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暗戀我啊?

人生來不想死,可人生來就是走向死,可人生來就是在走向死,這就意味着恐懼。——史鐵生

多災多病如宋至雨,去醫院如走親戚,吃藥如吃飯,十多年來,他卻依舊沒能習慣生病這件事情本身。從小接受馬克思主義教育的他早就無法相信人死後可以輪回,上天堂下地獄,人死就是萬事空。

但退一萬步來說,如果有人問宋至雨下輩子你想成為什麽?他還是很很認真地回答你。

想成為一只海龜,想成為一棵古樹,因為活的足夠久。不需要特地做一些什麽,經歷本身就足夠讓人覺得快樂。

……

“我就說這個裝置會吸走我的生命力吧,不然為什麽我會這麽冷,還這麽困……”宋至雨有一句沒一句地吐槽道。

“傻瓜,那說明燒退了。”周城探了一下宋至雨的額頭,果然沒有之前那麽燙了,還貼心的脫下外套給他披上。

“大膽,誰給你的勇氣來侮辱我的智商?等等…喂…你是要把我裹成粽子麽…”宋至雨不滿地抗議道。

“不敢不敢。”周城笑着求饒,轉移話題說道:“我看看你口袋裏都裝了什麽?這麽鼓,我幫你拿出來,別膈到自己了,等會睡覺的時候不舒服。”還沒等到宋至雨拒絕,周城就已經将校服口袋裏七零八落的東西盡數取出。

有被畫滿了鬼畫符的廢棄草稿紙、一本被翻舊泛黃的單詞書、一把美工刀和幾塊散落的橡皮。

……

“你是哆唻愛夢嗎?”周城問。

“那我也一定是哆唻愛夢中的乞丐…”他這個同桌看似人畜無害,一臉和善,但是最擅長的事情可能就是讓人尴尬,尤其是讓宋至雨尴尬。人好好的一個憂郁冷清的治愈系美少年,你幹嘛非要深入挖掘人家日常生活中不拘小格的灑脫一面呢?

“這把小刀我替你保管,萬一摔倒了傷到自己怎麽辦?”周城突然回想起前幾天郭南星和自己說的事情。

“別…”宋至雨下意識就要奪回周城手中的小刀,一激動,用的正是在打吊針的右手。

鮮血頓時回流,管子的五分之一處被紅色占據,他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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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手!放好!”周城喊道。

宋至雨偏頭一看,老老實實地将手重新放在座椅的把手上。

“咳咳…我就說這個裝置會吸走別人的生命力。”宋至雨幹咳了幾聲。

“我就平時用他削削鉛筆,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指的是周城手裏攥着的銀色美工刀。

“你騙哪個,現在大家都用自動筆!”

宋至雨被周城認真的樣子笑到了,說:“我就喜歡鉛筆不行嗎?”

“那我改天送你刨筆刀,便攜的。”周城固執地不願将那把小小的美工刀歸還到宋至雨手中。

“要你送。”

再意識不到周城的古怪的話,宋至雨就是真的傻瓜了。他面色一凜,因為感冒,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添了幾分厚度。

“郭南星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事情?”他問。

“啊,沒有啊!”周城裝作不知道他在問什麽。

“我初中的事情……”宋至雨耐着性子。

“什麽?我不知道啊?”

看來周城是下定決心裝傻裝到底了,宋至雨惱火之餘,突然心生一計。他向周城招招手,示意他近一步說話。

周城半信半疑,但還是将耳朵貼近了宋至雨唇邊。

“你要喜歡你就拿去好了,沒關系,我那還有一把更鋒利的……”

“西——瓜——刀——”

說罷,宋至雨半挑眉毛,惡作劇式地沖着周城的耳朵輕吹了一口氣。

“癢!”周城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渲染了全臉。

“啧,老周你以前果然是個非主流。我剛剛看見你的耳洞了,還不止一個。”宋至雨咂嘴感嘆,“為什麽會想要整一個彩虹頭,想了解一下您的心路歷程。”

宋至雨将手比成了一個話筒的形狀,遞到周城跟頭。

“當時是這樣……唉算了,我不好意思和你講。”

“啧,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嬌羞是怎麽回事?”

“算了我不和你說話了。我睡會兒,你幫我看着點,我不想再被這個裝置吸血了。”宋至雨叮囑道。

“你一定要看着啊。”宋至雨再三叮囑。

“知道啦,快睡吧。”周城把衣服在宋至雨脖子邊圍了個圈,還貼心地往裏掖了掖。

好像有這麽一個說法,一個人生病的時候也就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人一旦生病了,就會表現得和平常不一樣。平時一貫懶洋洋的宋至雨,上課的時候連理都不願理自己,今天竟然全程唠唠叨叨的,說個不停。

話都說不穩,但還是要說。

所以說,脆弱的宋至雨是一個唠叨的小老太?

上課的時候宋至雨也總是睡覺,但總是将頭深埋在雙臂之間,平日裏周城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翹起的發梢。一個男生平白無故地盯着另一個男生看,會很奇怪吧。

所以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他的頭發的确有些長了,已然有些阻礙視線。再三确認宋至雨有已經睡着了,周城蹑手蹑腳地走上前将他遮住眼睛的劉海撥向兩邊。他平日裏總是抓住一切時機用來補覺,怎麽眼底還有淡淡的烏青?

很難用一個确切的詞彙去形容他,因為宋至雨并不是小說裏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雖然外表上看上去憂郁清冷,私底下表現出來的除了成績好之外,更像是一個普通的逗比。當周城都要信以為真的時候,就會有一些細小的事實立馬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告訴你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你認識的宋至雨只是宋至雨想要你認識的他,只是冰山一角,而你對真實的他一無所知。

宋至雨有淺淺的雙眼皮,眼角略微下垂,平時睜開的時候眼球的上端會遮住一點,一副睡意朦胧的樣子。一雙眼睛很美,但是缺少光彩,懶散而目空一切,所以周城才更執着于想要捕捉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光芒。睡眠中,他纖長的睫毛伴着呼吸偶有顫動,周城甚至有一種錯覺,宋至雨睡着的時候比醒着還更有生機。

眉目柔和,淡淡的可以化開。

當然,說話的時候可愛,睡着的樣子也可愛,像自己家裏曾經養的一只小懶貓,每天最愛的事情就是在陽臺裏尋一塊舒适的地方懶懶地曬太陽。

周城挪到了宋至雨對面的座位,托着腮靜靜看宋至雨睡着的樣子,開始回憶起當時自己為什麽要染一個彩虹頭。

……

“你不覺得我和別人不一樣嘛?”小周城努力、笨拙地将自己頭發揪到男孩的眼前。卻沒料到男孩噗嗤一聲笑出了來:“我可不像那群土老帽一樣沒見過世面。”

……

因為想要在不管在多擁擠的人潮中,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這麽想着,果然很幼稚吧。周城現在都想笑話自己,年少輕狂,在追求特別的道路上拐錯了彎道,誤入歧途,在擁抱殺馬特的前路上差點一去不複返。

想想就好羞恥。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到此,周城都忍不住捂住自己英俊的面龐,留下悔恨的淚水。

特別是自從宋至雨那天在他家不小心看到自己的黑歷史照片之後,他就時不時借此來嘲笑他,暗地裏叫周城“殺老師”或者“Tony老師”。

幸好長得夠帥,經得住造。

小小的銀色美工刀在周城手裏慢慢推出,又緩緩推入。刀身已經斑駁,周城甚至在上面看到了早已凝固的血跡,也許只是錯覺。

“這一把小小的刀能幹什麽呢?”

“除非你真的扛把西瓜刀。”周城認真地想象了一下宋至雨腰間別着一把西瓜刀的模樣。

那畫面太美不敢看。

“我會保護你的。”他在心裏暗暗發誓。

……

“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譜,你看看瓶子都見底了,我要是再不醒就要在你面前被抽成幹屍了。”

“一直盯着我看幹嘛,你暗戀我啊。”宋至雨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還正坐在周城面前,與他四目相對。

“啊?”周城不知所措,“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收拾東西咱們回家。我有點想吃當心橋那家炸串了。”宋至雨對辛辣、油膩的食物有一種迷一樣的偏愛,是那種明知道吃完會難受好幾天但還是堅持不肯放棄的喜歡。

“你又吃!”

宋至雨在周城面前晃晃自己貼着膠布蒼白纖細的手,一本正經地說:“你看我都這樣了,我急需補充能量。”

“辣椒的能量嗎?”

“快走,別廢話了,我請你還不成麽。”宋至雨實在不喜歡醫院裏濃郁的消毒水味道,聞着讓人手腳冰涼。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走在半路上,周城就從手機裏收到了成績通知:總分全班排名第三十二名。

宋至雨湊過來看了一眼,說:“倒數第二十,你沒我想象的那麽差嘛。”

“你這麽一倒數我怎麽覺得心裏更不是滋味了呢…”周城沮喪地回答。

周城的電話鈴在這個時候恰巧響了,來電的是周城在外奔波的便宜老爹。周城的老爹嗓門奇大無比,隔着電話宋至雨都能聽到他在咆哮。

“你個倒黴玩意兒,早就說了你不是塊學習的料子,你偏不聽!老老實實混個文憑,回家替我打工不好嗎?你看看你的成績,其他我就不說了,你看看你的英語才考幾分,你對得起我對你含辛茹苦的早教嗎?你對的起你媽給你的一張老外的臉嗎?”

“爸,我覺得這事有一半得賴您。”

“哦,這裏面還有我什麽事?你倒說說,怪我什麽?”

“怪您不是個真美國人!”周城果斷按了挂斷,他這耳朵都要被整聾了。

“你呢?你考多少?”周城為了緩解被罵的氣氛,扭頭問宋至雨。

“我就不說了,怕打擊你自尊。”宋至雨一臉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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