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黃泉古墓（七）

“師兄！”慧真難得說話厲聲了起來“白露他身體并不好, 離魂之法在別人的身上有可能七日，他……”

“不必再說了，”尹白露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道“我知道後果, 所有的後果由我一力承擔, 絕對不會給朝宗寺帶來任何的麻煩。”

在這種生死的關頭, 還是撇清關系為好。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慧真臉色有些蒼白了起來，乍紅乍白的可見心緒實在不平，他到底沒有辦法做到像師兄那樣淡如止水，面對這個從小相識的人, 怎麽能眼睜睜的看他去送死“如果你非要去的話, 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了，多我一個的話, 也多一份保障吧。”

清秀的面龐上充滿了堅定，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銳意進取過，也從來沒有這樣反駁過師兄, 但是真的做到的時候, 發現似乎也并沒有那麽困難。

“你确定？”慧空眸色深邃, 宛如深潭, 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只是定定的跟慧真對視了半晌, 扭過了頭道“也好, 你陪他去, 也多一份保障, 我在這裏為你們護法，七日，記得，只有七日，七日之內，無論你們找不找得到那個人，都要回來。”

“明白，”尹白露的眼中并沒有絲毫的疑慮，只是對着慧真笑了笑道“我替小楓多謝你了。”

有一個懂的人扶持，他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找到那個人，而七日之期，現在想那個，不過是給自己退縮的理由罷了。

兩個人在禪房入定，慧空在他們的周圍布下了法陣，叮當當的佛心鈴悠遠綿長，他最後在陣外坐下，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也只是閉上了眼睛開始敲擊木魚。

“篤，篤，篤……”聲音的節奏從始至終不變，像是在催眠一般，讓人覺得很遠又很近，然後他們靜靜的看着那個閉着眼睛的人，順着那道光門進入了那片黃沙之地。

木魚的聲音停下，慧空看着面前靜坐的人，怔愣了許久。

當年的慧真并不如現在這般鐘靈毓秀，他剛剛被撿回來的時候還很小，堪堪到他的膝蓋，瘦小可憐的一抓那小手都是骨頭，真正的骨瘦如柴。

不過他很乖，給吃什麽都接着，張大嘴巴吃東西的樣子，第一次穿上小和尚衣服的樣子，如今都還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之中，只是他很呆，即使被養的白白嫩嫩可愛的誰都想捏一捏，他也很呆，仿佛天生不會做表情一樣。

那時的他還沒有學到現在這麽多東西，只當他是小，所以呆傻，經常縱容着師兄弟逗弄他，一個個端着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架勢，就為博小家夥一笑，只是他們看他呆，他卻看着他們無動于衷，仿佛他們才是真正的傻子。

後來雲游的師父回來了，他老人家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孩子丢了一魂，雖然看似跟平常的孩子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失魂症這種病症如果不治好的話，他慢慢的就會變成傻子，不能辯識自己的行動，生不如死。

他怎麽舍得這個好不容易被他養好的孩子變成那個樣子呢，于是就去求了師父，得了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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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有載，失魂者非人，可招一魂于九幽之外，然生死劫必生，渡之則生，否，亡。

不渡，也就只有死亡，是變成一個傻子還是讓他恢複後去渡生死劫，這個問題讓慧空糾結了很久，他雖然撿回來了他，但是卻沒有資格決定他的人生。

夜不安寝，食不知味，大概說的就是他當時的狀态，然而還沒有等他分辨出個好歹來，那個孩子自己做出了選擇，他雖然呆，卻很聰明，識了很多的字，也就代表着他看的懂他放在那裏古籍上的內容，他指着那張紙說“治，治……”

“你的意思是想要治好自己麽？”慧空蹲下身平視着他問道。

小家夥仍然面無表情，卻重重的點了點頭‘，口裏仍然重複着那個字’“治。”

“可是，即使治好了，渡不過生死劫，你會死的，”慧空摸着他毛絨絨的小腦袋，手感非常的好“這樣，你也選擇治麽？”

那孩子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他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失了神智的他已經這麽可愛，如果找回了神智，該是怎樣的美景呢。

慧空懷着期待看着那個召回魂魄的小家夥重新睜眼，他一向茫然的眼睛裏仿佛有星光閃爍，一睜眼就撲到了慧空的懷裏，半晌才擡起頭來怯怯道“謝謝你救了我。”

軟軟糯糯，跟奶貓的聲音一樣，讓人覺得把他抱在懷裏揉搓真的不夠。

時間真的很快，從慧真選擇剃度，修佛到現在，幾十年匆匆而過，他從未有過生死劫的預感，直到慧真提出了要跟随尹白露一起去那黃泉之地，這種征兆一瞬間出現在了他的心裏。

那個孩子要去度他自己的劫難，旁人無從插手，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若非共生，這長生又有什麽意思。

黃沙遍地，初初落地時雙足便深陷在黃沙之中，直直的沒過腳踝，尹白露微怔，擡腿邁步，沙子從褲腳滑落，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正常行走而渾身輕松的感覺了，區區黃沙，又算得了什麽。

慧真落地，雖然手掌似有通透之感，但是一身的修為仍在，他看着毫不猶豫邁步向前的尹白露道“要不要我帶你一程，黃泉路遠，靠雙腿是不行的。”

尹白露轉頭點了點頭道“多謝了。”

他們從空中掠過，總是能看到一些人似乎在漫無目的的走着，雙目無神，似乎不知疲倦一般。

“別看那些，他們都已經不是活人了，”慧真扶着他的肩膀解釋道“看的久了，容易迷失心神。”

惡鬼有吞噬之道，這些已經死去的靈魂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能闖入這片交界處的人，都不可能是平白進來的。

這裏的魂魄，有闖入而死去的人的魂魄，有離魂之人誤入的，也有如同他們這般，七日不出，便只能永遠留在這裏的，這裏的魂魄，不能往生，只能永遠的停留，因為通往地府的那道門，從來沒有開啓過。

慧真記得曾經問過師父為什麽不開啓那道大門，讓這些人得到救贖，師父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告訴他，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并沒有答案流傳下來。

飛行仿佛沒有盡頭，慧真皺了皺眉頭，想起了那些一直在前進的魂魄們，他們，也許一直都在尋找着這個世界的盡頭，可是，或許，并沒有盡頭。

“放我下來吧，”尹白露一直沉默着，突然開口說道。

慧真不明，卻還是從半空中降落了下來，看着這人平淡的雙眼道“你想到什麽了？”

以他的眼力觀察不到的，這個人或許可以。

尹白露看向了那條大河，朝盡頭與源頭分別看了一下，問道“你覺得水是從哪邊流向哪邊的？”

慧真本向直接指向右方，然而只是錯眼間，他仿佛看到了河流的走向與之前看到的不一致了，怎麽可能？黃泉源頭忘川，應該只有一個方向才對。

“假的，”尹白露在河邊蹲下，給出了答案“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即使我們一直往前走，也無法找到盡頭，這裏是一個詭異的循環，但是既然來源于忘川，就一定有通往那裏的道路。”

慧真看向了清澈見底的河水道“你覺得是這裏？忘川的河水是弱水，一旦沉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尹白露聽了他的回答，看着那河底驀然笑了出來“賭一把吧。”

他來到這裏，本身就是靠賭，若是退縮了，又怎麽去找到那個人，他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卻也不會畏縮不前。

“好吧，我信你，”慧真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兩人一起跳進了河水之中，自然下沉，河道清澈，比之海底的美景還要更美，然不待他們看清，就仿佛莫名陷入了漩渦之中，失去了意識。

尹白露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巨大的石室，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看到的是漫天的壁畫，上面的人物惟妙惟肖，穿的卻不是星際的衣服。

躺着的地面也并不平坦，他撐着坐了起來，卻險些被這滿室的金光刺瞎了雙眼，随地散落的金器，夜明珠和各種各樣的寶石，璀璨非常，只是那些森森的白骨摻雜在裏面，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尹白露對這些沒有興趣，卻能确定，這裏的确是那只貓說的地方，他在金幣的堆上小心的走動着，時不時要低身扶一下才不至于摔倒，一直到了慧真的面前，才停了下來輕推道“醒醒，慧真，醒醒。”

“我們到地方了？”慧真的語氣有幾分的不真實“沒想到居然真的被你猜中了。”

他翻身從金幣堆上坐了起來，看着極目遠眺全是金光的地方道“我們該怎麽出去？”

門倒是還是門，只是金幣堆的，幾乎把門都要封到頂了。

慧真試圖去将那些金幣搬來來讓門打開，尹白露卻只是摩挲着一枚金幣，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慧真任勞任怨的搬着，沒有去打斷他，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尹白露絕對不可能為了一枚金幣而無緣無故的發呆。

而如他所料的是，那枚金幣被随手扔在了那堆上，尹白露過來牽住了他的袖子，直接朝着門撞去，不等慧真阻止，仿佛渾身過水一樣的感覺傳來，他們已經站在了空蕩蕩的另外一間石室裏面。

“怎麽會這樣？”慧真像個丈二和尚一樣的摸不到頭腦，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特別的蠢，明明他的智商屬于偏高那一類的來着。

“這座墓穴是人間的東西，”尹白露随口解說道，看着這間空蕩蕩的石室，眉頭皺了起來，雖然不知道這座墓穴怎麽會沉入黃泉，但是人間的東西，是無法阻礙魂魄的，而事實，果然如同他猜測的那樣。

“難怪那些白骨沒有消弭掉，”慧真也想通了這個關節，頓時了然。

金幣，白骨，這些都不屬于陰間的東西，偏偏在那裏存在着，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整座墓在某個時間，整個沉入了黃泉之中。

這間空蕩蕩的石室沒有其他的東西，唯有一座棺木靜靜的停留在中央的石臺上。

尹白露沒有看棺木，反而看起了周圍的牆壁，每一寸牆壁上都畫着鮮豔的壁畫，似乎有一些因為年久而有所褪色，又有一些新填補上去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座墓穴并不是一次性封好的。

在更為古老的遠古時代，這種巨大的墓穴群，應該是屬于貴族的，他們從一開始坐上某個位置就開始修建陵墓，一直到死後連帶着妻妾一起葬入其中，圖的似乎是陰間的安樂。

而這樣的墓穴，往往十分巨大，為了防止別人進入，甚至層巒疊嶂，機關重重，而建造的圖紙往往會在建成後直接毀掉。

“有什麽思路麽？”慧真站在他身邊看着滿牆的壁畫，這似乎畫的是遠古的時期，騎馬狩獵，宴請賓客，應有盡有。

“沒有這裏的地圖，”尹白露看着那些新填補上去的壁畫，每一副都有一個女子婀娜多姿的體态，她穿着宮裝，或是在窗邊小座，或是在湖畔納涼，或是繡花，或是梳妝，眉目仿佛都能看出那淡淡的情誼來。

慧真知道自己動腦子估計也想不出什麽來，幹脆就不思索直接問了“那怎麽辦？”

“幫我掀開一下棺板，”尹白露轉身走向了中間的棺木。

說是棺木，卻并沒有封死，鐵梨木的棺板，即便是幾個普通男子一起擡，也是擡不動的，可惜的是，慧真的力氣還是蠻大的，他只是輕輕的将棺板推出縫隙來，再雙手握住邊緣一掀，那棺中的女屍就呈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鮮活，紅潤，看起來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一般，大紅的宮裝，金雕的鳳凰，還有手腕上戴着的金鑲玉，都充分的顯示着女子的身份。

“遠古時代，鳳凰好像是皇後用的東西，”慧真也是讀過朝宗寺的典籍的。

“這也就是說，我們處在這座墓穴比較靠內的位置，”尹白露并沒有做多餘的事情，轉身示意慧真将棺板重新合上，看着跟藏金室截然相反的方向道“我們順着這個方向一直走，也許會出去，也許會深入，也許，能碰到他。”

也只能這樣了，在黃泉的墓地裏面，又沒有地圖，更沒有什麽可以直接追蹤到沈丹楓的東西，只有輕飄飄的兩片魂魄，這無疑是最笨也最好的方法了。

兩人再次穿牆而過，無數的落矢迎面而來，似乎是為了再度測驗，尹白露面對着無數的的飛箭直直的站立在原地，那些飛箭穿過他的身體，透過了牆面，箭頭牢牢的沒入了其中。

他們在不斷的順着一個方向前進，古墓中遇到的無非就是棺木和金銀珠寶，只是有的棺板被打開着，裏面的屍體已經幹枯了，有的則仍然鮮活宛若新生。

只是他們想要遇到的人，一直都沒有遇到。

或許是因為他們過于的肆無忌憚，在他們再度進入一個石室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是一群人□□所指，他們都穿着盔甲，黑漆漆的泛着冷光，面上帶着面具，顯得格外的冰冷無情，那帽子上一根紅菱的人幹啞的問道“來者何人，擅入者死！”

□□的槍頭密密麻麻的指着兩人，讓人有一種難言的緊張，慧真自然是不怕他們的，他想的是尹白露有什麽樣的打算。

“我們是別國的來使，來拜見皇帝陛下的，”尹白露看着眼前的侍衛們，冷靜的說道。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滞，慧真已經做好了随時帶着尹白露撤退的準備，然而卻見那領頭的侍衛示意身後的人收手，只餘兩杆槍指着他們道“帶走。”

他們的手直接被捆住的時候，慧真就知道，這些侍衛，也不是活人了，嘆服于尹白露的冷靜，他們被帶着從一道門出去，穿過幾處長長的長廊，站在一處巨大的石門面前。

游龍戲鳳，威武的大門對于魂魄的沖擊力不是一般的大，他們只聽一人在門外彙報道“陛下，有來使參見。”

裏面久久沒有回應，良久，傳來了一聲冷峻的聲音，仿佛直直透過人的靈魂一般“扔出去。”

“是，”侍衛們立刻照辦。

“且慢，我有要事相商，我并沒有什麽惡意，只是想要找一個人而已，”尹白露朝着裏面說道“找到就走。”

“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生魂，回你的人間去，”那人口中透着冰冷和無情。

他們只感覺到一陣狂風，就被驅趕到了一處大門外，黑漆漆的洞口朝着他們，仿佛随時能吞噬掉任何的東西和人。

“墓穴的入口，”尹白露狼狽的躺在地上，看着頭頂的水波蕩漾和這一整座龐大的陵墓群，還沒有打算重新進入其中，就已經被從上而看下來的無數的眼睛給盯緊了。

他們的眼睛無神，卻又像是在打量着什麽，他爬了起來，看着入口對着的方向，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吞沒了視線。

而在那墓穴的入口處，跟他們在裏面見到的同樣的士兵們在驅趕着這些人，□□所指的地方，劃破的傷口會泛出點點的熒光，若是紮入要害，直接整個人的魂魄都會消散掉。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恐怕無法再度進入那個地方，這樣的情勢可以說是相當的不妙。

尹白露跟慧真對視了一眼，朝着空曠的地方而去，企圖讓自己冷靜一下，他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道“這些就是那些永遠無法投胎的靈魂？”

“恐怕是的，”看到這樣的場景，慧真比尹白露的震撼要更深一些，人群一眼望去，幾十萬的魂魄在這裏擁堵着，永遠找不到來處，也永遠找不到歸處，只能在這永生的地獄中贖着自己的罪孽。

而那些往墓穴口不斷擁擠着的魂魄，于是說是想要進去，在慧真看來，卻像是自己送上了那□□的口，這樣的永生，換作是他，也不想要的。

“慧真，”尹白露本在深思着方法，卻沒有想到旁邊正說着話的人的魂魄上突然散發出了無數道光芒，光芒沖天而起，直接散落在了人群之中，受光芒所指之人，魂魄的顏色淡化，竟化作了點點金光，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尹白露看到的是那魂魄消失前的欣喜若狂和所有魂魄突然扭轉過來的驚訝和驚喜。

人潮湧動，慧真不知何時盤腿坐了下來，金光已經遍布了他的全身，靠近的魂魄都在不斷的消融着，可他們似乎并不感到難受，而是滿眼充斥着感激。

尹白露只能暫避鋒芒，因為那金光的溫暖，幾乎勾引人着想要朝那裏靠近，就像是數九隆冬裏的一個火堆一樣，溫暖的異常。

如果繼續留在那裏，尹白露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抵擋住那樣的誘惑。

旁人都在順行，只有他在逆行，人潮沖擊之下，好幾次的踉跄，然而卻看不到盡頭，就在他要被人潮吞沒的時候，突然肩膀上落下了一只人手，不等他反應，就已經被帶出了人潮，落在了墓穴上的一處站定，看着底下的人流湧動了。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熟悉的男聲傳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這些魂魄吞沒了，就回不去了。”

“犰大人？”尹白露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眼中劃過希望的光芒“丹楓呢？”

沈兔兔一愣，神情沮喪了起來“我沒有找到他的蹤影，我們進來就失散了，不過你放心，他那麽厲害……”

“安魂玉碎裂了，”尹白露冷冷的說道。

沈兔兔接下來的話全部咽了回去，似乎帶了幾分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他可是渡劫期的神魂，這裏的人哪裏有可能給他的神魂造成傷害，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們得去找他，”沈兔兔來回走了幾步道“現在就去！”

尹白露看向了慧真的方向道“那他呢？”

沈兔兔看着那個方向，眸中劃過了眸中敬佩和深沉“他正在以自身打開地府的通道，度化這些魂魄，這是他的生死劫，我們管不了。”

“那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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