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靈魂詠者”科琳娜女士

勒裏小鎮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暗黑大陸的遼闊版圖中消失了。

至此,唯一帶點綠色植被的小塊地域,永遠并入了迪亞波羅的雄心當中,然而,導致它毀滅的主要推手并非邪惡力量。

那力量名為聖光。

在盧梭太太銀白色的瞳孔內,金黃色的烈焰之海淹沒了整個鎮子,建築物軟塌榻地驟縮,再騰空而起。

由于能量太過充沛,這一切事物都來不及燃燒便整體形成熱霧蜃樓,将勒裏小鎮最後的影像投映到半空,活像是向主遷移。

“聖光!我痛恨聖光!”曾經的盧梭太太,現在的女妖科琳娜.盧梭夫人,她回想起那些被聖光燒死的人,心中未存憐憫。

她唯一的感情只剩下仇恨,“為什麽沒有讓我的丈夫活下來?為什麽輪不到我們出人頭地?為什麽偏偏他那麽沒用!”

女妖尖叫着朝裏布爾家的房子飛去,“愚蠢的聖光!你為什麽不睜開眼瞧瞧!該死的死了,不該死的,也因你而死!”

科琳娜夫人披散着滿頭白發,仇恨讓本身純淨的靈魂體變得具有實質,不僅能觸碰現實物質,更使女妖獲得了妖術。

她的尖嘯聲是對聖光最堅決的諷刺,是讓人心智崩潰的靈魂噪音。

她呼嚎着一路飄揚,玫瑰紅色的霧做她夢寐以求的長裙。

她始終都不喜歡鎮長太太那種連衣裙,她還是覺得,這種偏夜禮服的裝束最适合自己,別看她不是貴族,夢想就是當貴族。

“無能的盧梭,沒有你,我照樣能成為一顆耀眼的明星!”

科琳娜夫人狂熱地撲向光柱,大團的金黃光霧朝她張開輪回之門。

然而科琳娜夫人無懼無畏,她想起戀愛時盧梭先生曾向她許諾,要摘天上的星星送給自己。

但現在,這個心願根本用不着別人替她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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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靈魂狀态下的半實體可謂是靈敏非常,聖光火舌基本夠不到她,而她的尖嘯聲還擁有将聖光一分為二的功能。

作為一個鎮民她不懂得聖光究竟有何可怕,變成女妖後更是沒有感知到它到底有何可怕,她為自己被這無能的光燒死鳴不值。

“哈哈哈,我倒要來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讓聖光如此眷顧?!”女妖破開不斷向上噴發的光柱,鑽進其核心地帶。

她發現,這光柱的最細小組成部分是一種金黃色的砂礫,含有某種電擊的屬性,如此向上噴發,組成了連綿不絕的圓柱型電網。

“哈哈,可笑,不是都說,神憐愛世人嗎?依我看,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根本就不存在,這只不過是天上掉下的燧石。”

科琳娜夫人覺得它看穿了聖光的真面目,但她說不好這種物質該怎麽形容?于是給它定義成天上掉下的燧石。

可是,直到她靠近裏布爾家的洋樓時,才驚訝地發現,她之前質疑神的說法很可能是錯的。

一個小女孩兒正站在那兒,不僅她站在那兒,她那被枷鎖套住頭的父親,也幾乎與一個毛茸茸的類人猿融合到一起了。

“伊露娜?可憐的小女孩兒,聖光怎麽能選擇你?”

嫉妒充滿了科琳娜夫人的內心,她沒有寄希望于有任何人能活在聖光之下。

然而現在看到的一切,都讓她無比嫉妒。

一個小女孩兒,比剛學會走路的嬰兒大不了多少,正被光柱籠罩着,遠遠看去像是沐浴在聖光凝成的瀑布裏。

聖潔的氣息纏繞着她,金黃色的電流像小蛇一樣,密密麻麻地爬滿她全身,形成了一個防護用的蛋殼。

電流發出“刺啦刺啦”微弱的鳴哨,朝小女孩兒吟誦着天使絮絮叨叨的梵語,讓科琳娜夫人尖俏的眼睛,猛地撩了起來。

“聖光像不要錢似的,用到你這家夥的身上,不覺得浪費嗎?記住!我才是勒裏的王後,永遠都是!”

科琳娜女士的怒吼聲,結成一面音爆之網,緊接着女妖俯沖而下,伸出猩紅尖銳的指甲朝小女孩兒的後腦勺抓去。

半個鎮子的人,都被伊露娜小鬼召引來的聖光給毀了,作為唯一的幸存者,唯一的大人,怎麽可能輪到一個熊孩子出風頭?

“我要替你的爸爸媽媽,打你的屁股!”科琳娜女士興奮地吼道。

她張開的嘴巴裏上下兩排利齒,使人能迅速聯想到食人魚。

音爆聲從上空傳來,伊露娜這才瞥過恍惚的睡眼,用懵懂無知的表情,望向那個早已妖魔化了的鄰居:“盧梭太太?”

“哼,我早就不是什麽盧梭太太了!你要叫我科琳娜女士!‘靈魂詠者’科琳娜女士!”女妖尖叫着向下撲,身邊電閃雷鳴。

她吐露出半米長的舌頭,僅在眉眼部分,仍保留着伊露娜記憶中那位神經質女士的些許特征,她不知怎地就變成了這樣。

伊露娜痛苦地捂住了頭,她無法承受勒裏小鎮所發生的一切。

聖光是一種極為神秘的物質,它擁有信息載體的作用。

所以,伊露娜讀取了勒裏小鎮毀滅的全過程—光柱帶來黎明的同時,也将任何不虔誠的物質給毀了。

勒裏成了一片廢墟,鎮長大叔、鎮長夫人、以及隔壁教她習字的盧梭叔叔,以及這位改名叫科琳娜女士的存在。

他們的嗔笑怒罵、一言一行都像是扭曲的記憶碎片,帶着鋒利的棱角,将伊露娜稚嫩的思維割傷。

然而聖光亦無處不在,它化作一股充沛能量,修補着思維上的缺陷,讓她的心智漸漸變得堅冷起來。

“對!靈魂詠者!科琳娜女士!伊露娜向你致敬!但是!請你稍等,我要先收拾了這吸血鬼!”

伊露娜冷酷地放下她緊捂額頭的手臂,聖光迅速躍入手中,幻化出一柄到手肘部分的短劍。

科琳娜從沒有想過,這個隔壁鄰居家的小女孩兒,每天戰戰兢兢從她面前走過時,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的伊露娜。

這個時候居然敢忽略她的盛裝出場?!因此,科琳娜女士立刻發出癫狂的吼叫,音爆聲将光柱崩出一個大窟窿。

“去死吧!醜八怪小妞兒!你應該跟你的爸爸一起,去做吸血鬼!我看你挺合适的!”她揮出一雙利爪,寒光凜然乍現。

命懸一線的伊露娜,這時卻慢慢揚起她布滿仁慈的臉孔,斷斷續續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侮辱聖光!”

短劍頓時懸浮于小女孩兒手心,那短劍像是被她賦予了智慧,猛然上竄,朝科琳娜女士的音爆團刺了過去。

聖光鋒銳與女妖的護身法寶碰撞一起,發出交響樂似的壯麗亢鳴,一聲比一聲高昂,來回比拼了數個回合。

科琳娜女士的爪痕帶着一陣麻痹收回,她沒想到妖術會這麽不堪一擊,要命的聖光鋒銳仍不知疲倦地從各個角度襲來。

“好吧,好吧,小妞兒,你先處理你爸爸,我可以稍等一會兒。”女妖陰陰笑了笑,用放松的語氣說道。

伊露娜卻任憑一頭齊耳短發,在臉龐飄飛,眸中仁慈的微笑,潛藏着惡意:“你千不該,萬不該,說我醜。”

她只是信手一揮,推出一面光華四射的符文圓盾,那盾牌上的天使紋飾栩栩如生,不斷拍打翅膀使圓盾向吸血鬼靠近。

科琳娜女士可以看到,随着圓盾的逼近,裏布爾臉上的表情突然變成了一種釋懷,而想要與之融合的類猿怪胎卻痙攣了起來。

“那吸血鬼快完了!”科琳娜女士倒不是很挂念裏布爾的安危,但眼下她想要脫離戰場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伊露娜正用手指點觸那柄短劍“刷刷”亂飛,不停地在女妖吼出的音爆團上劈砍,搞得科琳娜女士上氣不接下氣的。

“夠了!你這壞姑娘!我都告訴過你,讓你先去對付吸血鬼,我是可以纡尊等你完事的!”科琳娜女士浮空跺了跺腳。

她捧着胸口深深呼出一口氣,突然猛烈加速,空中連續炸響三次音爆,女妖的身影完全超過音速,繞到了伊露娜的身後。

她盯着小女孩兒柔嫩的後頸,還有她嫩若豆乳的小短腿,覺得用她來打打牙祭還差不多,于是她直接張開了女妖利齒。

“不自量力!”伊露娜緩緩轉過她幼小的身姿,然而澎湃的無形力量,卻形成了一面壓榨鬼魂的網,将女妖徹底鉗住。

等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女妖已被推到吸血鬼并肩的位置,那痙攣不停的怪物發出打呼嚕般的哭嚎。

裏布爾滿臉愛意地看着女兒。

科琳娜驚悚地看了一眼光芒大盛的符文圓盾,又連忙喚醒半張臉融入怪物後脊的裏布爾:“喂!喂!你這怪胎!”

“你是怪胎,你全家都是怪胎,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吸血鬼,已經喝了初擁之血,卻根本沒有決心加入高貴的吸血鬼一族。”

“盧梭太太,我很遺憾,事情變成這樣。都怪我,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還把血肉都奉獻給了它。”裏布爾慘然一笑道。

科琳娜女士又趕緊回望了一眼符文圓盾,朝裏布爾啐了一口:“呸!呸!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吸血鬼無疑是強大的,哪怕面對聖光使徒也絕不可能沒有還手之力。

裏布爾之所以無法動彈,究其原因還是未能徹底臣服“長親”。

一旦他的心智受到外來的影響而認識到聖光的可惡,他就能瞬間和血族融為一體,獲得傑出的戰鬥力。

裏布爾應付式的笑了笑,朝圓盾不斷擴大的邊緣望去:“人最怕的不是犯錯,而是知錯不改,你懂這個道理嗎?盧梭太太?”

“你!”科琳娜女士一心想出名,她覺得自己變成這麽一副模樣也是天選之舉,更別提讓她在一個小女孩兒手裏形神俱滅了。

恨其不争的心情瞬間湧了上來,她怒叱裏布爾那半張老好人臉:“就是因為你們這幫蠢材,勒裏鎮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你以為你家有兩畝破地就了不起了?你不知道加入鎮裏衛戍隊的家夥都聰明透頂,根本沒人想去幹十個人養幾十人的活。”

“也就你這種窮地主,還保留着祖上傳下的生存之道,以為有一片地,就能讓所有人仰仗你,尊敬你,哪怕你勒緊褲腰帶。”

“哪怕你累得和我男人一樣,爬着回來。那些衛戍隊的家夥,還不是叼着卷煙,背後罵你們是白癡?你真是迂腐透了。”

裏布爾即将放棄的掙紮意念,突然被額頭上凸顯出的一道血色筋脈激起,“你就是這樣看待我和盧梭先生,幹的事情?”

“你覺得,你的生活,你安穩的生活,都是托何人所賜?要不是為了幫大家種地,我怎麽可能會聽信吸血鬼的話?”

裏布爾眼中流出了忏悔的淚水,他的确是在忏悔,忏悔的是,他為什麽要為了別人做傻事?

那吸血鬼明明說過,喝了他的初擁之血,不會有任何副作用,且力大無窮……

怪不得盧梭太太成了鬼,都不正眼看他,她鄙夷的樣子讓裏布爾越看越恨,吸血鬼突然跳了起來。

那面由他女兒施出的符文圓盾,被一股強勁的鮮血之力玷污。

一道血流仿佛從地獄深處迸出,繼而朝兩側分散,形成了一道鮮血構成的傳送門放在裏布爾身後。

“爸爸,你為什麽不肯接受聖光的審判?難道你怕自己的罪,讓你去不了天堂?”伊露娜悲哀地嘆了口氣,看着符文圓盾旋轉。

這時,類人猿一樣的怪物,抖抖索索地轉向伊露娜,血瞳中晃動着狡猾的笑意:“甜心,很高興,我和盧梭太太完成了一次有趣的談話。我認識到,我們作為一家人,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談。”

伊露娜對他陰陽怪氣的聲音警惕了起來,她仔細想了想,好像她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就在剛剛,要和爸爸開誠布公地談談。

“你想談什麽?”女聖徒吸了口氣,讓一柄短劍環繞着自己,而另一面符文圓盾甩淨了血污,護住她側翼。

吸血鬼伸出尖銳的指甲,摸了摸毛茸茸的猢狲臉,眯着眼睛沉思道:“就是,你媽媽是不是,想把桌上的煮玉米都帶走?”

“什麽?”伊露娜愣了一下,過了好久她才肯定地說:“食物,當然不能留給你這種滅絕人性的吸血鬼吃—無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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