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搬家

上學的日子好像就在宋至雨的頻頻回首中一天天度過了。

期中之後,讓人緩沖的運動會也結束了,就臨近小高考了,天黑得也越來越快,張永祥拖堂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雖然張永祥特批宋至雨可以不用來上晚自習,但是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學校比在家有意思。如果不是春游、秋游、校慶、運動會這些特殊日子,能來的日子還是盡量要來的。他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這所處在繁華鬧市中的高中裏的确有他每天都想要見到的人。

這條街和N市的大多數街道一樣,都種着四季掉毛的法國梧桐。從校門開始從左往右數的第三課梧桐樹後,站着宋至雨每天都想要見到的人。

之一。

“天氣涼了,穿衣服不要總是敞着懷,上回感冒才剛好,這回又感冒了怎麽辦?”周城微微皺着眉頭不厭其煩地替他将校服的拉鏈從底拉到頭。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活出了老媽子的感覺?我沒得事,沒…咳咳…嗯?”話說着身體仿佛要存心打宋至雨的臉一般,自顧自的咳嗽起來。

宋至雨有些心虛地對上周城的眼睛:“這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會又感冒的,因為上一回的,哈,它壓根兒就沒好…”

周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說:“怎麽這麽久?”說着就要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不過被宋至雨靈活地閃避了。

“換季的時候就這樣。不用摸,且涼着呢。你怎麽躲這來了?我還以為你早走了。老翔越來越變态了,他索性雇人接送她女兒上下班,就為了和我們死磕到底。真的很難想象到了高三,他是不是就要進化成究極狀态了。”宋至雨很自然地走到周城身邊和他肩并着肩往回家的放下走,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吐槽。

周城解釋道:“我剛開始是站在校門口等的,看到你們班燈黑了,老翔下樓朝這邊走過來,我情急之下才躲到樹後面的。以後的接頭地點變了,我都在這棵樹後面等你。”

宋至雨不解地問:“老翔又不教你了,你沒事見他跑什麽?”

周城說:“他是不教我了,但他不是那什麽主任嗎?我聽說最近嚴打,所以見他有點心虛……”

意識到周城口中說的嚴打是什麽意思之後,宋至雨的臉不受控制地紅了一下,不過幸好天黑看不見。他小聲說了一句:“沒事,沒人會注意到的。”

學校換了新的領導班子,在學生紀律這方面看管得十分嚴格。遲到早退到了一定次數都要扣學分,更別說打架鬥毆談戀愛這種事情了。前一分鐘你能在食堂,後山小樹林出雙入對,親親抱抱舉高高,後一分鐘就能在班主任教室拜見未來的公公婆婆、岳父岳母。更有甚之,情節嚴重、屢教不改者直接退學處理。

“當然不會被人發現了,你一天天窩在教室怎麽喊也不出來,我就是想在刀尖上跳舞也沒得機會啊。”說到這裏周城略微有些不滿。

宋至雨眨眨眼睛,說:“你可以獨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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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周城沒反應過來,宋至雨接着說:“現在創造機會的機會就在你面前,我也沒見你珍惜啊。”多說了幾句話,宋至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以此沖抵喉嚨間發出的癢意,結果弄巧成拙反而爆發了一連串的咳嗽聲。

“都這樣了還說不燙。奇怪了,怎麽總不見好呢?”趁宋至雨不注意,周城握住了他因咳嗽而上臺的手,讓對方離自己更近一些,以至于額頭相抵。

天涼了,宋至雨都能感受到雙方呼吸傳來的熱氣。

宋至雨呵斥道:“貼夠了嗎?快松開,大街上還有人…”

大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而且都不約而同地帶着口罩冷面前行,真像末日喪屍。不過空氣污染是有些嚴重,宋至雨決定明天出門也帶上口罩。

“再等等,還差一點。”說着,周城放過了宋至雨微微發燙的額頭,鼻梁輕輕抵住了他的鼻尖,仿佛是要以此為支點,完成一個杠杆運動,從額頭相抵到唇間相觸。

“是你讓我創造機會的啊。”一瞬間的行為,松開之後周城緊急申明。

“是我說的,我認了!”宋至雨咬咬牙。他至今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就是兩個人身上的兩塊肉碰到一起了,就能讓他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你也真不怕我把感冒傳染給你。”

“不怕,我陪你同甘共苦。”周城甚至還故意往宋至雨身邊擠了擠。

一條路終有盡頭,走到最後一個十字路口二人分別。本來周城是堅持要送宋至雨到家門口的,其實在宋媽和王智均回來之前,也一直是這樣的。

“對不起,其實運動會那天我沒有去。”宋至雨說。從小到大,他就沒參加過幾次集體活動,怎麽就沒想過要和哪一個人解釋呢?因為并不存在一個需要他解釋的人。

“現在才想起來和我說啊,晚了,我早就發現了。沒辦法啊,畢竟生病了嘛。還好你沒來,要是你真的來了,該內疚和自責的人就是我了。”

“可是……”

“沒事,以後的機會還歹着呢。再說了一天天學業這麽忙,你哪來的這麽多精力去想這些。我考考你複習的怎麽樣了啊,太平天國運動幾幾年到幾幾年?”

“1851-1864。”宋至雨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說話的功夫周城趁他一個不留神已經竄到了對面的那條街。

“也不知道一天天不想着學習的到底是哪個?”宋至雨在心裏吐槽道。

對面的周城沖宋至雨喊道:“明天別睡懶覺了,明天咱們早上去吃小籠包啊?”

“吃個屁。”

……

在自家樓下的時候,樓上的燈是亮着的。宋至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樓道也是亮着的,但樓道的燈是周城修好的。感冒綿延兩周也不見好,宋至雨甚至懷疑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感冒。但是又不能像上次一樣,上搜索引擎去搜索,因為搜出來的結果多半是死路一條。

爬個樓梯就能累個半死,宋至雨是真的羨慕某廣告裏的老頭,吃個保健品就能一口氣上六樓。他每次看電視看到那個廣告就會調臺,因為這好像是在嘲諷他:你連個老頭都不如。

一開家門,門口蹲了個人。宋至雨意識有點恍惚,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身型被他絆倒。

“小心點,不要踩到地上的碎瓷。”

蹲在地上的人是帶着眼鏡長得很像知識分子的王智均,他保養得很幹淨地手此時正在一片片地拾取地上的碎瓷片。

“小雨。”王智均叫住了宋至雨。

“幹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想說幸好摔碎的花瓶是假的。”

王智均笑了笑,他的手上有不易察覺的一處紅痕,等到他發覺的時候,已經完全綻開,開始緩緩往外滲血了。

不過宋至雨對此并不關心,只是警惕地問了他一句:“我媽呢?”

王智均回答:“在大房間裏,你去找她吧。正巧她也有事和你商量。”

今天的宋媽沒了平時厲聲厲色的模樣,一直盤起的頭發也散落在肩頭。十年前她是個美人,十年後依舊算得上同年齡層裏好看的那種,而且宋媽真的姓宋,叫宋文。

宋至雨卻是管不上這些,徑直走上前撩起她遮臉的長發,露出了眉骨上的淤青和紅腫的側臉。

“何必呢?你又不是離了他就過不了了?趁着現在還沒結婚……”宋至雨看到宋文與往日截然不同的低眉順眼的模樣,一股煩悶之感由心而生。

還沒等宋至雨說完,左側臉就挨了宋文惱火地一記耳光。

“啧。要是在那姓王的打你的時候,你也能有這手勁該多好?”宋至雨已經不能去形容這耳光響不響了,宋文這一抽好像就直接抽進了腦子裏,人皮為鼓面,餘音入腦。

“乖,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憤怒好像都寄存在剛剛的一巴掌上了,發洩過情緒的宋文又是溫柔的母親。

宋至雨的确不懂,他只能理解為宋文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傾向了,平日裏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對待自己上都是強勢一方的宋文,卻能忍受這個沒什麽男子氣概的王智均打罵,痛哭流涕地抱着那個人的腿求他不要離開。

如果宋文不是他媽的話,宋至雨大可以随他們怎麽高興怎麽來,反正這終究是他們的事情。偏偏存在的這一層倫理關系,至少在經濟獨立之前,宋至雨無法不參與其中。可就算是宋至雨僥幸活到了經濟獨立的哪一天,他就能心安理得對二十年來的養育視若無睹嗎?

如此這般的道德困境一直存在。

算了,想得多,死的早。

宋至雨問:“對了,那個人說你有事情和我商量?”

提起此事宋文紅腫的臉上才重新煥發了光彩。提起這件事情,她的臉上露出了少女般的憧憬:“我和你叔叔這些年也攢了些錢,你叔叔正好也要換工作了。我盤算着咱們仨到下市買個便宜點的、也大點的房子一起住。這邊的房子雖然不能賣了,留着出租也是好的。上學的事情你也不要擔心,你叔叔聯系了那邊的縣中,聽說升學率比你現在上的學校高出不少呢!”

宋至雨聽後一愣,然後自嘲的笑了笑。

“我要是不同意呢?”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不寫那個序章的話,可能就不會有分別了(望天)之前挖的坑還是要填一填,只是苦了小宋同學了。想了好幾種他們分離的理由,實在不忍心有什麽誤會,幸好之前還寫了個渣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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