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世夢

二人靜靜躺着,心跳都有些快。

沉曦吞咽了一下口水,這個時候,他想直接翻個身覆在她身上,與她行周公之禮。可是……她剛剛才和自己說了那麽一番話,二人關系似乎稍微好了那麽一點點。這兩日來的相處,總給他一種錯覺,仿佛她可以慢慢接受他似的。如果這個時候他再做出什麽不當的舉動來,那會不會引起她的反感?

酒砂心跳越來越快,然而卻随着他的安靜緩緩平複了下來,他是已經睡着了?

酒砂兩世為人,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魅力,她輕咳了一聲,沉曦微動了一下,哦,那就是還沒睡着。

酒砂想了想,輕聲道:“有點冷呢。”

沉曦一聽,立馬起了身,酒砂心一跳,卻見沉曦将床腳的一床軟被移了過來,打開後輕輕覆在她身上,然後又躺了回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不過躺下後,卻是有些後知後覺,他剛剛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酒砂心中憋氣,直接轉過了身子背對着他,她睡覺就是!

沉曦看着她的後腦勺,總覺得她似乎生氣了,可是——她為什麽生氣?被子不舒服?重了?厚了?熱了?

這夜,酒砂睡得不甚安穩,今日在顏府遇到了元禮承,讓她睡夢中都不安心——

“砂兒,把它喝了。”身着龍袍,面目一如往昔般溫潤的他端着玉碗步步逼近。

“這是什麽?”她步步而退,手撫着小腹。

他終于停了下來,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腹中的孩子不能要。”他頓了頓,“我會封你當皇貴妃。”皇貴妃之位,僅次于皇後。

她搖頭,眼眶發紅,“我不要當你的妃子。”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殺臣奪妻,你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如何看你?”

“可我只想要你。”他神色落寞,聲音也輕了下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喃聲道,“你如何就變了。”

“若說我變,那你不是變得更多?”當年那個溫潤善良的他呢?

“當初若不是他,你現在早已是我的妻子。”元禮承終于放下了藥碗,眸帶不甘。

“你我都清楚,你的皇後不會是我。”

“可是我只想讓你當我的妻子!”元禮承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

“可是我的心只在他那兒!”她掙脫開他的手,含淚跪在他的腳邊,“表哥我求求你,念在我們曾經……曾經青梅竹馬的份上,你放過孩子好嗎?他真的是無辜的。”

“你腹中的孩子,我真的保不住。”元禮承轉過身去,背影蒼涼。

她失笑出聲,倒坐在地上,流淚道:“你堂堂一個皇帝,如何會保不住他?只要你肯,你就保得住,你不說誰會知道他的身份?孩子是無辜的,他不應該為他父親的身份或是母親的錯誤承擔責任。這麽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擔心一個沒出生的孩子可以動搖到你們元家江山?”她爬起來,豎起三指起誓,堅決道,“我發誓我會帶着孩子遠走高飛,永遠不提他的身世秘密。若是男孩,我一輩子不讓他習武,也絕不教他認識一個字!”

他身形顫巍,如同老翁。

她拉住他衣擺,忍聲哀求道:“猶記得我及笄那年,你說過你可以答應我一個願望,什麽願望都一定滿足我。”她泣道,“表哥,我現在許願,我求你放過我腹中的孩兒。”說完,她緩緩地向他行了拜禮,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那是……我準備以後……”他聲音哽咽,難以繼續言說。

她緩聲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當你的皇後,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她收了眼淚,決絕道:“如果孩子保不住,我也絕不會在世上茍活。”她從冰涼的地上爬了起來,躺回床上,手撫着自己隐隐作疼的小腹。

他在一旁立成了一座雕塑。

由于過于疲累,她終是睡着了,睡夢中似乎傳來一句——朕知道了。

她迷糊睜開眼,見他背影隐綽,猶如當年明潤的少年。

他……算是做到了?他沒有動她的孩子,卻用酒陌的人頭間接殺死了她的孩子!

8.12

“表哥!”酒砂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

此時天剛拂曉,正在屏風後穿衣的沉曦聞言動作一頓,看了過來。

酒砂發現床邊空空,也看了過去,正好對上了他的眼,她唇翕動着,不知該說什麽。

他移開了眼,垂眸系着腰帶。所謂同床異夢,不過如此吧。

“沉曦,”她顫聲喚了一聲,低垂下頭來,“我害怕。”

他遲疑了一會兒,朝她走了過來,落坐在床邊,輕聲問道:“做噩夢了?”

酒砂點了點頭,幾滴眼淚落在團花錦被上。

沉曦見了她的眼淚,怔了一怔,連忙除了靴子上床,坐在她身邊暖聲問道:“做了什麽噩夢?”這話問出他覺得有些不妥,想來她也不會回答的。

她确實沒有回答,只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緊緊抱住了他,頭埋在他肩頸。她心中悲涼,卻不想哭,之所以掉淚是為了讓他留下,可是這會兒抱住他後心底卻漫延起無盡的哀傷來,淚像是止不住了。他們的孩子沒有了,她保不住他的遺腹子。

他溫暖的懷抱,是她自重生以來不曾夢到過的。他明明就睡在她身邊,可是卻不能抱抱她,她只能以這種方式來騙取他的擁抱,就算現在的他還不信任她,可她卻是将身心都毫無保留地托付于他了。

沉曦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微微收緊了她。

她從來不是個愛哭的人,為何自嫁給他後性子大變。她的這個擁抱,是為了彌補剛剛睡夢中喚出的那聲表哥嗎?

“我剛做了個夢,”她忽然哽咽出聲,“我夢見表哥……要殺我,我好害怕。”是以,她才會在睡夢中喚表哥。

可是她這解釋一出,反倒有些欲蓋彌彰。

沉曦自然也不信,元禮承怎麽可能會傷她,可是他也不願意去揭穿她了,只低聲道:“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嗯,”酒砂抱緊了他,“你說的啊。”這話倒有幾分撒嬌的韻味了,這一刻,沉曦仿佛一眼看穿了她這幾天來的示好,可是他還是想騙騙自己。

酒砂吸了吸鼻子,松開了他,“你要……出去嗎?”她知道他平日有晨起練武的習慣,只是這會兒不能直問。

“我去練武。”他回道。

酒砂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的表現太蹩腳了,保不準又引起了他的懷疑,想來這會兒他心中只會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麻痹他吧。

“你累的話就再睡多一會兒。”沉曦說完這話,又覺得有些奇怪,昨晚什麽都沒做……昨晚居然什麽都沒做!

酒砂低下頭,前世她也聽他說過這句話,不過是在……前一晚歡愛過後。她面色微窘,“我也要起了,去看看陌兒。”

上午的時候,文太師來看了酒陌,呆到臨近午時才走。他前腳剛走,許睿之和葉慕陽便結伴過來了。昨日酒陌被人血淋淋地擡出了顏府再送往醫館,一路上可是許多人親眼看見的,還有好事者去醫館打聽了,是不是真的傷得那麽嚴重,醫館裏的人說得有板有眼,傳到後面,都說酒陌被打得命懸一線。

葉慕陽得知後,昨晚就和許睿之趕去了太師府,而後發現酒陌不在太師府上,文太師也說并無那般嚴重,只是這二人仍不放心,今日中午一下學便趕了過來探望。

酒陌一聽葉慕陽來了,連忙道:“快快!鏡子和梳子!”

酒砂失笑,瞪了他一眼,還是給他拿來了。

酒陌正欲接過梳子,可是一動作便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登時疼得叫了起來,“嘶……好疼,姐,快幫我梳頭!快快!”

“你呀你!長成這副模樣還急什麽!能有不好看的時候嗎?”

“姐這不一樣!你快點啊!”酒陌催促道。

葉慕陽進來的時候,酒砂剛幫他梳好頭,酒陌執意讓她在自己背上掩了塊真絲薄毯,免得讓葉慕陽看見他背後可怕的傷口。

葉慕陽和許睿之二人進來後,朝酒砂作了一揖,酒砂微微颔首,悄悄打量着葉慕陽。現在的她臉頰還圓潤着,因着袍服有些寬大,倒顯得個子有些嬌小,想到後來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酒砂不覺心中惋惜。她以前确實對她有偏見,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不得已,還有女扮男裝潛藏在這班學子中的艱難。

“你、你沒事吧?”葉慕陽立在床邊,看着酒陌,面色仍有些不自在。若不是擔心他,她才不想過來呢。

酒陌沖她咧嘴直笑,“沒事兒!”

“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面上有着難掩關切之意,“你傷口怎樣了?我看看!”

“不用不用!就一點皮外傷,不嚴重的,養幾天就好了!”

“怎麽會不嚴重?我聽說送醫館的路上,一路都是血!”葉慕陽欲伸手掀他被上的薄毯。

“真不用!”酒陌連忙擡手抓住她的手,這劇烈的動作牽扯到背上的傷口,一下子疼得倒吸了口冷氣,額上直冒冷汗。

“你還說不疼!”葉慕陽心中一緊,手上也跟着一緊,忽然意識到二人雙手緊緊牽着,臉一熱連忙松了開來,退後了一步。

許睿之見這情形有些不對,連忙上前一步隔開了二人,寬慰道:“酒陌,你好好養傷就是。”

酒砂微微一笑,“你們兩個還沒吃飯吧,要不就在這兒用午膳了,中午在這兒陪陪陌兒,下午再回去上課。”

許睿之與葉慕陽相視一眼,葉慕陽點了點頭,“謝謝沉夫人。”

酒砂唇角彎彎,沉夫人,這個稱呼她喜歡,“那我去安排一下,你們在這兒坐吧,待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午膳過來。”

“謝謝。”二人作揖相送。

酒砂轉身出屋,這許睿之喜歡葉慕陽,也不知她弟弟看出來沒有。

午後,許睿之和葉慕陽二人來向酒砂辭別,酒砂笑道:“不知葉公子下午方不方便告假?”

葉慕陽一怔,“我?”

酒砂颔首。

葉慕陽看了看許睿之一眼,見他也是一臉不解,便問道:“沉夫人有什麽事嗎?”

“嗯,我有點私事想麻煩一下葉公子,不知道葉公子方不方便?”酒砂避而不答。

葉慕陽想了想,對許睿之道:“那你幫我和先生告一下假,我要是下午能趕回去就趕回去。”

許睿之有些不放心,“那你弄完早點回來,我等你一起回去。”

“嗯啊。”葉慕陽點頭。

酒砂微微一笑,“許公子慢走。”

作者有話要說:

酒砂:請叫我神助攻姐姐。(微笑臉——笑出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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