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坍塌（04）

江志誠家出事了。

在2012年的時候。

2012年。

2012年，似乎是他的曾爺爺被架空的那一年。

一次徹底的大洗牌，丢掉了全部的籌碼。

……

難怪。

難怪江志誠在2012年搬出了大院。

難怪江志誠來家裏吃飯自己問起來的時候氣氛那麽奇怪。

難怪12年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江志誠說有事在忙不和自己聯絡。

難怪他總覺得江志誠有事情瞞着他，而且不止一件，有很多很多。

陸沉捏緊了拳頭，他有些懊悔，自己是太相信他了，這幾年江志誠給他的信幾乎都是報喜不報憂，他竟然沒有過一丁點的疑心。

他天真地以為海彼岸這裏的所有人都過得平安喜樂，回國後也像個沒事人一樣，什麽也不知道。

“趁我理智還在，趕緊滾蛋。”顧遠風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走出了房間。

陸沉苦笑了一下，他開了開口，卻發覺自己除了說一句蒼白無力的對不起以外，根本無話可說。他什麽也不知道，也沒有多想，去關心。他沒心沒肺的像個幼稚的孩童，全然不知旁人承受着怎樣的苦難。

陸沉嘆了口氣，他現在已經完全能夠理解顧遠風的憤怒，也深覺自己沒什麽顏面再待在這裏。他轉身，準備離開顧家——現在他很想去問問江志誠，他究竟還瞞了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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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一直在客廳沉默不語的顧袅袅突然從門口跑了出來，塞了一小盒龍井給陸沉。

“剛才你沒怎麽喝，帶一點吧，”顧袅袅表情有些歉意，無論如何自己哥哥掴了他一耳光是不對的，“千秋同俯仰，唯青山不老，如見故人，我想我哥哥他是開心的，只是……”

“謝謝。”陸沉低眉笑道，“只是你哥哥說的沒錯，我确實沒什麽良心，他生氣是應當的。”

陸沉接過了顧袅袅手裏的茶葉，離開了。

腦子裏如一團亂麻，他根本沒辦法很好地思考。顧遠風只是簡單說了幾件事，真沒被他提及的大小瑣事，被江志誠就此摁下的又有多少。

陸沉走得很慢很慢，他從未覺得自己的腳步這樣沉重過。

陸沉很依賴江志誠，他不否認這一點，這在大院其實很少見。因為大院的男生大多有些大男子主義，總有一種“任何事都應當自力更生”的思想在大腦裏根深蒂固，陸沉其實也有一點，只是江志誠這個人被劃出範圍之外。

當關系好到一定程度，将一個人看做另一個自己，就會像信任自己一樣去信任那個人。

“我們就像礦石裏的钴和鐵，相伴相生。”

這是江志誠對陸沉說過的話。

無條件的支持信任，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江志誠永遠支持陸沉的決定。小時候捅馬蜂窩是如此，長大後逃出國是如此，如今回國了仍是如此。

“我們家往上推三代，或深或淺都有在圈子裏混的人，到了最後，他們已經變得不願意再相信任何人。後來曾爺爺讓我一定不要再涉足這個領域半步，他希望我安安心心考交大，安安心心搞科研。他的晚年雖有子孫承歡膝下，後生萦繞左右，但我知道，他是孤獨的。”

“所以，陸沉。能相信一個人很幸福，能被一個人相信也很幸福。”

江志誠很相信陸沉，陸沉也同樣相信江志誠——所以他很介意江志誠對他有所隐瞞，繞是有理由他也不開心——如顧遠風所言，江志誠是他最好的兄弟，可兄弟出事的時候，他卻毫不知情。

可自己在日本有困難，江志誠從來是說一不二地伸手相助，沒有一句責備和怨言。

相對照之下，陸沉甚至覺得自己有幾分不懂事。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