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拐了一個路口，鄭淩突然想起來自己是要去買衣服的。攥着口袋裏剛得到的一百一十元，鄭淩的嘴角浮現一絲淺笑。

在金鳳凰的指引下，不一會兒，鄭淩就以極低的價格買了幾件Ｔ恤長褲。他把所有的衣服都塞進一個袋子裏，然後用另一個空着的袋子去裝飲料瓶。

這一路，只要是路過垃圾桶，他總是伸頭往裏瞧幾眼，若是有他想要的，便會拿出來。

臨到小區門口，有人老遠就認出他了，等了沒多少秒，便跟着鄭淩的腳步一起進入小區，邊走邊問道：“唐奇，你咋沒去打工？是不是在哪發財了？”

前段時間他跟他的妻子回她的娘家去了，昨天剛回來就聽到了一些關于唐奇的傳言。今天，他是特地堵在這裏，想親眼瞧瞧唐奇是不是真的變了。

“工作早就辭了”說完，鄭淩笑了笑，擡起右手裝有飲料瓶的袋子，說：“真發財了就好了，我也不用撿破爛了。”

這人臉上的表情頓了下，之後又帶着審視重新盯着唐奇的臉看了好幾秒。

他這才意識到，唐奇是真的變了。不光是那粗糙的臉龐變得細膩了，就連那說話的語氣也變了，尤其是此刻他那也正盯着他看的眼睛，不再是以往那種呆呆的木讷，而是像經過水洗過的一樣，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澤。猝不及防之下，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他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想到這裏，這人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以往的唐奇跟人說話總是低着頭，背有點駝，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而現在的他居然也會跟他們說笑了。

難道是自己産生幻覺了？

鄭淩耐心地等着，大方地讓對方打量。

好半晌，這人才回過神，看着鄭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鄭淩笑着問道：“怎麽了？”

這人搖了搖頭，移開視線，說：“大家都說你變了。”簡直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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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淩帶着淡淡的笑容說道：“人總會變的，但我還是我。”

這人幹巴巴的笑笑：“對，你還是你。”只是看着沒以前那麽好欺負了。

這人的心思鄭淩清楚得很。以往唐奇有和他一起工作過，結果他什麽事都不幹，就指揮唐奇。唐奇說過幾次，但這人就沖着唐奇心軟脾氣好，就編造了很多借口，有說一個人養家不容易，不像你，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他晚上回家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光是盯着孩子學習就要到很晚，晚上睡不好，白天幹活自然就沒什麽勁。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唐奇想要一個家，就說會叮囑他的媳婦幫着唐奇介紹對象。

聽到有人肯幫自己介紹對象，唐奇自是高興萬分，在有求于人的時候，他便主動攬了他的活，想讓這人的老婆多上點心。

可至今他家也沒幫他介紹過一次對象。

唐奇問過他幾次，這人終是不耐煩地跟他說：“女方一聽說你的家庭情況就不願意了，人家不樂意，我也不能強拉着人家不是，就你這要什麽都沒有的窮小子，哪個女孩子願意啊。”

自己的家庭條件唐奇比誰都清楚，後來他也就沒再問了。

這人見唐奇好糊弄，從那以後，一來二去的就越發地吆喝他了，使喚他就跟使喚傭人似的，當然嘴裏還不忘告訴他說，會讓其他街坊幫着他介紹介紹。

有一天，唐奇偷聽到他跟別人談話，說他這樣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也好意思開口讓他幫着介紹對象。

從那以後，唐奇便不願與人有過多的接觸了。

想到這裏，鄭淩對着面前這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人卻着實地被這一笑給吓住了。他總覺得這有股笑裏藏刀的意思。

笑裏藏刀？他唐奇什麽時候懂得算計了？這還了得？想罷，這人忍不住使勁揉了揉眼。

鄭淩沒再理會他，順着直道繼續走着。

這人忙跟了上來，眼睛上上下下地盯着唐奇：“你……”

鄭淩扭過頭迎視他。

這人卻避開了他的目光，猶豫了幾秒，問道：“唐奇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末了，擡手拍了拍唐奇的肩膀，說：“如果是生活上遇到什麽困難了記得找你坤哥我啊，雖然我沒多大能耐，但一點小忙還是能幫上的。”

說的永遠比唱的好聽，這人若真有這份心，唐奇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就是他們這些生活在附近的人，用一個又一個的套路，在無形中構成了一根根稻草，生生地壓垮了唐奇。

自鄭淩辭掉所有工作那日起，就有很多人前來，面上表示關心，實則只為打探。他們見不得周圍熟悉的人突然有一天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确切地說是變得更好了。

羨慕永遠是給外人的，而嫉妒則是留給身邊的人。

有很多人在瞧見鄭淩撿破爛後，都會走上去，主動與他打招呼，臉上的笑容比起以往更加地和藹可親。

有些人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你還年輕，不能這麽荒廢自己啊。”

有些人搖頭惋嘆：“你這樣我還怎麽給你介紹對象啊。”

某一天，有人在見到鄭淩拿着本書看後，第二天，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了，很多是帶着看笑話的眼神看他，說他一個撿破爛的還需要看什麽書啊。

每每鄭淩都是笑着回答：“這不，就是撿破爛的時候撿到了一本笑話書嘛，看着挺有意思。”

從那之後，別人的問話則變成了：“哎呦，唐奇，你的那本笑話書看完了嗎？”

鄭淩知道自己的不求上進，給別人的茶餘飯後增添了一些談資，但他不在意。

如果有一天你成功了，你之前所有的不被看好，都變成了勵志。

在穿越之前，沒遇到金鳳凰，鄭淩可以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但現在，他有這個機會改變了，他也和唐奇一樣，夢想着能有一天上大學，畢業後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組建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在跟金鳳凰學習的時候，随着課本知識的越來越深，鄭淩總會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但他從不輕言放棄，暗自跟自個兒較勁，因為他想報考的那所學校是個全國排名前十的名牌大學。他一旦放棄，就什麽都沒了。

金鳳凰曾勸過他，讓他換個大學考，這樣就沒那麽大的壓力了。

但鄭淩不想換，別人能考上的，他也一樣可以。

好在鄭淩喜歡鑽研，又有個外挂金鳳凰在，很多不懂的當時就能解決，并且能夠得到好幾種不同的解題思路。而下午的撿破爛時間則是鄭淩的放松時間，以前的唐奇活得太累了，鄭淩則不會把自己逼得太緊，他知道張弛要有度。

每過一天，他都會覺得離自己的夢想又更近了一步。

因此鄭淩才會用平和的心态對待這些人。

這人見唐奇一直看着自己，雖然并未開口，但他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頓時，他變得有些局促起來了，問：“你傻看着我幹什麽？”

鄭淩搖了搖頭，仍舊回以微笑。他不是沒想過要報複，只是沒那個必要了。未來他會遇到很多像坤哥這樣的人，若每一個他都要去花心思報複，那豈不是很累。

他要的是從一開始就不給這些人留機會。

鄭淩還是一言不發地走了，卻是給這個叫坤哥的人留下了滿心的困惑。

好一會兒，這人站在原地，盯着已經走遠的唐奇的背影嘀咕道：“神經兮兮的，看來以後還是遠着他點好。”

回到家，鄭淩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放下袋子，坐在凳子上沉思。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金鳳凰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鄭淩了。但越相處，他越覺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果然，人都是複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