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羅橙橙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将一衆朋友要給他辦接風洗塵宴的“熱情”拒之門外,迅速調整時差之後,立刻投入即将開始的工作。雖然他是通過“人才計劃”的特殊渠道被H市音樂學院引進的,還有羅家的背景給他撐腰,但他依舊認真對待各項流程,每一步都親力親為。

晚上還有一個《走近音樂人》的訪談要錄制,節目組接連給他發了三次邀請,架不住對方三顧茅廬的誠意,他最後還是決定以聲音出鏡的方式接受采訪。

這三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用“火蝶”這個名字作曲,反而一邊深造,一邊陸陸續續産出了更多優秀作品,斬獲諸多獎項。

尤其是去年他為一部D國文藝片寫的配樂,還獲得了最佳電影配樂的國際大獎,這個成績就是許多老藝術家們也可望不可即。

節目錄制很快,兩個小時不到就結束了,由于羅橙橙不露臉,所以省去了化妝和造型時間。

從電視臺出來,羅橙橙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您好,請問您是哪位?”

羅橙橙問完,等了一會兒,發現對面沒有回音,他确認了一下電話是否接通,然後又“喂”了兩聲,可對方依舊保持沉默。

“請問您聽得見我說……”羅橙橙話還沒說完,對面就挂斷了。

羅橙橙迷惑地看了眼手機,從車裏拿出一瓶冰水灌下去一半。從大樓到停車場才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熱得冒汗了。果然他還是離開太久,一時難以适應這炎熱的五月。

羅橙橙坐在車裏等了一會兒,對方并沒有再打過來。興許是打錯了,也可能信號不好,如果真有什麽要緊事,對方肯定還會再打來,他把手機裝進兜裏,并沒有把這通電話放在心上。

…………

D國首都的度假酒店裏,顧琰握着手機,醉醺醺地站起來,滿地的啤酒罐被踩的嘎吱作響。

羅橙橙的确回國了,還換回了以前的號碼。

在親耳聽到羅橙橙聲音的那一刻,他胸口積壓了兩天的不安與狂躁終于消散,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甚至比Omega的信息素撫慰還奏效。但他不敢說話,他怕羅橙橙聽到他的聲音,會立刻挂斷電話,然後把他的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裏。

這種決絕的事,羅橙橙做的出來,而且做過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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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琰搖搖晃晃往屋裏走去,留**後一灘狼藉,和一片漆黑孤冷的天。

…………

周一,羅橙橙正式入職,正好作曲系的某位帶課老師請了産假,由羅橙橙直接頂上。

這門課偏重理論,對于一個新任教師來說,相對好入手。羅橙橙站在講臺上,打開投影儀和ppt,向大家介紹自己。

“很高興見到各位,我姓羅,畢業于D國S大音樂學院。”

羅橙橙話音剛落,講臺下便響起一片嘩然,看羅橙橙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崇拜,畢竟S大音樂學院幾乎是所有音樂專業學生心中的終極殿堂。

羅橙橙并沒有某些大學老師的通病,第一堂課要花去一半的時間吹噓自己,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後,羅橙橙打開了教學課件。

“下面,我們開始……”羅橙橙擡頭,恰好與推門而入的男人四目相對。

他來做什麽……

羅橙橙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繼續說完“上課”兩個字。

聽到門開的聲音,學生們紛紛回頭,往後門看去,然後按捺不住地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上課的時候經常會有老師或者巡視組進來旁聽,這本來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然而,這次的旁聽者實在不同往日那些謝頂啤酒肚的油膩大叔,他們居然不知道,原來學校裏還有外貌這麽出衆的領導。

顧琰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一身筆挺的銀灰色西裝,頭發用發膠固定得整整齊齊,這種精英人士的成熟模樣實在與周圍的學生格格不入,即便是坐在角落,也十分顯眼。羅橙橙努力把顧琰當成空氣,不僅如此,他還要時刻關注着學生們,尤其是Beta女孩和Omega,以确保他們的注意力沒有被顧琰吸引。

好在H市音樂學院是一流學府,學生的學習欲也普遍較高,除了一開始有一點小騷動之外,後面的幾十分鐘裏,多數學生還是在認真聽課。

羅橙橙戴了副無框眼鏡,與那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完美合拍,卻更加給人以距離感。

顧琰看着侃侃而談的羅橙橙,目光越發深邃,他沒有放過羅橙橙任何一個舉手投足,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看過羅橙橙了。

羅橙橙變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羅橙橙都不再是從前那個跟在他身後,柔軟又聽話的小橙子,現在的羅橙橙是羅一葉父親,是學生們的老師,卻不再是他的Omega。

這三年來,他究竟缺席了多少他本該在場的場合,又失去了多少他本該擁有的東西……顧琰望向教室盡頭,心中不免又泛起痛來。

課堂進度過半,底下的學生無不對羅橙橙非常滿意,課堂氣氛也十分融洽,這讓羅橙橙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其實羅橙橙從小就很受歡迎,只是從前他眼裏只有顧琰,恨不得把顧琰揣在心頭捧着,才形成了一種忽略自身魅力和其他人示好的慣性。

小組讨論的時候,一個接受羅橙橙點撥的Alpha學生伺機對羅橙橙說:“羅老師,我叫倪铮,我可以加一下您的社交賬號嗎?希望您以後可以推薦一些曲目和書目給我。”

“沒問題。”羅橙橙笑着拿出手機。

剛加上好友,倪铮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感覺背後一涼,回頭正對上了顧琰沒有溫度的眼神,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對于一個Alpha來說,很容易放大來自同性的不善,倪铮到底還是年輕,好勝欲很容易就被激了起來。倪铮是校長的兒子,在學校為所欲為慣了,他沖顧琰比了個中指,然後嚼着口香糖給他爸的助理發消息:把今天巡視組的名單發給我。

九十分鐘的課終于快要結束,在響鈴的前半分鐘,顧琰離開了教室,羅橙橙終于從顧琰藤蔓一樣糾纏的目光中解脫出來。

…………

晚上,偌大的客廳沒有開燈,只有電視閃爍着光芒。

顧琰裸着上半身從浴室出來,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煙霧在肺裏滾了一圈,完成了刺激中樞神經的任務之後,彌散在空氣當中。

巨大的電視屏幕裏,一個年輕人坐在沙發上,背對着鏡頭接受主持人的采訪。

即使不聽他說話,只是看着背影,顧琰也知道他是誰。

“火蝶先生,歡迎你來到《走近音樂人》節目。”

“謝謝。”

“早就聽聞你是個青年作曲家,沒想到本人是位這麽年輕的帥哥。”

顧琰走到電視機前,煙霧一團一團從指間升騰而起,顧琰把手垂在身側,以免煙圈擋住了視線。

幾個常規的采訪問題過後,主持人問道:“網絡上廣為流傳的那首《心花》,據說是您寫的,但一直沒得到您本人的答複,這是真的嗎?”

《心花》這首曲子是當年羅橙橙為一場婚禮所作,在出國之前,他曾以質量不佳為由把所有費用一并退給了請他寫曲的人。然而,近一年“火蝶”名氣見長,當初那個買下《心花》的人便把它放到了互聯網上,署名“火蝶作品”,獲得了不小的收聽率,還被一些填詞愛好者拿去填詞翻唱了好幾個版本的非商用歌曲,在各大視頻網站都很熱門。

“我們下午對的臺本裏好像沒有這個問題。”

“的确,這是我個人的小小疑問,相信也有很多人期待答案。”

“這樣,那麻煩後期把我前面那句話剪掉吧。”羅橙橙扶額笑了兩聲,“沒錯,《心花》的确是我寫的。”

心花……

顧琰腦中驀地響起了遙遠的旋律,和着那一晚無法克制的沉醉。

“心花”這個名字還是他取的。

當一朵花無聲無息開在心頭,一個理所當然的靈感也就脫口而出,然而,那朵心花卻難再等來翩翩的蝴蝶。

他早就清楚,那首曲子其實是羅橙橙對他的表白,而他卻後知後覺,過了好久才猛然發現,原來他為這首曲子取的名,就是對羅橙橙告白的回應。

那些糾纏他十年的恨如同障目之葉,直到如今他才終于能承認,是羅橙橙的愛意讓他心花怒放,是羅橙橙的溫柔讓他無比着迷……

“網上有網友說,這首曲子的風格跟您現在的風格大相徑庭,所以認為曲作另有他人,現在終于等到本人證實了。其實無論風格怎麽變,出自同一位優秀作曲家的曲子,精髓和靈魂都是一樣的。”

這明顯是主持人一句恭維的話,但羅橙橙卻笑道:“老實說,《心花》雖然不是我最早的曲子,卻是我最失敗的作品,又或者,它連作品都稱不上。”

它不過是一場對某人的即興表白,莽撞又天真,愚蠢且自負,這樣的東西,又怎能稱得上是一個作品?

顧琰忘了手上還拿着煙,手指一顫,煙灰簌簌落進了地毯的縫隙。

主持人一瞬間有點尴尬,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火蝶先生對自己的要求果然很高呢,難怪每次的新作品都能帶給我們驚喜。”

羅橙橙笑了笑,對主持人的奉承不置可否。

節目接近尾聲,顧琰卻依舊站在那裏,任由羅橙橙的背影在他眼前消失,變成廣告。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負責照顧方覺的保姆打來的。

“顧先生,您快回來一趟吧,方先生又發病了,好像有點嚴重,我已經叫救護車了。”

…………

第二天,顧琰再次出現在羅橙橙的課堂上,差點沒給羅橙橙氣得講不出課來。

往後的每一次課,顧琰都準時準點地出現在教室的後排,安安靜靜聽課,下課鈴一響準時走人。

顯然,顧琰的出現讓課堂氣氛更活躍了,而且曠課率較羅橙橙來教學之前的數據明顯降低不少,學院為此還表揚了羅橙橙,但羅橙橙不敢把這個功勞完全安在自己身上,因為有一點可以确定,班上許多小Omega們都紛紛陷入了對顧琰的愛慕,有的時候甚至會故意往他身邊坐。

畢竟都是十**歲青春萌動的年輕人,顧琰這樣一個氣質絕佳,外表完美的Alpha,很難不撩動人,想當初他自己不也被騙過去了嗎?可除了他沒人知道,顧琰其實是個道貌岸然的人,只可遠觀,要是不小心沉淪進去,一定會後悔。

羅橙橙不動聲色,他想看看顧琰究竟打了什麽主意,不過無論顧琰想做什麽,他都絕不會再給顧琰半點耍他的機會。

然而,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星期,先忍不住的人還是羅橙橙。

“顧琰,你到底想幹什麽?”

下課後,羅橙橙在教學樓門前堵住了顧琰,近看才發現,顧琰脖子上貼了一層紗布。

羅橙橙繼續冷道:“你不會是想轉行學音樂吧?如果是這樣,你不如去蹭教授的課。”

諷刺仿佛變成了常态,羅橙橙只要跟顧琰說話,立刻會豎起全身的倒刺,字裏行間全是敵意。

明明是那樣柔軟的一雙唇,吐出來的卻全是與之不符的鋒利刀刃。

顧琰唇邊一絲苦笑:“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跟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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