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拍攝結束後,幾位藝人都有通告在身,與白錦禾再次道謝之後,迅速趕往立陽機場。
立陽機場的話音連在一起,讓白錦禾聽得雲裏霧裏,他頭腦混沌地問助理:“我們也着急去養雞場嗎?”
助理叫李春天,是位剛畢業的小姑娘,腦袋裏的筋沒有肚子裏的腸子彎,說話又直又利落,跟她沖動之下剪得毛寸發型如出一轍:“白哥,他們是去趕通告賺錢,我們不用那麽着急。”
白錦禾一聽,樂了,“咱們有錢?”
“不是。”助理說,“你沒有通告。”
“……”
“唉。”李春天沉重地嘆氣:“白哥,只有你坐經濟艙回去,別的藝人連商務艙都不坐。”
小姑娘長個頭的勁兒,全用在說話上,白錦禾來不及問兩個艙的區別,就聽對方道:“我剛來的時候,還有人勸我,說跟着新人風險大。”
“但我覺得白哥你跟之前不太一樣了,現在別說坐經濟艙,跟着你坐綠皮火車我都願意。不過這次居然能把朱衛直接頂下去,白哥,你之前是不是燒香了?”
白錦禾無所謂道:“我一木倉把他打死了,他肯定要出局,這是游戲規則。”
他想了一會兒各種“艙”的區別,估摸天庭的筋鬥雲也有優劣之分,他從前做小将軍,向來和手下一同吃住,如今也不能怠慢了手下的小仙人,便道,“我記得這次的片酬不錯,你去買兩張好一點的坐席。”
李春天感動地了一回,眨着眼看向白錦禾,沒敢把真相告訴他,掏出來手機:“我問問經紀人瑞哥,這次你在綜藝裏表現得很好,應該能報銷頭等艙的機票吧?”
不等她把手機號碼播全,郭瑞的微信號蹦出來,驚得李春天差點跳起來,“白哥,咱們快點收拾收拾,公司竟然給你定了兩張頭等艙的機票,還說回去之後你先到家裏休息幾天,先別着急工作的事,等綜藝播出後,肯定有好資源!”
白錦禾對資源沒有太大的期待感,但對李春天口中的 “家”頗感興趣。他前世雖遇貴人收留,但一生颠簸流離,居無定所,就連撿漏當了小将軍,都買不起京城附近的房子,只能靠租宅子度日。
如今他終于翻身做貴人,不用李春天提醒,風似的蹿回酒店收拾行李。
荔山處于遠郊,去機場要開車三、四個小時,加上飛機起飛降落,差點把白錦禾再送走一次。等他輾轉回到燕城時,已是滿面菜色,雙腿顫巍,毫無欣賞仙界街景的興致,他又坐進車,與李春天一道回到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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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家”的渴望,支撐着他一路颠簸,與人共享筋鬥雲,擠鐵盒子上樓,甚至能夠讓他忍耐合約結婚。他這點可憐的奔頭,在打開門的一剎那,煙消雲散。
白錦禾差點被滿屋奪目的琳琅閃瞎眼,擡手捂着雙目,疲乏地轉過身,顫着音問:“這裏是金庫嗎?”
公寓裝修收尾時,原身正好去參加《荒野求生》,替他收房的李春天,已經慘遭過一次精神摧殘,如今已經能泰然自若地面對這一切。她見白錦禾的神情不似作假,又回想這幾日與對方的相處,便撐起幾分膽子問:“白哥,你不喜歡這個裝修風格嗎?”
白錦禾背着身子進門,面對着玄關不敢轉身:“我就算是財神,也不希望家裏面金光閃閃的啊。”
“可是白哥……” 李春天為難地說,“你這次參加《荒野求生》的片酬雖然高,但是等錢到賬之後你才去拍攝。加上公司扣去的一部分,剩下的錢幾乎全部投入到裝修裏了。最後還剩十幾萬……”
白錦禾讓錢刁難了一輩子,耳朵遇到這個敏感詞,立馬豎起來,“這些錢呢?”
“買了一塊手表。”
白錦禾不敢置信道:“什麽東西一塊就十幾萬?!”
他見李春天篤定的表情,有氣無力地轉過身,面對“金碧輝煌”猶如龍宮一般的房間,洩氣道:“能把這些東西都賣了嗎?”
李春天見白錦禾備受打擊的模樣,動容地打開鹹魚,“白哥你別着急,雖然裝修效果不理想,但這些都是實打實的真貨。而且咱們郭嘉根本不缺人傻錢多的土大款,我覺得這個品味他們肯定喜歡,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沒想到打開鹹魚,輸入關鍵詞,頭一個就是“屋內貴氣擺件,千足金貔貅。二百元包郵,可小刀,可內蒙古自提。江浙滬不包郵。”
李春天默默收起手機,安慰道:“白哥,我先幫你收拾房間吧,這個慢慢來,不着急。要不然我幫你發一個朋友圈,看看有人買嗎?你的手機呢?”
白錦禾壓根不知道手雞是個什麽玩意兒,他抖了個激靈:“我的手雞呢?剛才還在這兒。”
“我找到了,在行李箱旁邊。”李春天一步栽一個坑,抱着手機坐在沙發上編輯朋友圈。
“你跟我跑了大半天,先坐下來休息會兒,想吃什麽就自己去弄。手雞給你,你自己玩。”
他不願意多忍受“龍宮”一秒,一面徒手撕裝飾,一面套李春天關于仙界的話。
對方不能一心二用,聽見問題,下意識地說:“白哥你是演員,我覺得要學近代史的話還是看相關電影比較好。既能學到知識,又能學到別人的演技,一舉兩得,省得別人說你是不會演戲的花瓶戲子。”
白錦禾掀“財源滾滾”挂畫的手一頓,停住身,轉過頭,猶疑地問:“演員就是戲子?”
“這都是那些黑子的說法,白哥你別忘心裏去。反正你也沒有多少黑子。”
白哥能不往心裏去嗎?原身這個神仙,除了“爬床”技能以外,只有迷一般的審美,他未來的生活,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打拼。
在問過電影細節之後,白錦禾在心裏畫了一個譜。倪山岚的脾氣雖然不好,但以他“男神”的身份,能屈就和自己一個小仙簽訂如此不平等條約,想必是極吃虧的。
白小将軍雖然是個粗人,但心裏卻有一杆秤,肚裏能裝百姓,自然要多擔待一些對方。他想着把房間收拾好之後,先去看電影儲備知識以防露馬腳,再去療養院陪老神仙聊聊天,說不準對方露個指頭縫,能讓他學些傍身的法術。
他剛做好決定,想起來自己還沒有駕駛筋頭雲的執照,便想借李春天的筋鬥雲一用。
“白哥你別這麽客氣,那輛車本身就是公司給你用的,我只是助理兼司機。”李春天把手機遞給他,“白哥,給你發好朋友圈了。我看有人加你,不過沒看是誰,一會兒你別忘了通過啊。”
白錦禾哪裏懂這些法術,含混地“嗯”了幾聲,緊接着轉移話題跟對方約好去電影院的時間。
他手腳麻利,不多會兒把家裏的裝飾撤得差不多,去洗手的時候,見坐在沙發上的助理盯着手機出神,接着擡手似乎擦了一把眼淚。
被師父教育“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白小将軍吓了一跳,忙問,“受欺負了?”
“沒事。”李春天慌亂地搖頭,“我有點累了,不太舒服。”
白錦禾心想,這些小神仙自小嬌生慣養,哪裏能跟前生的兵蛋子們比?就算是新兵蛋子,剛來兵營哪有不想家不掉眼淚的?他多問幾句,見人不想開口,便連忙将人送回去。
回來後,他想起李春天的話,拿過手機上下翻弄一通,“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麽意思?我怎麽見別人都時時刻刻捧着瞎按?”
白錦禾按了幾下手機下方唯一的鍵,仍舊沒有弄明白,便轉身将手機扔到一旁,繼續收拾房間。
等累出一身汗後,他困乏得厲害,洗了個熱水澡便直接摔進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
等了一夜微信好友申請的倪山岚,第二日上班時臉更黑了一層。
二助見狀,只得顫顫巍巍地上前彙報工作。
倪山岚反扣着手機,聽完彙報之後,問道:“現在誰在帶白錦禾?”
二助想了三秒,才記起這位十八線,呆了一陣,半信半疑地說:“好像是郭瑞。”
倪山岚記得郭瑞這人,他這幾年在圈子裏不是很火,但是這人沉穩得很,帶出來的藝人大都紮根在一線二線。他在帶白錦禾之前,帶的最後一個藝人是元舒,剛出道就拿了影帝,現在已經半神隐。
郭瑞在圈子裏難得的不浮躁,但偏好性過強。他能帶紮實的藝人,但帶不了流量小生,當初白錦禾指名道姓要郭瑞,對方還是看在元舒和倪山岚的面子上才勉強同意。
但白錦禾不争氣,不管适不适合自己的資源,只要價高就要得到手,差點把一位半退休的金牌經紀人,氣得自己壓上棺材板。
《荒野求生》不适合白錦禾,但片酬高,他不顧勸阻要了資源之後,郭瑞就沒再聯系過他,只把李春天當中間人使喚,她人傻天真,屁颠屁颠地信了“經紀人急成熱鍋螞蟻”的鬼話。
這麽高的片酬,白錦禾怎麽能淪落到機票都找他報銷的地步?
白錦禾還未通過他的好友請求,但能查看朋友圈。他見對方更新了一條狀态:【人窮志短,變賣家産。圖中所有産品均貨真價實,所見即所得,有意者私聊,救救孩子吧!】能更新狀态,居然沒有時間加他的微信?
倪山岚的心底蹿起一股無名火,“幫我轉接郭瑞。”
二助連忙撤了出去。
郭瑞接到總裁的電話,還未摸清頭腦,兜頭迎來一個驚吓:“白錦禾把《荒野求生》的片酬花在哪裏了?”
他與白錦禾接觸的時間雖然不多,但恰好知道這個答案:“把公寓裝修成金庫,剩下十幾萬買了一塊手表。”
“……”倪山岚攥緊話筒,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過謝之後,挂斷電話。
枉他以為對方改過自新,沒想到仍是本性難移。
倪山岚心中“本性難移”的白小将軍,此時正驚魂失措地坐在床上,他抖着手腕,哆嗦着探進被子裏,悄無聲息地摸了一把,才如釋負重地松口氣。
他又做了一場有關原身的夢,既然以原身為主視角,自然都是對方最關心的事——倪山岚的臉。
白小将軍耗盡整晚的時間,被迫看了一場倪山岚單人秀。對方逆光走來,西服搭在手臂上,上身着一件白襯衣,隐約能看到內裏寬厚結實的胸膛。他順着視線往下掃去,正是包裹在挺括的西服褲裏,修長而勁健的雙腿。
原身的心潮澎湃,險些将劍一般筆直的小将軍帶翻船。夢醒時分,白錦禾捂着燒紅一半的臉,另一只手縮進被子裏,确定之後才敢把臉露出來,洩恨似地掀開被子起身沖澡。
他本以為能通過夢境獲取一些法術知識,但沒想到這人渾身上下流淌着“精血”,文化水平尚未開發,別說法術,連仙界歷史都匮乏得如同荒漠。除了倪山岚的臉,夢裏最多的就是惦記《荒野求生》之後能賺多少錢。
白錦禾沖過澡之後,終于清醒幾分,從夢境旯旮裏摳出幾塊有用知識,他趁熱打鐵溫習了一會兒,準備先打一套拳溫養身子,再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倪山岚徹底清空。
可莫要再遇見倪山岚。
白小将軍誠心地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