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五顆糖
8.
吃飯的地方是姜錦茜選的, 一家火鍋店。
兩個人點的是鴛鴦鍋, 姜錦茜的筷子從來沒往清湯鍋那邊移過一次, 與之相反的程敘之，也沒往紅的流油的辣鍋移過一次。
到最後，姜錦茜吃的額上冒汗, 她一邊嘶啊嘶的叫, 一邊說：“吃火鍋就是要吃辣的你知道嗎, 吃那麽清淡，一點味都沒有，真不知道哪裏好吃了。”說完，她撈了塊土豆，放進程敘之的碗裏。
程敘之對着碗裏多出來的土豆蹙眉。
因為辣椒的浸漬，土豆都已經變了顏色, 隔着不近的距離, 程敘之甚至能聞到辣味。
他用筷子撥了撥, 實在不敢送進嘴裏。
姜錦茜說：“真的好吃！”
程敘之：“我是真不吃辣。”
“一點都不吃？”
“一點都不吃。”
姜錦茜失落的低垂着頭，她鼓了鼓腮幫, “那好吧，我自己——唔。”話還沒說完，嘴巴裏就被人給塞了一塊東西進來。她瞪圓了眼睛, 看着程敘之怡怡然的收回筷子, 又用那筷子夾了菜，送進自己的嘴裏。
那筷子……
沾上了她的口水呀。
她像是神游般嚼着嘴裏的土豆，心思飄到了外太空。
他這是什麽意思呢……剛剛那樣的舉動, 真的挺暧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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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要是喜歡，他為什麽不說呢？
不喜歡？這要是不喜歡，那他真的……挺渣的！
姜錦茜的腦洞都開到九霄雲外去的時候，程敘之依然氣定神閑的吃着火鍋，臉色沒有一絲的變化，只是細細看，還是能分辨得出，他眼裏帶了一些笑意。
很少。
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那笑意，其實是愉悅至極的。
程敘之見她一臉糾結的樣子，就知道她的腦洞大開了。
也不知道是往哪個方向想。
程敘之的指尖敲了敲桌子，突然放下筷子，問她：“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姜錦茜小聲嘟囔。
程敘之斜倚在椅子上，眉眼帶笑的望着她，語速很慢的說道：“你對我有任何的疑問，都可以問。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憋着。”
又來了又來了！
這麽暧昧的語氣。
而且眼角溫柔，眉梢帶笑，姜錦茜又陷入他的溫柔鄉裏。
她咬了咬唇，下定決心般問他：“程敘之，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說呢？”他反問道。
隔着火鍋氤氲霧氣，姜錦茜看不真切他臉上的神情。像是在笑，又不像。蹙着眉，但又很溫順。
好像看得清，卻又看不清。
姜錦茜摸不透他的想法，琢磨了下，四兩撥千斤的問道：“那總不可能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程敘之嘴角噙着慵懶笑意，他不置可否的點了下頭：“你可以先說說看，或許……真的也不一定。”
姜錦茜的心瞬間揪在了一起，心髒撲通撲通的在狂跳，她的心裏隐約有一種預感。
她捏了捏手心，硬着頭皮，一字一句的問他：“程敘之……你是不是，喜歡我？”
撲通、撲通、撲通！
她的心髒跳的快而劇烈，火鍋店裏喧嚣的聲音已經遠去，此時此刻，徘徊在她耳邊的，是她的心跳聲。
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了那句話。
她的心裏其實是沒有底氣的，惶惶不安的盯着程敘之，想要從他的臉上發現些什麽。
可是他沒有，他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淡淡的眼神，淡淡的笑意。
就在姜錦茜以為會沒有回答的時候，程敘之突然點了下頭，說：“你是笨蛋嗎？”
“嘎？”姜錦茜一腔溫情瞬間被火鍋鍋底澆了個遍，她的雙頰發燙，因為不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臉上脹紅，羞恥有之，害羞有之，懊惱有之。
“我追了你這麽久，你現在才知道。”
“你說說，你不是笨蛋，你是什麽。”
姜錦茜被這兩句話砸懵，她忡楞在原地，嘴唇微張，“啊……”
“笨蛋。”程敘之抿了抿唇，從位置上起身，走到她這邊來，勾着手指，微微用力的敲了下她的腦門，“你這腦袋裏，到底是裝了些什麽？”
姜錦茜伸手捂住自己的腦門，眼下再讨厭他又如何，心裏的一句喜歡他，便将所有的讨厭毀屍滅跡。
她的手放在腦門上，雙眼眯着，擡頭看他，嘴角邊有數不清的歡喜，“你剛剛，是在和我表白嗎？”
她仔細觀察着程敘之臉上的表情，好像……有那麽一點臉紅！
啊，害羞了是嗎！
“程敘之？”她得寸進尺，“你是在害羞嗎？”
程敘之低頭，見到她笑的一臉得意，忍不住想打擊她，可又不拿她沒辦法。但他确實是不好意思了，這麽些年，見過周圍那麽多的情窦初開，以為初戀不過爾爾，年少的喜歡不過如過眼雲煙，可真到了自己這裏，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真是大錯特錯。
喜歡不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喜歡的人是她，所以一切都變得不平常了。
程敘之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姜錦茜的，可後來越接觸，便發現，自己對姜錦茜的感情，不止是喜歡，更多的是寵溺和縱容。
她的肆無忌憚與飛揚跋扈，他都可以笑着接受。
甚至是，他喜歡她在自己面前嚣張的不可一世。
姜錦茜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抓在了他的衣袖上，扯了扯，語氣肯定道：“你就是在害羞！”
程敘之無奈，老實承認：“對。”
他這麽坦然，反倒令姜錦茜有點驚訝了。
程敘之垂了垂眸，伸手就把姜錦茜從椅子上撈了起來，他的手抓着她的小臂，沒有半分的逾踞，行為動作禮貌而又紳士，他問：“吃完了嗎？”
“吃完了。”姜錦茜還沉溺在他剛說的那個“對”中，腦袋鈍鈍的，一時半會，還恢複不了理智。
“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程敘之刻意壓低了聲音，在人聲鼎沸的嘈雜環境中，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老唱片一般，緩緩流淌，令人着迷。
姜錦茜點頭：“好。”
————
天氣陰沉沉的，初夏的風并不溫柔，吹的鮮綠色的樹葉沙沙作響，吹起地上的垃圾袋在空中飛舞。
今天大概是要下雨的。
姜錦茜和程敘之兩個人出了火鍋店之後，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并排走着。
姜錦茜艱難的消化程敘之的表白，而程敘之則一臉輕松的走在她的身邊，神情慵懶惬意。
姜錦茜拉了拉書包背帶，聲音輕輕地，問他：“你真的……喜歡我啊？”
“嗯。”
“那你之前做的那些……是在追我？”
程敘之點頭：“嗯。”
“你那是追人嗎？”姜錦茜一臉嫌棄的看着他，“有誰追人是眼珠子長在頭頂上的，自戀到爆炸！”
“你是在說我嗎？”程敘之臉上帶着一抹別有深意的笑，眼神裏帶了那麽點……威脅的意味。
姜錦茜瞬間萎了，她小聲反抗，“難道，不是您嗎？”
“……是我。”
姜錦茜捧腹大笑，她一點點的靠近程敘之，伸手想要拉程敘之的衣袖，卻沒想到程敘之的手一擡，手指微動，兩個人的手就那樣交握在了一起。
姜錦茜愣了一秒，之後，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喂，你的手心裏好多汗耶！”姜錦茜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驚訝的叫道。
程敘之的耳根泛紅，他別扭的轉過臉去。
姜錦茜另一只手摟着他的手，整個人像是吊在他身上似的，“喂，你害羞了呀？”
“就握個手，還害羞什麽呀？”
“哇你不會第一次談戀愛吧！”
聽到這句話，程敘之轉了過來，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姜錦茜，“你難道不是第一次嗎？”
姜錦茜笑：“你猜？”
程敘之抿了下唇，“你之前，談過幾個？”
“一個？兩個？三個？”姜錦茜故意逗他。
程敘之：“……一百零八個。”
“……呸！”姜錦茜掐了下他的掌心，“你才一百零八個呢！還一百零八個，你看水浒傳看多了吧你！”
“那幾個？”
“就你一個。”
姜錦茜笑嘻嘻的，眼裏眸光閃爍，她突然停下腳步，程敘之跟着她一同停下，一臉狐疑的看着她。
姜錦茜把手從他的手心處抽了出來，向他伸出右手，笑盈盈道：“初戀哦。”
程敘之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看她白皙的手掌，眉眼處漸漸盛滿笑意。他伸手回握，“初戀。”
他一個用力，将她攬入懷中。
姜錦茜被他擁在懷裏，鼻腔處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她偏了偏頭，抵在他的胸膛處，恰好聽到此時此刻他的心跳聲。
如擂鼓般強烈。
如她一般。
——
考試之後有兩天的假期，程敘之和姜錦茜約了周日一起去市圖書館自習看書。
周六的時候，姜錦茜在房間看小說看得入迷的時候，突然聽到砸玻璃的聲音，她放下書，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單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手心裏滿滿的糖果的程敘之。
她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給你送糖。”他說。
姜錦茜臉上心花怒放：“我馬上下來，你站在那裏別動啊。”
說完，她轉身就跑下樓。
——
姜錦茜小喘着氣站在程敘之的對面，她低頭，看到他右手手裏滿滿的一堆糖果，五顏六色的，星星形狀。
她詫異：“你在哪兒買到的這個？”這種糖果是姜錦茜上次給程敘之過的，味道很好吃，只是國內沒有，是姜爸去國外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
“我妹妹在德國讀書，我讓她給我帶過來的。”程敘之一只手撥開姜錦茜的口袋，把手心裏的糖果都放在她的口袋裏。
瞬間，姜錦茜的上衣口袋鼓鼓的。
姜錦茜聽了之後對他的妹妹感興趣，“你還有個妹妹呀？”
“嗯。”程敘之點頭，“等暑假她就回國，到時候我帶她來見見她嫂子。”
嫂子……
姜錦茜聽了之後小臉煞紅，她咬的口腔裏的糖果嘎嘣響，“什麽嫂子呀，你不許胡說！”雙手卻摟上了程敘之的右手。
兩個人往外走。
程敘之臉上帶着微微笑意，“你是我女朋友，當然就是她的嫂子了。”
“喂！”姜錦茜潮紅着臉，“我們才在一起一天好嗎？”
“我們還有很多個一天。”程敘之說。
姜錦茜：“……”好的你會說這些情話，你贏了。
初夏伊始，小區內的樹木綠油油的，道路寬敞，兩個人慢悠悠的走在馬路一邊，陽光透過樹葉投下一片斑駁光影，好看極了。
姜錦茜突然想到了什麽，問他：“你怎麽突然過來啊？不是說了明天見面的嗎？”
“因為太想你了。”程敘之的唇角輕勾，語調慢而悠長，帶着微微的深情與溫柔，“起床的時候，就想見你。以為自己能熬得到明天的，可是……”
頓了頓，他自嘲的笑了一聲，“憋不住了。真的想見你。”
說完之後，半天都沒有聽到回應，程敘之蹙眉，心想不應該啊，這句情話他都想了一個早上了，她不應該不感動不害羞不臉紅的啊。
低下頭看她，果然，臉紅的要命。
程敘之滿意的笑了。
姜錦茜用手背捂了捂臉，覺得好燙。估計皮膚下面的血液沸騰的不像話了！
她停下腳步，程敘之不明所以的跟着她一起停下。
姜錦茜站在程敘之對面，她雙眼亮晶晶的看着程敘之，“你知道我現在想要什麽嗎？”
程敘之挑眉：“糖果？”
“不是。”她笑着搖頭。
“那你想要什麽？”
姜錦茜雙手快速的搭在程敘之的肩上，摟住他的脖子，一個用力，把他的上半身往自己這邊拉，她湊到程敘之的耳邊，聲音細軟溫柔，一字一句如同吟詩般聲聲引人，“程敘之，我現在，想親你！”
話音未落，她頭一偏，在他的唇角處落下一個吻。
這個吻對程敘之來說是那樣的猝不及防，這是他從未預想到過的。
想過她會開心，會害羞，會激動，卻不知道，她會親他。
她的唇很軟，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她在自己的懷裏，自己的心瞬間溫柔的一塌糊塗。
程敘之垂眸，雙手摟在她的腰上，低頭看着她，“你在勾引我。”
“嗯？”姜錦茜歪着頭，一臉天真無邪的看着他。
程敘之嘆了口氣，“你要是再大幾歲……再大幾歲，就好了。”
姜錦茜也是飽閱小黃/書多年的人，怎麽會聽不出他的話外之音，當下紅了臉，惱怒道：“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你。”他坦蕩道。
姜錦茜：“……”好吧，你贏了。
姜錦茜從他懷裏出來，拉着他的手往前面走，她鼓了鼓腮幫子，突然轉回頭問他：“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啊？”
程敘之的臉色突然變得不自然了。
姜錦茜看到他的耳根泛紅，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她別有深意的“哦”了幾聲，眨了眨眼，問他：“你該不會早就喜歡上我了吧？在我還不認識你的時候？”
程敘之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姜錦茜笑的滿面春風，“哇，程敘之，想不到你這麽癡情，偷偷的暗戀我還不告訴我。我和你剛認識的時候，還說些什麽，‘千萬不要喜歡我’這樣的話，你故意的吧！其實內心裏在瘋狂吶喊，‘快快快，快愛上我’對吧對吧！”姜錦茜一個人跟說單口相聲似的，邊說還邊笑。
程敘之聽得一臉無奈，但她說的确實都是真的。
他也忍不住同她一起笑了起來。
後來送姜錦茜回家的時候，程敘之說：“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這個記不太清了，如果非要說的話，是上學期吧，你播音的聲音，很好聽，那個時候記住了那個人是你，後來撿到了你的學生證，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
他還沒說完，就被姜錦茜打斷，“啊，你就喜歡我的樣子啊，膚淺！”
程敘之無奈，伸手打了下姜錦茜的腦門，“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姜錦茜捂着腦門，撅了下嘴，“你說呗。”
“你那張學生證，在我那裏放了大概有兩個月的時間。”程敘之想了想，說，“也不是沒有想過把它還給你的，可是……”
程敘之想到就覺得好笑，“第一次想還給你的時候，在食堂門口，看到你一口氣喝下一大瓶冰水，覺得這女的比男的還霸氣，一口氣喝完，都不帶停的。想了想，把學生證放回口袋裏了。”
姜錦茜黑着臉：“我那是口渴！”
“嗯。”程敘之憋着笑。
姜錦茜問他：“那個時候為什麽不還給我？”
“總覺得以後還會再見。”程敘之說，“果然，過了沒幾天就看到你了。”
“啊？”
“我去辦公室拿請假條，正好碰到你在那裏坐數學試卷，邊做邊說‘這個題目太沒有人性了！我以後難道去菜市場買菜還要用根號和導數嗎’，被你逗笑了。”
姜錦茜雙手捂住臉，這人丢大發了……
“後來又遇到了很多次，覺得……你真的挺可愛的。”他以為她是與廣播裏傳來的溫婉聲音一般的人，可後來，隔着遠遠的距離觀察她，程敘之發現，她遠不止自己所想的那樣。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姜錦茜，要好的多的多。
鮮活、認真、可愛，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與她靠近。
程敘之做到了，他做到了與她一點一點的靠近。
并且現在，她成為了自己的女朋友。
想着想着，程敘之的臉上流露出更多的溫情，“姜錦茜。”
“嗯？”她的聲音悶悶的，懊惱自責自己怎麽總是讓他看到自己出糗的樣子。
程敘之笑：“我喜歡你啊。”無論你是什麽樣子，哪怕糟糕到極致，但在我眼裏，你真的是，可愛到全宇宙第一。
我喜歡你，喜歡你的所有一切。
姜錦茜飛快的擡起頭，她看他，他的眼裏沒有一絲的玩味，認真極了。
姜錦茜咬了咬唇，她一字一句慢慢的回：“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