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蘇禾愁眉苦臉地縮了兩步後,見祈淵轉頭問他:“我早說了把芍藥花扔在外面凍死,你偏要抱回來,現在這芍藥徹底成妖了,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個爛攤子?”
“這也不能完全怪我。”蘇禾小聲道:“誰叫你當時不把話說清楚的?”
柳疏逸聽着二人的對話,眼珠一轉,大致猜出了這花妖的身世來歷,在祈淵還欲開口辯駁前插嘴道:“行了二位,咱們可別站在街上吵,天色也不早了,要不然……咱們回去從長計議?”
祈淵低頭冷冷望向扣着狐裘帽子的小花妖,嘆氣道:“算了,你先跟我回去。”
小花妖聽懂了似的認真點了點頭。
柳疏逸也跟着“哎”了一聲,祈淵卻對他道:“我沒說你,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死蛇妖你有點兒良心行不行?”柳疏逸氣憤道:“我來這一趟容易麽?況且天這麽晚了你讓我怎麽走?”
“老道士。”祈淵抱臂道:“我交給你這麽點兒事你都辦不好,還有什麽臉面去我家?”
柳疏逸怔了怔,而後表情扭曲疑惑道:“你家?”
祈淵說完這話後自己也覺得奇怪,微抿了一下唇,不再多費口舌,轉身向回走。
蘇禾瞧着他的背影,唇角不知為何帶着一抹笑意,直到柳疏逸輕拍了拍他,為難道:“蘇公子……你看這……”
蘇禾回過神來,和煦笑笑,道:“祈淵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想必您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走吧,回去後我給您泡壺熱茶。”
柳疏逸嘿嘿嘿地笑了,便沒皮沒臉地跟着祈淵和蘇禾回了雲岚山,祈淵似乎向來就看不慣柳疏逸,二人一路上一直在拌嘴,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柳疏逸吃虧,蘇禾走在他們兩個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眼神一直盯着走在他之前的小花妖。
別看這花妖長得小,可是走這一路也沒見他停下來歇歇,甚至不需要人指路,自己悶聲悶氣地向蘇禾家的方向走去,蘇禾免不得疑惑問道:“芍藥,你認識路?”
芍藥轉過身來扶了扶腦袋上歪了的狐裘帽子,用力點頭,然後轉身繼續趕路。
祈淵在蘇禾身後解釋道:“別把他當成凡人的孩子看,那小東西聰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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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也大着呢。”柳疏逸掏了掏耳朵補充道:“吵得我直到現在腦子還在疼。”
祈淵斜了柳疏逸一眼,道:“活該。”
柳疏逸便又跳着腳罵那只冷心冷性的蛇妖,蘇禾無奈地搖頭笑笑,緊跟着腳步飛快的芍藥,等到終于到達小院子後,芍藥在門口很興奮地蹦了蹦,然後貼在門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蘇禾挽唇笑笑,雖然祈淵說不要将芍藥看作凡人的孩子,但他現在的舉動,分明就是個玩累了終于回到家的小孩童。蘇禾推開院門讓芍藥進去,就見他直奔着窗邊的牆角去了,在牆根下一蹲,縮成個小團。
這時祈淵從院中拿了個陶土的花盆來,磕掉其中的餘土放到了芍藥身邊,然後摘掉芍藥頭頂的誇張帽子,指着花盆道:“進去。”
話音剛落,那芍藥就像是聽到什麽不得了的命令一樣,動作麻利地跳進花盆,只留腦袋上的芍藥花支了出來,旁人一眼望去,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花盆裏實則藏了個小娃娃。
蘇禾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後才對祈淵道:“這芍藥也太聽你的話了吧。”
“誰讓這老蛇妖的妖氣那麽重呢,小花妖自然不敢違抗他。”柳疏逸陰陽怪氣道:“再說了,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敢惹他啊?”
蘇禾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後對柳疏逸道:“道長您先坐,我去泡壺茶。”
柳疏逸笑得眼角皺紋堆疊,道:“多謝了蘇公子。”
蘇禾走後,柳疏逸蹲在花盆旁邊摸了摸芍藥花瓣,對一旁的祈淵道:“看來這小家夥成妖和你二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要不然他也不會哭鬧這麽久,只為了回來找你們。”
“我沒想到他有這麽執着。”祈淵道。
“孽緣啊。”柳疏逸嘆氣道,随後想起了什麽事兒似的忽然伸二指搭在祈淵的腕上摸了摸,問道:“你身上氣血比前些日子好很多啊,天劫面前起死回生你還真是命大。”
“我是太不願意看你成仙所以才又活過來的。”祈淵故意去戳柳疏逸的痛處。
柳疏逸撇撇嘴翻了個白眼,而後轉移話題道:“既然你的傷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等蘇禾百年後。”祈淵平靜道。
“等……啥?”柳疏逸一臉不解地問道。
祈淵換了一種說法:“等蘇禾死後。”
柳疏逸咧了咧嘴,道:“你這老蛇妖也未免太貪心了些,好不容易逮到個體質特殊的凡人就想着一直被他滋養下去?是誰跟我說等傷好個七七八八的就會離開的?你不是不想和這肉體凡胎有什麽牽扯嗎?”
祈淵把花盆從地上搬到窗沿,道:“我改主意了。”
柳疏逸垂頭盯着地面默然片刻,而後道:“也好,且當蘇公子是你的靈丹妙藥,或許可保你渡過下次天劫。”
“借你吉言。”祈淵道:“日後清明掃墓時,我一定多給你供上一壺酒。”
柳疏逸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擺手道:“你能如此惦記我,我就很欣慰了。”
這一晚,柳疏逸便在蘇禾家借住了,他瞧着祈淵大模大樣地睡在榻上蘇禾卻睡在地上覺得有些奇怪,但一想祈淵的脾氣又覺得這一切都合理,便也不再多想,和蘇禾一樣在地上睡了。
不過蘇禾這晚卻難以睡着,一方面是柳疏逸的鼾聲簡直震天響,另一方面是窗沿上安安靜靜的小花妖。蘇禾睜着眼睛胡亂想着這些事情,忽覺背後一涼,祈淵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鑽了進來,蘇禾于暗夜中淺淡笑笑,轉頭用臉頰蹭了蹭貼在自己肩窩的蛇頭,輕聲問道:“祈淵,那芍藥到底應該如何處理?”
這問題祈淵其實也想了半晌了,想着想着便又憶起那點化他成妖的真武仙君,便在蘇禾耳邊道:“既然趕不走,那便留下吧,也或許某一日,他自己就想離開了。”
蘇禾思量片刻,點了點頭,祈淵在他腰上纏了兩圈兒便不動了,蘇禾摸着腰腹間的蛇鱗,不知過了多久後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