煙,坐在顧琰家的沙發上,雙腿翹上茶幾,毫無形象地抽了起來。
正當顧琰沉臉之際,蘇邈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你點點,看少了什麽沒有。”
盒子裏面有手表、皮夾、皮帶,都是羅橙橙的東西,葬禮那天顧琰見他帶在身上的。
顧琰往下翻了翻,居然還有兩根橙子味的棒棒糖,羅橙橙還真是被不良青年扒得幹幹淨淨了。
“東西替你拿了,人我也替你教訓了,你要是想自己出氣也行。”
顧琰看着盒子裏的糖道:“不用了,不是什麽大恩怨。”
“那好吧。”蘇邈伸手拿了一根棒棒糖,“這個糖就當作我給你做打手的獎勵吧。”
“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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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一根嘛。”
顧琰重複了一遍:“放回去。”
“哼,狗東西。”蘇邈把糖扔回盒子裏,“一根破糖而已,看把你稀罕的。”
蘇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他都想不通,為什麽自己要和這個人做朋友。
顧琰毫不留情地把盒子蓋好,轉身上樓,放回卧室。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蘇邈已經不見了,沙發上亂七八糟地堆着他的浴袍,桌上有一張便簽:
“突發情況,先溜了”
顧琰扯下便簽,揉成團後扔進了垃圾桶。
蘇邈幾年前是D國某地下格鬥場含金量最高的拳手,兩年前老馬失蹄受了重傷,改行做生意,成天來無影去無蹤,全世界到處跑,顧琰已經習慣了。
淩晨一點,顧琰從家用健身房出來,拿了一瓶冰箱裏的礦泉水,一口氣灌下半瓶。
他沒有立刻去浴室沖澡,而是先坐在窗臺上點了根煙。
顧琰穿着黑色運動背心,汗珠順着肌肉的起伏滾下,在半路上被夜風吹幹。
夜風很涼,是刺骨的那種,但顧琰卻像感覺不到冷一樣,專注地吸煙,抽完一根之後,他又點燃了第二根。
顧琰雖然會抽煙,但不嗜煙,往往只在心情不佳的時候抽一根解悶。
對于一些容易上瘾的東西,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自控力,但今晚,他有點反常。
直到抽第三根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那一盒羅橙橙的物件。
他叼着煙把閣樓上的盒子拿下來,在打開之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沒抽完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裏。
盒子裏的棒棒糖是顧琰熟悉的牌子,也是他曾經最愛的口味,以前在國內上學那會,羅橙橙每天都會帶兩根棒棒糖到學校,下課之後分給他一根。
羅橙橙以前本來沒這個習慣的,但自從發現顧琰愛吃糖之後,就開始每天帶糖,而且還是顧琰最喜歡的品牌和口味。
顧琰拆開糖紙,把棒棒糖塞到嘴裏,濃郁的甜橙味瞬間沖散了口中煙草的味道。
他已經好久沒有吃過糖了,為了戒糖,他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在他看來,糖是比煙更容易上瘾的東西。
糖吃到一半,顧琰接到了傭人打來的電話。
“不好了少爺,先生突然發病了,說要見您,您趕快過來一趟吧!”
電話那邊的傭人語氣焦急,伴随着嘈雜的碰撞聲。
顧琰皺眉道:“馬上來。”
顧琰挂了電話,把吃了一半的棒棒糖扔進垃圾桶,抓起外套出了門。
整個小別墅燈火通明,等在門口的傭人看到顧琰來了,像看到救星似的給他鞠了一躬:“少爺!”
顧琰大步走了進去,徑直上了二樓。
虛掩的房門裏傳來“咚咚”的聲音,相比用人的慌亂,顧琰十分鎮定。
房間門被鎖了,顧琰敲了敲門:“爸。”
等了幾秒鐘沒人回答,顧琰往後退了兩步,直接一腳踹開了門。
整個房間只開了盞昏暗的小臺燈,半面牆上都挂滿了照片,主角無一例外,都是羅橙橙的兩個父親——羅堯和程澈。
牆上的每張照片都被尖銳的東西戳得面目全非,尤其是兩人當初的婚禮照片,險些從中間被撕開,破破爛爛地被貼在床頭這個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桌邊,用錐子戳着什麽,嘴裏念念有詞,晚飯送來的飯菜湯水撒了一地,有一小半已經幹了。
這個詭異又可怕的瘋子正是顧琰的親生父親方覺。
“爸,你在做什麽?”
顧琰走過去,在看到被父親瘋狂破壞的東西時,他愣了一下。
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羅橙橙坐在咖啡廳裏對着玻璃牆外的馬路發呆,米白色的毛衣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孔,心髒部位更是重災區,讓人頓生寒意。
眼看着方覺的錐子就要紮到羅橙橙眼睛上了,顧琰動作快過大腦,一把抽走了照片,錐子紮在了石桌上,發出難聽刺耳的摩擦聲,這個聲音和力度,就像帶着無盡的仇恨一般。
“給我。”方覺陰沉沉地擡眼。
“爸,冷靜點,”顧琰把照片放進了口袋,“您不是說要見我嗎?”
“給我!”方覺突然怒吼着沖兒子撲上來,面色猙獰。
雖然方覺也是Alpha,但由于多年的牢獄之災,早已沒有當年的力量,三兩下就被顧琰制伏在椅子上。
顧琰拿着照片,眉頭漸漸鎖了起來,他爸怎麽會有這些照片?
顧琰想着,手上不免放松了禁锢的力道。
就在這時,失去了照片的方覺突然暴起,拿起桌角的錐子開始自殘,嘴裏惡狠狠喊着“殺羅堯,殺程澈”,胳膊被劃出老長一道血痕。
顧琰迅速把照片裝進口袋,兩步上前捏住了父親只剩下皮包骨頭的手腕,錐子“哐當”落地,被顧琰一腳踢到門口。
這時,方眠和丈夫顧喬也帶着兩個顧家的保镖來了,保镖一左一右制住了瘋狂掙紮的方覺。
方覺被****,動彈不得,只好用血紅的雙目瞪着顧琰。
“殺了他們,顧琰,我的兒子,你要替我殺了他們!”
顧琰沒有理睬方覺的瘋言瘋語,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發瘋的父親。
“叫醫生了嗎?”
“叫了。”顧喬放下手機,“我又催了一遍,已經在路上了。”
一旁的方眠看着瘋癫的弟弟,一連嘆了好幾口氣。
醫生來得不慢,對于方覺的突然發病,醫生一時半會兒還難以給出确切的診斷,只能推測方覺應該是受了什麽刺激。
“小琰,你爸他在國外也是這樣的嗎?”
醫院病房外,方眠捏着眉心,因為擔心弟弟,她神情有些焦慮。
“不是,他在國外除了有時候會精神恍惚之外,沒有任何過激舉動。”
方覺坐了十多年的牢,是三年前才被釋放出來的,但人已經廢了,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病。他一出獄,就被方老送到國外治病,一直和顧琰待在一起,現在方老去世了,顧琰也回國了,他自然也一起回來了。
在國外的幾年,方覺雖然神神道道不似正常人,卻并沒有暴力行為,今天的情形,顧琰也是第一次見。
“唉,羅堯他們給他的刺激還是太大了。”方眠重重嘆了口氣。
“當年他确實有錯,應得的報應我們也認了,可羅堯都已經把他逼進監獄接受法律懲罰了啊,怎麽還不肯放過他?在監獄裏找人折磨他,把他弄成了這副鬼樣子,一定要趕盡殺絕才罷休嗎?”
“他們當初還是那麽好的兄弟,羅堯為了一點私仇,竟然也能下得去手……”方眠說着說着,靠在顧琰懷裏哭了起來。
這些話,方眠說過,顧喬說過,爺爺說過,顧琰也不知聽過多少遍。
顧琰不由自主握緊了拳,松開之後,又再次握緊……
想起葬禮上的羅橙橙,顧琰道:“既然如此,爺爺過世,為什麽要請羅家人過來?”
如果不是給羅家下了請柬,他也根本不會再遇到羅橙橙。
方眠嘆了口氣:“外面多的是人知道,咱們家和羅家祖輩上有交情,總不能讓外人說閑話吧……再說了,羅家我們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