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兩輩子
南王世子第一眼看到韓玄衣的時候,那人白衣墨發、香車寶馬, 才子圍聚、佳人環繞, 仿佛世界的中心一般,走到哪裏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将視線投向他。
眸光潋滟、風流萬種, 只一眼望過來, 便使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南王世子只覺得心頭一跳。
同樣是世子, 韓玄衣這個異姓王的世子, 生活得卻比他潇灑得多。
南王世子一開始是嫉妒的, 但在嫉妒的同時, 又隐隐的羨慕, 這讓他如上了瘾一般,無時無刻不将目光投放在韓玄衣身上, 也無時無刻不想要得到韓玄衣的消息……
最終,他發現自己對韓玄衣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只是韓玄衣畢竟是秦王世子, 他根本沒有辦法把人給弄到手, 只能幹看着,心癢癢的。這也讓他更迫不及待的要得到那至高無上的皇位,好讓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時的韓玄衣根本不在乎皇位上坐着的到底是誰,也不摻和南王|府和白雲城的謀朝篡位計劃。所以南王世子的打算是, 等他取代了皇帝,坐擁了天下, 便将韓玄衣招進京中, 給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 只要……韓玄衣可以待在他的身邊。
結果就因為陸小鳳的參與,就因為西門吹雪眼睛裏容不得沙子、非要和葉孤城決戰,韓玄衣竟然動手了!他倒向了皇帝!
南王世子覺得被自己最心愛的人背叛了,被韓玄衣在心口插了一刀,快準狠!
在那一刻,他看不見皇帝,看不見陸小鳳,也看不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他只記得自己是恨韓玄衣的。
能重新活過來,南王世子心裏是很複雜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對付韓玄衣,也不知是該報複對方,還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最後他幹脆選擇先下手布置卻不動手,等到按照上輩子的軌跡,西門吹雪娶了孫秀青、韓玄衣也大婚娶了關瑤之時,他再提前行動,務要一擊必中,将皇帝殺死。
到了那時,天地已換,韓玄衣就算再關注西門吹雪、再和陸小鳳是朋友,也無法做出任何改變,除非他打算謀反!
若是韓玄衣選擇了謀反這一條路,那倒正合了南王世子的心思——直接将其鎮壓,鎖入宮中,豈不更妙?
可直到韓玄衣被退了婚,南王世子才驚覺起來,這一輩子竟然和上輩子的發展不一樣!
他開始擔心了——萬一韓玄衣因為被退婚要給關家一個教訓,提前倒向了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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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在他猶豫期間,關家倒了。
南王世子:“……”真是越不想看到什麽就越來什麽!
于是他決定提前動手,先把韓玄衣引過來,再順手殺了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一勞永逸。
而韓玄衣就是魔劍這件事,是一個快要死了的女人告訴他的,但那個女人出現得很詭異,又死的很突然,就像是被誰操控好了一樣。
當時的他并沒有注意到太多的細節,還曾狂喜,認為上天讓他重新來過,就是讓他如願以償的!後來又出現了一個宗師境高手來投,更讓他堅定了這個想法,直接讓那宗師境高手去假扮魔劍。
可如今看來,這明明就是一個圈套,可他還傻兮兮的主動往裏面鑽!而設圈套的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家夥!
那麽……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全都為他人做了嫁衣?
南王世子心中暗恨,目光也死死的放在宮九的身上。
“你想的都沒錯。”宮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裏活動,不以為意的笑笑,似乎很輕松的樣子,“他們都是我的人。”
“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設局害我?”如今形勢比人強,南王世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即便是我們來歷相同,也不必互相算計坑殺吧?若是咱們聯合起來,普天之下有何人會是對手?”
從“你我”到“我們”又到“咱們”,南王世子也是挺會打蛇上棍的。
“設局害你?你以為自己如此重要,值得我專程設局?”宮九目光輕蔑,“我只是順勢利用了你這個廢物罷了。”
“你……!”
這一個字是南王世子在人世間留下的最後一個字了。
宮九的手已經穿過了他的胸口,将一個溫暖跳動的心髒輕輕的……捏成了肉醬。
直到屍體的血液逐漸凝固,宮九才将手抽了出來,看着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倒落在地。
他漫不經心的取出絲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提高聲音道:“陷阱處理好了?”
站在遠處守衛的黑衣人聽到問話,這才又走了過來回答:“已經加大了藥量。”
宮九輕生嘆道:“一個未來的劍道之神,一個名滿江湖的俠探,真是……可惜了。”
但他的語氣神态裏,卻沒有絲毫可惜的意思。
他可以确定了,南王世子是他記憶裏第二世的那個蠢貨。
但南王世子到死也不知道,韓玄衣之所以會在他篡位時突然插手,完全是因為宮九,而非其他任何人。
宮九有兩種記憶。
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
而每一種記憶的中心人物,都是韓玄衣。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宮九都分不清這兩種記憶和他如今的記憶,三者相互混淆,他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将它們區分開來。
宮九無法得知哪一種記憶是真的,哪一種記憶是假的,他最終将它們當做了前兩世。
第一世,宮九為了報複殺了他母親的父親,設計篡奪皇位,不惜與西方魔教玉羅剎暗中謀劃在一起,試圖毀滅所有太平王重視的人事物。
可惜他徹底恨錯了人,到頭來連聲音類似他母親、被他看做心靈慰藉的女人都背叛了他,最終一切成空。
第二世,宮九的人生出現了分叉點。
年僅八歲的宮九在目睹了他母親死在父親懷裏,誤會母親是被父親所殺,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跑出了太平王|府。
年幼的宮九渾渾噩噩,猶如游蕩在人世間的幽靈,就這麽跑了三天,累了渴了都是吃的林中的野果,直到他遇到了昏迷中的韓玄衣。
那時的韓玄衣滿臉都是黑色的紋路,宮九不知怎的想到自己的現狀,認為這個人是因為面容醜陋而被家人遺棄,頓感同病相憐。于是他用小小的力氣把此人拖到了不遠處的破廟裏,小心照看。
……沒把衣服拖漏皮肉磨破也是韓玄衣腦袋上的主角光環夠給力了。
宮九看着他救到破廟裏的人昏迷了三天三夜,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又冷汗直冒,偶爾還喊出來一兩句“滾開”、“別想搶”、“這是我的”之類的話……就是不見衰弱,即便是幾天沒吃飯沒喝水,也和正常健康的人沒兩樣。
在第四天早上,昏迷的人醒了過來,就是臉色陰沉沉的使得那張毀容臉更加不好看了。
“是你?”那人看了一眼宮九,眼中似藏着無盡的世界,冰冷、無情以及……
以及什麽?
年幼的宮九形容不出來,但他卻并不害怕,只是有些好奇,對方難道見過自己?
這一眼之後,那人再度昏迷了過去。
不過這次昏迷的時間比較短,不過小半個時辰,那人便再次醒了過來。
宮九看着那人的眼睛,和剛才不太一樣,好像變得很溫和,便大着膽子問道:“你認識我嗎?”
那人卻疑惑的看着他:“你是?”
宮九癟癟嘴,沒有再提方才這人順序颠倒過來卻意義截然不同的“是你”兩個字。
那人告訴宮九,他叫韓玄衣。
秦王世子韓玄衣?
後來宮九又了解到,這人不只是秦王世子,還是當年屠|殺了無數武林人士的魔劍。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宮九不在乎別人如何,就算韓玄衣将全天下的人都殺了,他也只會微笑旁觀,甚至拍手叫好。
此後三年,宮九一直跟着毀容臉的韓玄衣生活。他們去過荒漠,去過冰川,也去過江南水鄉,更去過汪洋無際的大海……一系列的旅途讓他們相依為命,關系更加親密。
三年後的一天,韓玄衣臉上的黑色紋路突然褪去,毫無征兆的露出了本來面容,那般的……俊美無雙。
或許是臉終于能見人了,韓玄衣高高興興的轉道回了秦王|府。
宮九自然也被他帶回了秦王|府,一養就是兩年。
在這兩年裏,宮九覺得自己對韓玄衣的占有欲越來越強,尤其是在聽聞韓玄衣已有了未婚妻,他更是恨不得去京城殺了關瑤全家!
父親、母親、親人、朋友、愛人……他将自己所能寄托的一切情感,全部寄托在了韓玄衣身上,又怎能允許對方娶一個女人?甚至要和他分開?
可現在的日子太過安逸,宮九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別說阻止韓玄衣娶妻生子了,就連一直和對方在一起都無法做到。如果想要得償所願,那必須先要擁有自己的實力。宮九很有行動力,剛一下了決心,便留了紙條出走。
雖然遲了五年,但在兜兜轉轉之下,宮九仍舊是被帶去了無名島,成為無名島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