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花烙(四)

“那福晉的意思……?”秦嬷嬷也不是第一天幫雪如做事了,嘴上這麽問着的同時,心裏面其實已經有預感她要幹什麽了。

果然,只見雪如冷笑了一聲,說道,“過兩天,去給翩翩的飯菜裏面加點料兒,敢撺掇着王爺打我的臉,真以為我失寵了,這個王府就能夠輪得到她做主嗎?!我看到時候她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還能蹦跶幾年?!”

“是。”秦嬷嬷這種事情做得多了,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很自然地就答應了下來。後院嘛!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妻妾和睦,那只存在于男人的幻想之中。

……

雪如現在雖然眼看着要不好,可她畢竟在碩親王府經營了這麽多年,膝下養了三個嫡女,肚子裏面還可能懷着王府的嫡長子,所以即便是真要倒,也不可能會這麽快。

王府裏面,願意為她做事的人還是不少的。

雪如的命令經由秦嬷嬷傳達下去,再到執行,也不過才一兩天的時間。

這個效率,實在不能說是低了。

可惜的是,有人比雪如的效率還高!

接到白景峰的命令之後,高福當天下午就跑了一趟內務府,塞了銀子,請對方幫忙注意着,說來也是趕巧了,三個格格的教養嬷嬷暫時還沒着落,但白景峰另外想找的那個于後院事務上經驗豐富的嬷嬷,卻是馬上就有人給他推薦了人選。

對方是齊太妃身邊得用的嬷嬷,從齊妃李氏還是先帝爺的格格的時候,就是對方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一路看着對方從格格做到側福晉,再到後來先帝爺登基,一舉被冊封為齊妃,護着齊妃生下三子一女,不敢說本事多麽了得,但後院的事情,肯定見識得不會少。

但是齊妃在後來的奪嫡之戰中落敗,兒子都死了,連個将來被兒子接出去奉養的指望都沒有了,後面等着她的自然是失寵、失勢,一直到今上登基,這主仆二人就開始了在太後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日子。

可想而知,這樣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的。

即便是太後不屑于放下身段,卻為難自己的手下敗将,可是宮裏面多得是想要太後歡心的人,齊妃熬了四年,終于熬不住了,于乾隆四年四月二十四日病逝。

都說在後宮,跟着一個失勢的主子,還不如沒有主子,這話有一定的道理,但卻不适合用在林嬷嬷身上,齊太妃還在的時候,她們主仆的日子不好過,那也只是在精神上的,畢竟齊太妃的輩分在這裏擺着,底下的人總不敢做得太過分。

可是等着齊太妃一去,林嬷嬷的處境頓時就一落千丈了。

生怕自己再在宮裏面待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因此今年二月,在齊太妃入葬泰陵妃園寝之後,林嬷嬷就忙不疊地疏通關系,想要出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着死對頭去了以後,太後心情舒爽,對于齊太妃身邊的奴才,她也沒有刻意為難,有門路的想出宮,她不攔着,可是沒有門路的,被其他奴才欺負,最終淹沒在後宮之中,她也只當做是沒看見。

林嬷嬷算是運氣好,有門路的那一種,再加上在齊太妃身邊伺候了一輩子,也積攢了一些體己,便如願地在內務府挂了號,不過盡管如此,從她開始疏通門路,到真的出宮,期間也過去了好幾個月。

然後就正好被高福趕了個巧!

高福去的那一天,正是林嬷嬷拎着包袱從宮裏面出來,到內務府登記,想讓對方看看,有哪家需要嬷嬷,她好過去混口飯吃的時候,內務府的人一看,得,兩邊的問題都解決了。

林嬷嬷覺得碩親王府的條件不錯,高福問過之後,也覺得林嬷嬷應該符合自家王爺的要求,雙方一拍即合,各自給內務府的官員塞了個紅包,便結伴一起走了。

本來白景峰見高福這麽快就把人請回來,還有些懷疑他是在敷衍了事,不過在真正見過林嬷嬷,問了對方一些問題之後,他就扭轉了想法,請對方在王府裏面當了供奉。

林嬷嬷到了王府,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也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當然是要做事的。

正好白景峰也是這個意思,于是碩親王府的後院,就開始了一輪大清查。

為了防止有人渾水摸魚,或者是銷毀證據,白景峰直接讓所有人,包括福晉雪如在內,都集合在院子裏,他今天是下定決心要弄清楚,看看自己的後院到底能亂到什麽程度。

随着林嬷嬷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清查過去,白景峰的臉色越來越黑,而坐在他身邊的雪如卻是面色慘白,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如果不是有秦嬷嬷扶着的話,恐怕早就滑落到地上去了。

等着最終的結果擺在白景峰的眼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原主殘留的情緒感染,他氣得眼睛都紅了,看向雪如的目光之中,是全然的厭惡、冷漠和痛恨,“你可真是本王的賢妻啊!是不是要把本王害得斷子絕孫了才高興?!”

盡管早就預感到雪如的手段不會柔和到哪裏去,可是當事實真的擺在眼前的時候,他還是為這個女人的狠辣而感到陣陣心驚。簡直觸目驚心啊!

“王爺,我只是太愛你了啊!”雪如慌忙跪下,流淚哭訴,“我太愛你了,才不想把你讓給別人,我……”

“手上沾染了這麽多條人命,你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怕有人來找你索命嗎?”白景峰厲聲打斷她的話,看在對方懷孕了的份兒上,強忍住一腳踹過去的沖動,冷笑道,“如果這就是你愛本王的方式,那本王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被你這種人愛上!”

“王爺!”雪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怎麽能這麽說呢?我……”

“夠了!”白景峰恨聲道,“我不想再聽你的歪理邪說了。”

他面無表情地吩咐,“福晉身體不适,從今天開始安心養胎,誰敢讓福晉踏出房門一步,傷到她腹中的胎兒,一律亂棍打死,其他人無要事也不得前去打擾福晉養胎,都記住了嗎?”

“王爺!”雪如驚呼一聲,膝行兩步,拽住了白景峰的袍角,“您不能這麽做,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家啊!”

“松開!”白景峰低頭看着她,聲音之中沒有絲毫起伏,對于這個女人,他是徹底失望了,“不要逼着本王跟你‘割袍斷義’!”

雪如條件反射性地松了手,等着反應過來,想再苦求的時候,白景峰已經後退兩步,和她拉開了距離,接觸到對方冷漠的目光,她頓時支撐不住地癱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即便是自己能渡過這次危機,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秦嬷嬷生怕雪如失神之下傷到肚子裏的孩子,連忙扶着她重新站起來。頂着白景峰不帶絲毫溫度的眼神,她一個字也不敢說,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來。

畢竟雪如做的那些事情,有八成都是她在經手,通常這種事情一旦曝光,像是雪如這種有身份的人,或許還能夠保住一條命,僅僅只是失寵,或者被打發到別院和寺廟裏面,渡過餘生,可是像她這種奴才,就沒有那麽好命了。

現在眼看着白景峰還沒有想到這一層去,秦嬷嬷低頭裝鹌鹑都來不及了,又怎麽會引火燒身?可以說,她沒有急着撇清關系、甚至反咬一口,就已經是對雪如忠心的證明了。

揮手讓衆人都散去,白景峰回到書房,把其他人都趕出去,自己在窗前站了良久,才喊人進來,“來人。”

“王爺。”兩人聽到白景峰的聲音,馬上就進來聽命。

白景峰轉過身,淡淡地看着趙四,“本王前兩天吩咐你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旋即不等着對方說話,便自嘲一笑,“罷了,剛剛那樣的情形,還需要什麽結果呢?”

他擡起頭,接着道,“這兩天你們倆配合着,把這王府裏面徹底給我收拾幹淨了,該發賣的發賣,該發配到莊子上的,也不必客氣,另外還有外院的那些采辦和管事,趁着這個機會,也都查上一查,省得真有人把這王府的銀子當成自己家的了。”

兩人心中一凜,皆是慌忙應下。

白景峰頓了頓,又道,“今天的事情,翩翩受驚了,待會兒派人送點兒賞賜過去。”當時飯菜都擺上桌了,如果不是他突然讓所有人到院子裏集合,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還有陳格格和李格格,兩人都受苦了,以後月例加兩成。”

“是。”這是高福的事情,所以答應得只有他一個。

“後院的事情,麻煩唐嬷嬷先辛苦一段時間。”他皺眉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管着後院的事情,到底不成體統,可是現下王府裏面唯一一個有資格管家的,就是雪如,白景峰當然不可能再縱容對方的野心,便如此吩咐道。

唐嬷嬷就是趙四的親娘,也是富察岳禮的乳母,讓她暫時管着,雖然還是有些不合規矩,但是現下也沒有更加合适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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