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六顆糖
程敘之說完, 自嘲的笑了一下。
這些話, 真的不像是他說的。
但确實是。
怎麽說呢？好像一牽扯到與她相關的事, 自己便會變得不像自己。他更多的像是十七八歲時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心裏喜歡遠遠不夠, 嘴上還要時時刻刻的說自己是如何的喜歡她。
想要她知道。
想要全世界知道。
他的愛。
他對她的愛。
程敘之的嘴角漸漸地往上擡起，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他笑着看向程歡顏，平生第一次用這般溫柔口吻說：“歡顏，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是該找個男朋友了。”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又是難得的溫柔, 程歡顏聽了之後有些許的感動, 她點頭：“知道啦。”
程敘之不過是随口一說, 對于她的回答也不甚關心，聽了之後便轉身上樓。
————
很快, 就到了年初八。
姜錦茜吃了午飯之後化了個妝, 姜母問她：“要出去嗎？”
姜錦茜點頭：“我想出去走走, 整天悶在家裏太累啦！”
姜母想了想，說：“回來的時候帶瓶醬油, 家裏沒有醬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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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點頭應道。
姜錦茜收拾妥當之後出門。
C市每年過年的天氣都極好，豔陽高照，太陽曬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道路兩邊的樹木發新芽，陽光照在綠芽上，一派的生機盎然。微風輕撫而過, 帶來一陣并不明顯的窸窣聲。遠處麻雀叽叽喳喳的叫。
姜錦茜腳踩着一地春光與風，心情極好。
她低頭刷着手機，在一個拐角的時候擡頭，突然，愣住。
一個照面，她的心就稀巴爛。
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眼帶笑意的看向對面那人。
姜錦茜停在原地未動半分，似有微風拂過，吹動她的碎發在她的臉頰處，酥酥軟軟的，像是有人在撓她的心一般。
整個人都酥軟下來。
她收了手機，迎着光，眯着眼看向站在與她相距不過十米的人，彎着唇角說：“你怎麽在這兒啊？”聲音裏帶着欣喜，那欣喜勝卻人間歡喜。
程敘之臉上的笑意很淡，仔細看卻也能發現他的眉目間是放松愉悅的，他向她走來，順着光照射的方向與她靠近，說話時音色清潤，比山澗雨後初霁的溪水更加沁人心扉，他說：“因為你在這裏。”
為什麽來這裏？
因為你在這裏。
聽了回答之後，姜錦茜再也止不住臉上的笑意，她站在原地笑的咧開了嘴，眼裏似有光芒萬丈，程敘之走近了才發現，她眼裏所有的光，都是照向自己。
他按耐不住心裏的悸動，忍不住想抱她。
姜錦茜卻早他一步，直直的沖入他的懷裏。
鼻尖都是他身上的氣息，姜錦茜猛吸了一口氣，說：“程敘之，我真的好想你啊！”說完之後，她擡頭，眼睛直直的看向他，問他：“你想我了沒有？”問完之後又惡狠狠的威脅：“必須說想我！”
程敘之失笑，他把她從自己的懷裏扒拉出來，單手摟着她的腰往外走，聲音低沉如悠揚的大提琴般：“我怎麽可能不想你。”
聞言，姜錦茜心裏像是吃了蜜一般的甜。
走着走着，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皺眉苦臉：“你來C市，是來看我，還是來看你舅舅的？”她突然想起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又想起他舅舅和她家是同一個小區，突然有點別扭。
女孩子總是這樣，會因為一件事而糾結不已。
或許這件事在男人面前算不上什麽，但女生卻總要分一個一二三四出來。
就像是那個“你媽和我同時掉入河裏，我們都不會游戲，那你要先救誰？”
這個當然不可能存在于現實生活中，但女孩子這麽問，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先後救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同她說，她在你的生命裏是最重要的，你最愛她。
姜錦茜問出這個問題之後覺得自己現在沾染了所有談戀愛的女孩子有的壞毛病。
喜歡做比較，總是和他鬧。
想到這裏，她覺得自己這樣不好，但話都說出來了，也不能收回。
程敘之低頭看着她皺着張小臉，臉上的表情變化多端的，就能猜到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她真的是一個很容易摸清的人，至少在程敘之眼裏是這樣的。
不過他一門心思只研究她的喜好，而她又是不加掩飾的坦率性格，他自然摸得清她了。
程敘之含笑問她：“來看舅舅和來看你……很重要嗎？”
“也……不是那麽重要。”姜錦茜聽到他不答反問之後，雙手絞在一起，恹恹的說。
頭上聲音傳來，帶着些許的笑意，又像是帶了點陽光的暖，“原本說是初十來C市的，我提早了兩天，可能是我太想我舅舅了。你說對嗎？——寶寶。”最後兩個字，他的聲音就在耳側，呼出的氣息令姜錦茜渾身一顫。
姜錦茜縮了一下，她偏頭看他。
程敘之彎腰，頭就靠在她的耳根處，她一轉頭，兩個人就這樣不期然的對視。
這樣的距離，程敘之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給她，輕松又快速的攫住了她的嘴。
這個吻太突然，她微張着嘴，滿臉驚訝。
但也不過是幾秒的時間，臉上的陰影便陡然離開。
程敘之的喉結上下滑動幾次，他的心裏發癢，這麽多天沒有碰她，天知道他有多想她。但再想，也不過止于一個吻。
畢竟這是在小區裏邊，她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總歸認識一些人的。
被人看到，她要害羞的。
這個吻來的快，走的也快。
姜錦茜咬了下下唇，瞪了程敘之一眼，“搞什麽啊！”聲音裏卻是滿滿的甜蜜笑意。
程敘之挑了下眉，忍不住戲谑她：“喜歡嗎？”
“什麽？”姜錦茜不懂他的問題。
“剛剛那個吻。”程敘之說。
姜錦茜：“……”要怎麽說嘛！
喜歡？不喜歡？
怎麽可能不喜歡……他的一切她都喜歡的要命。
她想了想，低聲說：“喜歡！”
“嗯？”
姜錦茜笑着看他，他直視前方，她只能看到他的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以及那帶着濃厚的笑意臉。
她突然停住，踮腳在他下巴上，
咬了一口！
程敘之“嘶——”的一聲，他低頭看她，她笑的分外明媚，甩出剛剛那個問題：“喜歡嗎？”
程敘之伸手摸了摸她剛剛咬過的位置，還有點濕漉漉的，他按了按，好像還有牙印存在。
姜錦茜看他不說話，又看到自己剛剛咬過的那個地方……內心擔憂：該不會很疼吧？可她也沒用多少力啊？他為什麽不說話呀？生氣啦？他要是因為這件事生氣，姜錦茜覺得，這個男朋友，她、不、要、了！
程敘之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她的想象力竟然豐富到這種程度，簡直可以去演宮心計了。
他不過是摸了摸她咬自己的那個位置，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寵她，要不然她怎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姜錦茜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咬的太重了呀？他要是生氣的話，會不會和自己分手啊……她不想和他分手的……她想和他過一輩子吶！
這麽想着，姜錦茜又覺得自己過分了，她可憐兮兮的看着程敘之，“是不是很疼呀？”
“不疼。”程敘之是真覺得不疼，跟撓癢癢似的，他想了想，回答她上一個問題：“很喜歡。”
“啊？”姜錦茜的腦回路都已經轉了山路十八彎了，這會兒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程敘之嘆氣，“不是問我喜不喜歡嗎？”
“茜茜，我很喜歡。”
“不過，”他頓了頓，眼眸幽深，嗓音低沉，在她耳邊說：“下次換個地方咬好不好？嗯？”最後那個尾音刻意的壓了一個聲調，像是夜晚勾人魂魄的狐貍精般，深深的、深深的勾引着她。
姜錦茜寫了這麽多年小說，也不是沒寫過……那種小說的。她怎麽可能會不知道程敘之說的“換個地方”是哪個地方啊！
頓時，臉上火辣辣的，像是着火了一般。
她低着頭，眼睛四處亂瞟。
程敘之看她如此這般，頓時心情大好，悠揚的笑了。
————
兩個人走着走着，突然，姜錦茜腳尖一滞，她看到不遠處的人，動作反應極快的把程敘之整個身子給往後轉。程敘之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怔住，有些不明所以：“怎麽了？”
“我三伯母在那邊。”姜錦茜腦海中警鈴大鳴，所有親戚裏面，她最怕三伯母了，因為每次看到，她都會十分“關心”的問各種私事，姜錦茜拉着程敘之往回走，口中念念有詞道：“你要是被她看到了，估計祖宗十八代都被她問出來。我們快走，快走，別被她抓到！”
程敘之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麽一副緊張的模樣的，忍不住好笑：“至于這麽怕嗎？她要問，就問好了。”
“不好！”姜錦茜說，“我不喜歡她！”
她松開拉着他的手，插着腰說：“大年三十的時候，她一個勁的給我介紹男朋友，煩死了。”
聽到這裏，程敘之的眼神變了，他意味不明的看她，語氣沉沉：“你沒有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姜錦茜沒有猶豫就回答了，回答完之後看到對面程敘之的臉色不對……完了好像摸到逆鱗了……
她慌忙解釋：“我們那一大家子人吶，我一說我有了男朋友，他們就會追着問各種東西。”頓了頓她說：“而且，而且我和你都已經……那什麽過了，現在肯定不是抱着和你玩玩的心态的啊！”
姜錦茜說的都是真心話，她和程敘之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怎麽可能說只是玩玩而已。
而且自那件事之後，她是真的、真的很愛很愛他，沒有辦法改變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取代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了。
他就是她的一生所愛。
程敘之聽着她磕磕絆絆的解釋，臉色逐漸好看很多。他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語氣不好，可是怎麽說呢，他們兩個初一開始的時候，就是不對等的感情。
姜錦茜是喜歡他的沒有錯，但也僅限于喜歡。
而他呢？他戀戀不忘她六年，耿耿于懷六年，與她在一起，是因為他愛她，愛到無法自拔、無法控制。
這一生，早就無藥可救了。
姜錦茜見他一直沒有說話，繼續說：“我真的不是不想說的，你是我男朋友這件事，我恨不得昭告天下，可是程敘之……每次我一想昭告天下的時候，我就想到你對我的好，就……不想和別人說了。”
聽到這裏，程敘之覺得有點……搞笑。
他好笑的問：“為什麽？”
姜錦茜倏地擡頭，眼睛濕漉漉的，像是淚，又不像是淚。正午時分的太陽光芒四溢，陽光恩澤予她雙眼，程敘之看到她雙眸亮晶晶的，眼裏像是裝了兩個太陽一般炙熱，她看着他，将那眼裏的璀璨光芒傾數照耀予他：“你那麽好，萬一被別人知道了，她們肯定會來和我搶你的。”
“你是我的，你怎麽可以被別的女人看上。”姜錦茜瞪着他，裝出一幅氣勢洶洶的樣子，惡狠狠的說：“我要霸占你一輩子，這輩子你都別想逃！知不知道！”
程敘之看着她這般模樣，心裏樂開了花。
這還是第一次，她對自己說這些話。
怎麽說呢……
他很開心。
他想到自己說的那句“我這輩子所有的開心，都是關于你”，果真不假。
他贊同般的點頭，“嗯，被你霸占一輩子。”
姜錦茜：“……哦。”
程敘之伸手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裏，兩個人不知不覺的往回走去，他說：“确實在聽到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我有點生氣，但是茜茜，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當你站在我這個位置，面對一個從來沒有和家裏人說自己已經有女朋友，而自己卻和家裏說，我這輩子只會娶你，你的心情也不會好過的對不對？”
“……對。”
“所以啊，我生氣也是正常的，對不對。”
“……對。”完全被繞進去的姜錦茜順着他的話點頭，又擡頭問他：“那你現在還生氣嗎？”
程敘之搖頭：“不生氣。”
“你不是都說了嗎，你要跟我好一輩子，我怎麽還會生氣？”他的聲音淡淡，笑意淡淡，整張臉上的表情也是極淡，可姜錦茜又分明從他眼裏看到了萬家燈火、煙花綻放。
哪怕他的聲音裏有那麽點調戲意味，姜錦茜都覺得他……很好。
他眼裏有笑意，那笑意是為她而起。
夠了。
姜錦茜覺得，夠了。
被他這樣喜歡。
真好。
她擡頭，笑着問他：“那你呢，你要和我好一輩子嗎？”
程敘之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複又搖頭，語氣裏充滿了惋惜，“如果人的記憶不止一生一世就好了。”
“為什麽？”
“這樣我就能一直愛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只愛你。”
像是千萬年未被驚動的一汪池水，哪怕暴風驟雪都無法使它泛起一絲漣漪，而今卻因為他的一句話，層層漣漪蕩漾，水波驚起。
姜錦茜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她看着程敘之，突然覺得自己愛對了人。
真好啊。
她不止遇見了愛情。
還遇到了最好的愛情。
這往後歲月，哪怕她不能同他并肩，哪怕最後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他，她也不怕了。
經歷了世上最好的愛情，往後的風雨浪險她都無懼。
姜錦茜擡頭，眉眼帶笑看他，聲音溫婉動人，一如初見：“程敘之，等我回去，我們……同居吧！”
程敘之答：“好。”
話音剛落，姜錦茜便聽到不遠處有人叫她：“茜茜！”
姜錦茜聽到那個聲音，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她順着聲音的來源望去，三伯母臉帶笑意往自己這裏走來。
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是：跑。
第二個念頭是：快跑。
第三個念頭是：再不跑就完了！
姜錦茜一閉眼，一咬牙，準備拉着程敘之就往反方向跑，結果身子剛轉過來，看到站在那裏的人，瞬間，像是有一道閃電劈到了她的額頭上。
哐——的一聲，天昏地滅。
左邊是喜好八卦的三伯母，右邊是她家溫婉有禮的姜母。
而且姜母現在對着他們笑的別有深意的……
姜錦茜來回看了幾眼，覺得現在他們腦袋上頂着兩個字——完、了。
她擡頭，看着天上的太陽，陽光刺眼，令她暈眩至極。
姜錦茜甚至覺得，今天差不多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的飯桶那個詞，是我家鄉的方言，因為确實我三伯父特別喜歡說這個詞……
嗯……上一章用了我爸的、我哥的、我姐的名字綽號這些，拿了我自家的關系圖表……寫這個文我也是蠻拼的……
我覺得我還是得寫對手戲，寫的很順，上一章寫的真的好卡，來來回回大概寫了五六遍，到頭來還是不滿意。
這章我還是挺喜歡的啊哈哈哈哈！
當初某人也是這樣突如其來到我家的啊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