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我沒有精神病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幾天還開始陰天,似乎有要下雪的跡象。岑妩感覺有些感冒,頭發昏,上課也沒精神。

中午,她趴在桌子上養精蓄銳,忽略教室裏的吵吵鬧鬧。

尹柯走到她的課桌旁,低頭看了眼,對方沒反應,他就坐到了岑妩前面的座位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燒。

岑妩睜開眼,眨了兩下看到是尹柯,腦子糊塗得直接擡手覆蓋住了尹柯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抓着蹭了蹭,又閉上了。

……

大庭廣衆的,尹柯頓了一下,把手抽出來揉了揉她的頭,低聲說:“吃藥了嗎?”

她搖頭,哼哼唧唧:“不是很嚴重,感冒吃不吃藥都一個星期……”

“可你太難受了。”他當然知道感冒沒法速好,“我去給你找點藥吧,你吃了起碼能精神點。”

她無力地點點頭,依舊閉着眼。

尹柯問了生活委員,然而班裏并沒有備藥箱。栗梓倒是有棒球隊的藥箱,但是翻找了半天也沒有感冒藥。畢竟誰家打棒球預備感冒藥啊。

栗梓撓撓頭,看了看座位上奄奄一息的岑妩,也有些愁:“要不直接帶她去醫務室吧,她還能躺會。或者,直接跟陶老師說給家長打電話,帶她回家吧。”

尹柯咬了咬下唇,瞬間就做出了決定:“我帶她去醫務室吧,她家沒人。”畢竟那對不靠譜的父母還在外旅游。

“啊?”栗梓呆了,“她家沒人你都知道?”

“她剛和我說的。”撒起謊來不打草稿。他快步走到岑妩座位前,輕輕拍了拍她,“岑妩,岑妩,跟我去醫務室吧,吃完藥你躺一會再回來上課。”

雖然不發燒,但感冒是真的很難受,岑妩站起來,無力地跟着尹柯下樓,去醫務室。

碰到了剛回來的邬童和班小松。

班小松咋咋呼呼:“尹柯!你和岑妩幹嗎去啊?”

岑妩被他的大嗓門吓了一跳,輕微地顫了一下。

尹柯注意到了,他記得岑妩說過天氣不好環境不好心情不愉快的時候她特別敏感,于是放輕聲音:“小松,你小點聲。岑妩感冒了,我帶她去醫務室。”

“感冒了?”邬童走過來兩步,伸手探了下額頭溫度,“不發燒。”

尹柯點點頭:“是不燒,但是她太難受了,讓她過去休息一會。反正他爸媽都不在家,回家也沒人照顧她。”

“那行吧,你帶她過去。晚上回去之後我多注意一下她的情況。”有尹柯在,邬童自然不會插手,讓開了路。

……

班小松看着兩人的背影,然後神經兮兮:“邬童,我覺得他倆一定有問題!”

邬童翻了個,拉長音:“不止你一個人這麽覺得——”

“你說他們會不會背着我們已經開始……早戀了啊?”班小松說出了自己潛意識裏的想法,說完就被驚到了,連忙安慰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尹柯那麽好的學生,怎麽會早戀呢?他就算敢,他媽媽也不會讓的!”

“……呵呵。”邬童沒接話,也瞟了一眼那兩人的背影,心想,很可能……他們真的敢。

岑妩吃了藥之後躺在醫務室的床上,尹柯給她蓋了蓋被子:“讓你不好好加衣服,活該了吧?”

“……從不穿秋褲的人沒資格教訓我。”

尹柯噎了一下:“……但我不感冒啊!”

岑妩哼了一聲,小聲說:“笨蛋才不會感冒……”

醫務室老師進來,把假條遞給尹柯,讓岑妩在這裏休息,他去給岑妩請假,下午第一節課不上。

尹柯給了岑妩一個眼神,便關門離開了。

睡醒一覺,岑妩感覺精神好多了,不再感覺困,只是踩在地上有些軟,感覺周圍的聲音都被放大了,特別靈敏。老師跟她說話她都吓一跳。

回到教室上完了下午的課,最後一節自習課還有部長例會要開。

自習課棒球隊是可以出去訓練的,他們正準備出發,發現尹柯還站在岑妩的桌子前沒動。

邬童走過來,拍了拍尹柯:“不走嗎?”

對方看岑妩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有些猶豫。

“岑岑不是已經吃過藥了嗎?下午看她上課還可以,應該沒事了吧。”邬童看了看岑妩的狀态,覺得應該差不多。

班小松也跟了過來,基本一看就知道尹柯卡在岑妩這了,他不放心她。于是幹脆直接問岑妩:“你現在感覺還難受嗎?”

岑妩被班小松突如其來的聲音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肩膀明顯縮了一下。

邬童和尹柯二人同時一怔,兩人對視了一眼,沉默中交換了個眼神。

尹柯說:“岑妩,一會你開會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們在外間會議室,我在裏間等你。”

岑妩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好,但是又不想耽誤尹柯時間,便猶豫地扭頭看班小松。這次做好了心理準備,她看他的時候沒有害怕。

畢竟,岑妩已經不是當年社交恐懼症那麽厲害的她了。

邬童贊同尹柯的做法,直接拉走班小松,口中說:“我們走吧,別等尹柯了,今天給他準個假。明天和銀鷹的訓練賽他會按時參加的。”

班小松還在狀況外,張牙舞爪地被邬童推着走:“哎你幹嘛,邬童你別推我呀……”

最終還是尹柯跟着岑妩去開了會,因為去得早,只有常識在,尹柯便走過去跟他說:“今天岑妩感冒了,狀态不太好了,有點……有點怕和人說話,一會兒開會的時候你盡量別把焦點往她身上引。”

常識一聽就明白了,也不細問,只看了看便點點頭:“放心吧。”

尹柯便進去裏屋了。

壞事從來都是紮堆來的,這個道理亘古不變。

學校人多眼雜,文科班的女生衆多,女生多的地方自然就愛傳播八卦,是非就多。中午尹柯帶岑妩去醫務室的事情還是傳到了葉子耳朵裏。

她的心态簡直爆炸。她只是不明白岑妩和她有什麽不同,尹柯為什麽會這麽區別地對待她們兩個。她甚至覺得岑妩太作了,故意讓她難堪,是想和她炫耀她跟尹柯關系更好?那有什麽用,兩個人都不是女主角。

例會前幾項進行得都很順利,直到說到關于校慶文藝演出的任務劃分,文藝部提出了質疑:“主席,我們學生會人本來就少,文藝部一個人都快當三個人用了,為什麽宣傳部和辦公室任何現場工作都沒有?”

主席解釋:“辦公室雖然沒有名義上的安排,但是現場的物資都要他們來進行擺放,挂橫幅之類的,所以其實是有現場任務的;宣傳部的工作基本都在演出前後期,對接各個節目設計展板、道具,宣傳策劃,線上線下宣傳工作,結束後還要推送,寫新聞稿,工作量很大,所以現場的工作暫時就不交給他們。”

身為文藝部部長的葉子冷笑一聲,但還是很禮貌:“主席,您這話說的,哪個部門沒有前期準備工作啊?不止宣傳部一個。可是我們現場實在太需要人了,連轉場擡道具的人都不夠,文藝部又是女生偏多,我們壓力已經很大了,現在卻連幫忙的人手都不夠。”

一看火要燒到宣傳部,常識記起尹柯的囑托,清了清嗓子說:“校慶每年都是這樣的,宣傳部的工作在活動中和其他部門都不一樣,自然不能混為一談。我們知道文藝部這段時間辛苦,但學長學姐也都是這麽過來的,希望大家堅持一下。”

葉子站了起來,提高聲音:“每年都是這樣,因為學長學姐們每年都不敢說出來!我們人手真的不夠用,現場恨不得學會影□□之術,我現在作為部長我要為我的幹事們考慮,我不希望他們像我們去年一樣辛苦!”

岑妩理解她,她們累是真的,人手不夠用也是真的。然而她針對宣傳部這件事就不能茍同了,這完全是遷怒,他們再苦再累關宣傳部什麽事了?

她平靜開口:“我們宣傳部的确和別的部門不一樣,不管什麽時候,我們日常的校報、微信平臺運營都不能斷,這些人手一直在忙從未休息;此外,各個部門需要拍照都要喊我們幫忙,這也是我們的分內工作;像校慶這種大活動我們更是得拿命做宣傳工作,所有海報展板老師一個不滿意我們都要推翻重來,甚至還要刷夜工作。我們辛不辛苦?”

葉子冷哼了一聲:“你說得好像別的部門都沒有日常工作一樣,只有宣傳部辛苦嗎?現場就只有宣傳部一個部門輕松合适嗎?”

常識怕她們吵起來刺激到岑妩,插話:“宣傳部還是會負責現場拍照、攝影、直播的,并不是真的全不參與。”

“那導演、燈光、服裝、道具、場務等等這些工作就都不管了?他們有那麽多人!”

岑妩強忍着情緒,最終還是沒忍住,站起來和葉子對視有些口不擇言:“恕我直言,文藝部一年能有幾個大活動?不辦活動的時候那麽輕松,現在累一點就哭天喊地?你們還能不能做一點事?”

“岑妩!請你注意你的措辭!”葉子驀地瞪圓了雙眼,語氣淩厲。

岑妩被她的嗓門吓得顫了一下,順着力道便坐回了椅子,她側過頭,沒再說話。不與傻瓜論長短。

“葉子,你也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常識瞬間嚴肅了起來,“學生會的每一個安排都有意義,你以為那麽多老師都是傻子嗎?”

葉子當然是不服氣的,畢竟常識曾經是宣傳部的人,又是岑妩的初中校友,他自然向着岑妩說話。

“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為我的部門争取權益,我沒想針對任何人。但是岑妩她的态度太差了,什麽叫我們累一點就哭天喊地?主席你說,如果是你的部門,你會不會為你辛苦工作的幹事們感到委屈?她就是想跟我吵架!”葉子義正言辭,壓根不理常識。

主席也很頭疼,畢竟兩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而且文藝部壓力确實大,人在壓力之下确實會過激一些。

岑妩深吸了口氣:“你為你的幹事委屈,我也為我的幹事委屈,我剛剛也是在跟你說我們的辛苦。我沒興趣跟你吵架,沒必要,也沒意思。”

她還想添一句“你算老幾”,但是因為懼怕她的大嗓門還是忍了回去。小垃圾,你給我等着,等我病好了,我收拾不了你?

然而她最後那個輕蔑的眼神還是沒藏住,被所有人看到了,葉子氣極反笑:“岑妩,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看不起我?你一個有精神病的人有什麽資格?你還帶領宣傳部,還為你的幹事出頭?你算老幾?”

周圍瞬間陷入了安靜,大家面面相觑。

“葉子!胡說八道什麽!”常識忽然拍了下桌子,“什麽精神病?你是不是被氣得神志不清了開始胡言亂語。”

“常識學長!副主席!拜托你先放下私人感情好嗎?你才神志不清呢,岑妩初一和班裏的幾乎所有男生都沒說過話,她有病!你看到了現在她都不敢看我,她是正常人嗎?……”

裏屋的門瞬間被推開,把葉子的話截在了嘴裏。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前面,尹柯怎麽會在這?他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尹柯快步繞過所有人,走到岑妩身邊,蹲下來,手撥開頭發放在她臉頰兩邊,和她對視。他能感覺到她在隐隐顫抖,她今天本來狀态就不好,被葉子的聲音吓到,又被說有神經病……他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聲音低沉柔和:“岑妩,沒事,放輕松,沒事的……”

雖然難以控制地顫抖,但是岑妩畢竟是個早就被診斷為健康的人,她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裙邊,點點頭。

“尹柯,你……”葉子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尹柯站起來,聲音不高不低:“——岑妩沒有精神病,她是正常人,和我們所有人都一樣,大家都認識她,她是不是健康的大家心裏都有數。她今天感冒了,可能反應有些慢,如果剛剛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希望大家原諒她。”

然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葉子。

對方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然而被一個眼神吓住了,縮了回去。

周圍有人認識尹柯的問他怎麽會在這,尹柯用早就準備好的理由:“岑妩今天生病了,她父母都不在家,邬童——也就是她從小長大的好朋友有急事提前走了,讓我留在這兒等,幫他送岑妩回家。”

這理由簡直無敵,反正邬童這個鍋是背了。

常識:“對,他進去之前跟我說過了,我讓他在裏面等的。”

尹柯怕岑妩在這裏呆時間長了會狀态更差,便想跟常識請假提前讓她回家。誰知一只手卻從身後拉住了自己。

原以為已經崩潰的岑妩緩緩站了起來。

她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脆弱,她穩定好自己的氣息,然後看着葉子,也是對所有人解釋:“——我沒有精神病,但我的确有社交恐懼症,我初一也的确和班裏男生都沒說過話。事實上,從小到大,除了親近的家人,我能正常交流的男生只有三個,一個是邬童,一個是常識學長,還有一個就是尹柯。但我現在已經痊愈了,我和人交流沒有任何問題,你誣陷我,羞辱我,我很不屑與你這樣的人為伍。學生會以你為恥。”

說完之後,岑妩便看向了兩位主席,語氣疲憊:“主席,我今天的真的不太舒服,我想請個假先回去了。”

常識低頭沒有說話。主席倒是沉吟着點點頭,準了假。畢竟今天的例會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沒想到發生這麽多的事,他也需要好好考慮怎麽處理文藝部的事了。

岑妩拉着尹柯從會議室出來,在樓道裏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垂首低聲說:“對不起啊,尹柯。可能這次的事情又會給你帶來麻煩了。”

尹柯跟着她的步伐停下來,嘆了口氣,轉到她面前和她對視,雙手按着她的肩膀:“別想太多,這不是你的錯。就算……真的有什麽後果,只要我們不承認,誰都拿我們沒辦法。”

岑妩低低地嗯了一聲。她覺得有點冷,吸了吸鼻子,腦子裏猶如一團漿糊,什麽都懶得想。

兩人走出校門,尹柯發現岑妩一句話都不說太過奇怪,以為她是真的被吓着了,看了看周圍沒什麽月亮島的學生,便伸出手臂攬住了岑妩的肩,安撫性地拍了拍,聲音柔和:“別害怕,沒事了。”

岑妩嗚咽了一聲,幾乎閉着眼:“尹柯,我沒怕,但是我現在很困……還有點冷。”

冷?

尹柯下意識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你發燒了。”尹柯停下,“今天溫度有點兒低,你得趕緊回家。”

然而他這種從來穿得也甚是清涼的人根本沒有衣服可以給岑妩套上,他左顧右盼:“我給你打輛車送你回家……”

話音剛落,一輛低調的黑色豪車緩緩停在了路邊,尹柯有些疑惑,然後車窗搖下,露出了發如雪的中年男人的臉。

“岑妩,你要回家嗎?我來接小童,要不要順便把你帶回去?”他往旁邊看了看,“啊,尹柯也在。”

尹柯記起這是邬童爸爸。

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之後他把岑妩往前稍微推了推,低聲問:“是邬童的爸爸,你要不跟他一起回去吧。”

岑妩睜開眼,問了一聲邬叔叔好。然而腦子混亂,就是尹柯讓她幹嘛她就幹嘛,他幫她拉開了門,她就坐了進去。

尹柯本想着打車的話送她到家他再回家也來得及,現在既然有鄰居送她,他自己再回來可能會耽誤到家的時間,還得跟媽媽解釋。思量之下,他說:“叔叔,邬童的訓練應該也快結束了,岑妩發燒了……麻煩您把她送回去。”

邬童爸爸皺眉看了看岑妩昏昏欲睡的樣子,又用探尋的目光盯了尹柯一秒,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他發現尹柯還在盯着後座的岑妩,也不離開,就遲疑地開口,“你要不……一起去?”

“啊?”尹柯回過神,趕緊勒了勒書包帶搖頭,“不了不了,……我得趕緊回家了。叔叔再見。”

尹柯剛離開沒幾分鐘,邬童就出來了。他和爸爸和好之後爸爸偶爾會在下班早的時候順便接他回家,一出校門看到車就走了過來。來開車門看到了睡成一坨的岑妩。

“……哇,爸,岑妩用任意門上了你的車?”邬童坐進來,關上門,驚訝地感嘆。

爸爸發動汽車:“剛遇到的,她和尹柯在一起。岑妩發燒了,尹柯讓我把她送回家……”

邬童聞言伸手摸了摸岑妩的額頭,她渾然不覺:“是燙起來了,她這兩天感冒了,今天中午還去醫務室吃藥了。”

沉默了一會,邬童爸爸還是忍不住問:“……那個,小童,岑妩和尹柯,他們倆……”

“嗯?”邬童下意識地不想讓家長級別的人知道年輕人的事情,“他們倆怎麽了?”

爸爸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兒子,發現他一臉呆萌,仿佛真的不知道,“……我還以為岑妩挺喜歡你的,沒想到啊,讓尹柯給搶走了……”

“……”邬童沉默了兩秒,“爸,我也沒想到你這麽八卦。”他側過頭看了看睡死過去的岑妩,心想:連他爸都看出來了,這倆人居然還死不承認。

如果讓他知道真相,打不死你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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