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楚尹的春天
楚尹跟孔翟聊了半夜, 到了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感覺好像剛睡沒多久, 就被蹦蹦跳跳進來的兒子給吵醒了, “爸爸！今天去馮叔叔的婚禮我穿什麽衣服呀？”
“你……”楚尹揉着眼睛, 孔翟已經下床把孔卓爾抱了起來：“我去看看你穿什麽。”
這次搬了家之後, 孔翟特別告訴楚卓爾自己要跟楚尹培養感情，而把他趕到了隔壁的小房間去睡，他還在裏面放滿了楚卓爾感興趣的玩具, 弄了一個他很喜愛的鯊魚水床，以及堆滿各種名牌小衣服的櫃子。
楚卓爾被放在櫃子前，美滋滋地拿着小衣服朝身上試，有些害羞的仰起頭看孔翟。
孔翟認真評價：“可以。”
他又重新拿了一件, 孔翟還是評價：“可以。”
因為沒睡夠而扶着牆過來的楚尹已經在勉強張開的眼縫裏看到楚卓爾不高興的小臉兒, 他無奈的走過去：“我來選。”
他選了一套背帶短西褲以及一套帶啾啾的白襯衫，楚卓爾立刻很高興的穿上了，孔翟看了一眼, 楚尹道：“你說哪個都行, 他哪個都想穿。”
孔翟恍然, 小家夥選擇困難症。
為了去給馮昊當小花童，楚卓爾特別跟學校請了假, 一家三口坐上車，楚卓爾全程興奮的不行：“等你們結婚了，我是不是也能做花童呀？”
楚尹輕笑, 手被孔翟握了一下，他掌心冰涼, 眼中疑慮深重。
孔翟算是明白楚尹為什麽不接受馮昊了，因為他不相信他們。哪怕他對他們一家都有感情，但他依然對他們不抱有信任。
所以在發現馮昊邀請他去參加婚禮這件事略顯不合理之後，他就立刻做出了反應。
昨天晚上在談完話之後，楚尹甚至問了他一句：“你錄音了嗎？”
他的多疑是毫不掩飾的，這讓孔翟感到無奈。
馮昊的婚禮現場十分熱鬧，警局裏頭來了不少人，都認識楚尹，看到他進來就紛紛看過來。楚尹更有一種自己正在被觀刑的感覺，如果不是孔翟一直握着他的手，他都要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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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尹來了。”馮母笑着跟他打招呼，楚尹也笑着回應，從那張臉上，倒是看不出來他內心的掙紮。
市長兒子結婚的場面不小，但或許是因為婚禮過于倉促的原因，有些都從簡了。
馮昊也見到他了，但被馮月推了一把，便直接上臺去了。楚尹只是跟他對視了一眼，便又去瞥向一側的人，想從周圍的布置看出來什麽抓捕他的蛛絲馬跡，孔翟将唇湊到他耳邊：“別瞎想了，今天馮昊大喜的日子，你應該好好祝福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愉悅，楚尹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臺上的兩個人。
馮昊從街上随便拉的第三性長得倒是不差，氣質也很好，據說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教授，本身是醫學博士，今年三十一歲，比馮昊足足小了七歲。
“跟你一樣大呀。”楚尹略顯詫異，不過轉念一想倒也合理，馮昊比他大三歲，今年三十九，有句話怎麽說的，男人四十一枝花，何況馮昊這職位不低，長得又帥，這個時候能吸引人也在情理之中。
楚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心情忽然有些落寞。
他比孔翟大四歲呢。
真可怕。
邊兒上一陣喧鬧，楚尹猛地警惕起來，然後就發現大家正在起哄讓臺上的兩個人接吻。馮昊含笑站在臺上，目光卻在不經意的掃過楚尹的方向，楚尹被那目光弄的皺起眉，覺得對方可能是在暗示什麽。
馮昊的眼睛對上他狐疑的眼神，平靜的收了回去。
他拉過同樣朝着楚尹這邊看的愛人吻了上去。
室內響起尖叫聲，新人分離之後，馮昊笑着拿過了主持人的話筒，道：“非常感謝大家今天來參加我和邱凡的婚禮，大家也知道，我是憑本事單身許多年了，其實說句老實話，我自己都沒想過我能這麽快下定決心結婚。”@無限好文，盡在傑米噠小說網
邱凡安靜望着他，馮昊的眼睛突兀地看向了楚尹，“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在場的一個朋友。”
楚尹捏緊了手指，臉色略顯青白，馮昊的目光緊緊的鎖定他：“我這位朋友特別的聰明，從小就是學霸，雖然家境不好，但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為自己賺到了第一桶金，自己照顧自己，自己贊助自己上學，就這樣還考上了全國最好的金融大學。”
周圍一陣唏噓，大家都順着馮昊的目光朝楚尹看，楚尹的鼻尖沁出汗珠兒，他的手指被孔翟握住，跟馮昊對視的眼睛卻漸漸鋒利起來。
馮昊面色不變，微笑道：“所以楚尹，我能不能在此問你一個問題？可能會有些冒犯。”
大家紛紛轉過來看他，有人給他遞了個無線話筒，楚尹慢慢的接過來，站起來笑道：“你說。”
馮昊靜靜望着他，楚尹的心跳加快，他就猜到馮昊這個婚禮只是一個陰謀，他如果在這裏問他關于案件的問題，基本就是公開處刑。
而且楚卓爾還在。
腦子裏面閃過兒子的小臉，楚尹的眼圈頓時微微發紅。
馮昊笑了笑，聲音溫柔：“你什麽時候結婚？”@無限好文，盡在傑米噠小說網
楚尹愣住了，他呆呆看着馮昊，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他都已經做好準備要怎麽反駁他了，但這個問題，卻讓他猝不及防。
“結婚？”
“對，結婚。”馮昊說：“你這些年一直忙于工作，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兒子，但是卻沒有人來照顧你，你什麽找個人來照顧你自己？”
邱凡饒有興味的看着楚尹，楚尹對上馮昊關切的眼睛，有些茫然道：“我，我應該快了。”
“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沒說過，說了怕你得意，又怕自己太矯情。”馮昊笑着說：“我一直特別欣賞你身上的一股精神，倔強不屈，好像什麽也打不倒你。我可以毫不避諱的說，我馮昊，從一個吊兒郎當的小警員一路走到今天，是受你楚尹影響的，你是我成長的路上非常強大的助力。雖然我比你老，但你真的是我的老師一樣的存在。”
“這個世界上，能讓我操心的事情出了我兒子的婚姻大事，或許就是你的了，我自己的都還得排在後頭。”
“因為你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你誰都不信。”
他說，聲音輕下來：“我希望你幸福。”
楚尹可以接受所有人對他指責，對他叱罵，對他排擠等一切的惡意，但他卻不擅長面對這種公開的善意，他張了張一向巧舌如簧的嘴，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你會幸福嗎？”馮昊說：“你能不能大聲告訴我，你敢不敢去幸福？你敢不敢？！”
音響的音質相當的好，馮昊大聲質問，目光之中仿佛帶着弑殺千軍的氣勢，讓楚尹頭皮發麻。
馮昊半晌說：“如果你不敢的話，那我也不需要幸福了。”
在場的大多人都知道楚尹對于馮昊來說意味着什麽，邱凡多少也看出來了點兒，但馮昊的這句話還是讓不少人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尤其是邱凡那邊來的家人，他們皺着眉：“這什麽意思？”
馮慶川也擰起眉，他讓馮月上去提醒馮昊注意一下言辭，楚尹那邊卻突然有了動靜。
楚卓爾爬過來站在椅子上，抓住楚尹的手指移到自己嘴邊兒，大聲說：“我爸爸會幸福的！我Dad超級超級超級喜歡他！所以爸爸以後會是世界上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好多個超級那麽幸福的人！！”
楚卓爾語氣洪亮，聲音稚嫩，氣勢如虹，伴随着音響順便傳遍整個禮堂。在場的人鎮靜了一下，暴起掌聲。楚尹呆呆的跟馮昊對視，臉上微微泛紅，不知道是在羞愧自己擅自揣測別人，還是覺得楚卓爾的發言讓他感到無所适從。
馮昊輕笑了一聲，楚卓爾抱着話筒拍了拍孔翟：“Dad，你不說兩句嗎？”
孔翟一直在等着楚尹反應，聽到楚卓爾的話才接過話筒，道：“是，卓爾說的對，以後楚尹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多謝你給我的出場機會。”他對馮昊說完，又轉向一臉通紅的楚尹，道：“等他們婚禮結束，我們也辦婚禮吧？”
有不少人開始議論了起來：“那個是孔翟嗎？”
“孔翟誰啊？”
“斯特林你總知道吧？比爾的外孫！”
“他怎麽……他居然……”
楚尹半天沒說話，孔翟也沒有占用時間，他轉臉道：“今日是馮局長的大婚，大家要多關注新人。”
結完了婚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孔翟作為貴客跟市長坐在了一起，楚尹也被安排坐在了旁邊。因為孔翟的突然出現，邱凡的父母對楚尹的意見也小了不少，一直不停的誇他。
楚尹不是很自在，便借口洗手間提前離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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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抽煙區環着胸仰着頭看天花板發呆。今天馮昊毫不客氣的在那麽多人面前指出來他的缺點，楚尹忍不住開始反思，我真的想錯了嗎？
怎麽會呢？
“嗨。”身邊傳來聲音，邱凡含笑跟他握手，道：“今天馮昊的表現太出乎意料了。”
楚尹立刻道：“我跟馮昊只是好兄弟。”
“我知道。”邱凡氣質溫潤，但人卻十分開朗，像是在說笑話一樣：“他跟我提過，他追了你十幾年，你理都不理他。”
楚尹皺眉。
邱凡忙道：“我不是在埋汰你，我說話比較直，但沒惡意，你別往心裏去。”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楚尹是最厭惡婚外戀的人，但是馮昊今天的表現讓他十分惱火和尴尬。
“額……”邱凡發現楚尹好像很在意這件事，這讓他有點兒不知所措：“其實我真沒往心裏去，我們剛認識的當天就坐在咖啡廳裏頭互相交底了，我剛失戀，他也剛失戀，一拍即合就結婚了，目前為止還沒啥感情。”
“等你有感情的時候再吃醋就晚了。”
邱凡眨了眨眼：“我覺得吧，兩個人相處這種事，合則聚不喝則散，馮昊要是真背着我找人，我肯定不吃醋，我頂多離婚。”
楚尹別他這句話逗笑：“你還真直接。”
“你抽煙嗎？”邱凡遞了煙過來，擠着他在一側坐下來，道：“咱倆偷偷抽，我爸知道要罵我。”
“為什麽？”
“他老古董，我比較清新脫俗。”
楚尹又笑了，邱凡感嘆道：“難怪馮昊對你念念不忘，你長得還真好看啊。”
“你也好看。”
邱凡歪着頭看他，叼着煙的模樣頗有幾分纨绔子弟的味道，但說話的語氣相當認真：“我看你這面相也很好，是亂世出的英雄，幼年流離，中年富貴，晚年安逸。”
楚尹挑眉，邱凡神神道道的道：“但這些還要你自己去争取才行，你好像有過不去的心坎兒。”
“你會看相？”
“會啊，我看相很準的。”邱凡躍躍欲試：“我給你看看手。”
“別了。”楚尹道：“我不信這些。”
邱凡若有所思，眼珠子轉了轉，又道：“你眉形特別好看哎？自己修過嗎？”
“沒有。”楚尹說：“你鼻子好看。”
“你不覺得咱們倆鼻子其實有點兒像嗎？”
楚尹一愣，邱凡說：“其實馮昊跟我前男友也有點兒像，不過我那前男友是個王八蛋，他背着我亂搞，還帶人來我房間搞，可把我惡心壞了。”
楚尹本來想跟他商業互吹，聽到這話頓時不知道該怎麽接口，只好道：“馮昊肯定不會。”
“他就喜歡你一個，你又有那麽帥又那麽有錢的老公，肯定不會找他，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
楚尹無語了一會兒，邱凡好像發覺自己把話題聊死了，他又誇楚尹：“你眼睛也好看，眼珠跟琥珀似的，我特羨慕你們這種跟戴美瞳似的眼睛。”
“咱倆差不多。”楚尹還沒跟人這麽聊過天兒，但邱凡很認真的誇他，他只好說：“你眼睛也很漂亮。”
他們倆坐着一根煙點完了，誰也沒吸幾口，直接按滅扔了。邱凡全程尬聊，偏生神态特別自然，語氣特別真誠，楚尹好幾次給他弄的忍俊不禁，宴會都快結束了，馮昊和孔翟親自找了過來。
前者開口就道：“你怎麽不敬酒？”
“我不是說我拉……上廁所呢嗎？”
馮昊扯着他走，邱凡突然扔給了楚尹一個名片：“你回家給我打電話，我有空找你玩。”
馮昊扯着他走，皺眉道：“你不要在他面前胡說八道，他會胡思亂想的。”
“我這麽單純一孩子，他還能看着我想歪了？”
“他就沒真心信過誰。”
“我倒是覺得你今天婚禮上那個方法挺湊效的，他估計就能開竅了。”
“你讓他給你打電話幹什麽？”
“我想跟他玩。”
“不是我小瞧你，十個你也玩不過他。”
“你這是誇我單純還是罵我笨呢？”
孔翟看着楚尹，楚尹把名片撿了起來。發現邱凡是骨科大夫，職位還挺高。孔翟在他身邊坐下來，楚尹道：“你怎麽也下桌了？”
“那些人要給我敬酒，不喜歡。”
“可把你厲害的。”楚尹把名片放好，道：“邱凡挺有意思的。”
“你錯怪馮昊了。”
楚尹一時沒說話，孔翟握住他的手，垂眸道：“他說的對，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相信別人。這一點，那天在馮家你馮叔叔也跟我說了。”
“他？”
“對，他說你雖然聰明絕頂，但是有一個很大的弱點，就是感情很脆弱。你需要朋友，也需要愛人，更需要安全感。”
楚尹愣住了：“他為什麽跟你說這些？”
“他是作為你半個父母，對你的結婚對象說的。他希望我好好照顧你，因為馮家是真心把你當自己孩子的。”
楚尹垂下眼睫，他心防太厚，誰也輕易進不來，就算是相處這麽多年的馮家人，也沒能真正鑽進他的心。
“其實我是把他們當家人的。”
“但你的心理時刻在準備着被抛棄。”孔翟說：“真正的家人不會抛棄你的，你總是想的太多。”
“對不起。”楚尹坦然道歉，他低下頭，半晌道：“我會改的。”
“哦？”孔翟挑眉，蹲下來仰起頭看他的表情，發現他鼻尖通紅，頓時笑了：“哭什麽啊？又裝可憐呢？”
楚尹踢了他一腳，“你別說話。”
“那你說我們婚禮什麽時候辦？”孔翟依然蹲着，楚尹掀起眼皮就能看到他的表情：“随便你。”
“在婚禮之前你要見我母親。”
楚尹猶豫了一下，想到馮昊那句矯情的‘敢不敢幸福’，豁出去一樣道：“好啊，見就見。”
“嗯。”
楚尹從來不懈作死，見孔翟反應冷淡，立刻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見！”
話剛說出去，楚尹就吐了一下舌頭，想抽自己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