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精火箭燃油

“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種油?叫地精火箭燃油?那東西氣味很特殊,很難聞,至少在物品名稱的下面,用黃字特別标注說‘熏得人眼睛睜不開’?”

聖獸龐大的影像節節攀高,艾琳思貘、摩多兩個從沒離開過暗之母的精靈,被飄窗外灼烈耀眼的光芒吓呆了。

北苑仿佛是一個浴盆,聖獸的身軀以及科爾曼的輪廓全都沉入聖光波濤,只留下一張嬰兒怒吼的臉孔,将足以令人形神俱滅的意識鎮壓釋放給每個見證了聖獸容顏的生物。

艾琳思貘與摩多兩人隔着飄窗,依然受到了意識鎮壓的折磨,兩個人眼珠暴突,惡心欲吐。

“你們兩個給我振作一點!”高進将那兩個意識即将陷入混亂的暗精靈,一拳一個勾了過來,“你們看着我的眼睛!你們忘了誰才是主導你們生存的神?是黑暗精華!是無所不能的古神階級!是迪亞波羅大人!是你們賴以生存的自然古樹暗之母!”

“對,對不起,尊貴的拆解者大人……但,但我們很惡心,腸胃很不舒服……”艾琳思貘帶着深切的歉意,捂着嘴巴十分痛苦地向高進道歉,她的臉色哪怕是一層黝黑,都擋不住緋紅與蒼白兩種顏色交替上湧。

“我們,我們是有一種地精火焰燃油……”

摩多受到了比艾琳思貘更嚴重的打擊,如果他沒有這層飄窗遮蔽,若是身在園圃裏,恐怕早就變成了一縷煙氣。

即便如此,高進充滿壓迫性的叱責還是隐隐鑽進了他耳道裏,他往肚子上捶了幾拳,又把一副怪模怪樣的眼鏡戴到臉上。

“我,我戴上氪金狗眼。”

高進聽他說到氪金狗眼,有一秒差點出戲,但這暗精靈頭上戴着的,的确是貨真價實的氪金狗眼,一種工程制造品。

它能在空氣裏捕捉到各種元素顆粒,用以合成煉金材料。但在這兒,摩多之所以戴上它,只是為了避免聖光直射,沒想到,居然很奏效。

“天啊!我的天啊!我找到克制聖光的辦法了!”摩多剛叫出聲,就挨了高進一拳,他堅硬的手骨給摩多來了一記腦瓜崩之後,暗精靈原地轉了兩圈才勉強沒讓自己摔倒,“對不起!拆解者大人!是我得意忘形了。”

“我是說地精火箭燃油……”

“對對!這東西其實就是暗之母的樹液,地精科技裏必不可少的燃料。您難道沒有聞到它嗆鼻的氣味兒嗎?”摩多攙扶着搖搖欲墜的艾琳思貘,從懷裏掏出另一副氪金狗眼,幫她戴上的動作也可以說是耐心備至,直到艾琳思貘深深地喘了口氣,他才收手。

高進自不受聖光影響的體質覺醒之後,他可以放心大膽地守望聖光輝耀下的一切,比如說跑到暗之母上半截的聶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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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的戰鬥力不可低估,他貌似從同胞遭遇過的苦難裏學到了生存經驗,聖光上揚之前,他早就跑到了聖獸臉孔的上方。

“對不起,拆解者大人,我,我失态了。”艾琳思貘卑怯地揉着手臂,她一想到剛才幹嘔的樣子被高進看到,就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可以奔赴戰場,把那聖獸的操縱者給幹掉!”她說着魯莽的語言,推了一把上前阻攔的摩多。

高進敲了敲飄窗上的玻璃,冷冷道:“你們太自信了,恐怕是有這面玻璃在,你們才沒有被意識鎮壓燒掉腦袋。現在,我讓你們用哨子聯絡上面的地精,他是叫聶格福對吧?那個俘虜,讓他斬斷暗之母的樹皮……”

“可那樣會爆炸!”摩多用兩只手掌按壓雙頰,那模樣就好像是在無言聲讨骷髅人滅絕人性。

“我來聽聽你怎麽說?”高進沒理睬他,而是将臉轉向了一旁捉起哨子的艾琳思貘,她對拆解者大人這個冷酷的決定并不意外。

“尊敬的拆解者大人,衡量過當前形勢,我認為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這是什麽可行的辦法?那下面還有我們的兄弟!”

“摩多!你是想要反抗拆解者大人嗎?是他負責本地防務,我們只有執行的份兒!”艾琳思貘臉色兇狠地瞪着摩多說道。

“沒有時間了,我現在必須和聶格福取得聯系……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艾琳思貘最後看了一眼沉入聖光中的園圃。

大批樹液人是最容易受到聖光威逼的生物,雖然他們腹部依照暗精靈技術安裝的座艙,可以躲過意識鎮壓,但絕躲不過大爆炸。

“聖光很熱,若是地精火箭燃油流出暗之母,那迸射着電顆粒的火焰一定會将其點燃,引發颠覆整個鎮守宮殿的爆炸。”

恐懼的漩渦在摩多的眼裏怒轉不停,他多想從艾琳思貘手裏奪走另外一把哨子,“要不是你有兩把月刃,我就這麽幹了!”

“反正高進大人都沒離去,說明當時構造這鎮守宮殿的人,使用了特殊的材料加固牆壁,爆炸也許波及不到我們……”

“好吧!”摩多高舉雙手,“就當我也瘋了,只不過,不曉得,這個偉大的計謀,聶格福能不能理解……”

高進頗感有趣地看着這個懦弱、意志不堅的地精,這人別看個頭兒很小,腦容量卻很大,能随時進行複雜的運算,得出結論。

“沒有争議的話,那就開始吧……”高進攤手道,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是兩位暗精靈哨兵隊長唯一能仰仗的東西。

艾琳思貘吹響了哨音,哨音很悠長,它由這完好無缺的半座宮殿傳出,毫無阻礙地傳送到另一半坍塌的半廢墟上,然後……暗之母每個樹洞中都響起了回應式的哨聲,緊接着一支支黑鐵注油槍從洞裏伸了出去,把上面緊張不安的聶格福吓了一跳。

艾琳思貘半邊牙齒咬着哨子,頑皮地看向略感意外的拆解者:“他是外族人,我們不能将通信哨音都告訴他。這哨音,可以毫無困難地傳給暗之母知道,我們的同胞,對拆解者大人只有絕對的服從!哪怕是炸掉暗之母……”

“都瘋了,完全瘋了,我還抱有希望來着!”摩多痛苦地捂着腦袋,蹲了下去,“都得玩完,拆解者大人,我們都得玩兒完!”

暗之母的樹液,地精科技、暗精靈技術、黑鐵矮人科技一直以來維系生存的物質,地精火箭燃油,從暗之母上密密麻麻的注油槍裏噴射而出。油弧形成一幕壯觀的瀑布絕景,朝聖光波濤裏的一塊孤島,也就是那仰面朝上怒放光芒的聖獸臉孔潑去。

“不!要炸了!”摩多尖叫,而身臨其境的聶格福更是望而生畏。

他呆呆地注視着腳下噴湧而出的刺鼻黑油,在一瞬間想到了有種推進地精火箭飛行的高燃點油料,聯想到暗之母是暗精靈聚居區,這油料工廠顯然做出了一件滅絕人性的事情。

聶格福猛地移開目光,怒不可遏的一顆心就要跳出胸膛,“拆解者!喪盡天良的拆解者!惡魔!他是要毀滅北苑!”

然而他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适當的機會,跳下暗之母追到高進面前向他抗議,大量的地精火箭燃油,就已經毫無疏漏地澆滅了聖獸臉部放射而出的光圈。

聖光唯美,光暈十足美觀,帶着一層又一層多棱形的光暈,将懾服衆生意志的威能釋放。

地精火箭燃油卻以粘稠、混沌、厚重的污穢形态,如同倒下的冰淇淋蛋筒,将黑色奶油全部扣到了聖獸的臉上。

“哈哈,好像是一坨狗屎!”艾琳思貘開懷地大笑。“是,是啊,酷似狗屎,就是,它怎麽沒炸?”摩多偷偷用眼睛瞟着外面。

主導了這一攻擊行動的拆解者,則緩緩地揣起桡骨,提起一側肩胛骨靠在窗上,“等着看好戲吧。”

摩多猛地睜大了眼睛。

借他的視角來看,聖獸被地精火箭燃油蒙住臉後,祂的第一反應是持續放熱,但燃點始終達不到,這就導致它給自己來了一次徹徹底底的焖燒。聖獸臉孔出現了三次放強光再湮滅的過程,地精火箭燃油卻越糊越緊,最終形成煤泥狀,北苑立刻陷入黑夜。

科爾曼的意識鎮壓失敗了,受到該聖能影響的地精們重新找回了自我。他們在各種美好幻境之前,及時駐足,沒有一腳踏空滑下萬丈深淵。死而複生的愉悅,讓那些之前還憧憬着“正義”“希望”的鐵橡木與銀杏聯邦軍士兵,都拾起了弓箭。

此時北苑中最為顯眼的風光就屬科爾曼,他渾身燒焦,臉部駭人的水泡随着蛻皮顆顆破裂,他發出慘痛無比的嘶吼,從喉嚨裏噴出滾滾濃煙之時,還不停地用手抹他爛熟的皮膚。

“熱!痛!聖光失去溫和了!我感到了痛楚!這是它無與倫比的教訓之痛!”

“是訓戒!”科爾曼操起紫晶冰封怒砸地面,使得剛被聖光波濤肆虐過的土地,結出使他立地為牢的冰球,“舒适!這很舒适!你們太天真了!以為這點傷害就能阻止我來淨化李奧瑞克及他的走狗?”他因焖燒而佝偻起來的身軀,拖着半融化的铠甲跪在地上。

這風中無形吹來冰雪,圍繞着受傷的聖騎士盤旋,撫平了他那痛不欲生的燒傷,“這都是神跡!是一位對主忠心耿耿的聖徒應有的酬勞,你們都看着吧,卑鄙的骷髅兵,你會見證到奇跡!”

艾琳思貘伸長了她的脖子,用一副見鬼的腔調朝摩多說:“我該不會是看錯了吧?他的燒傷正在愈合?”

“你沒有看錯,他是高階聖騎士,當然會聖療術。”摩多還沒從剛才注油槍齊發的震撼中平複過來,無精打采地回應道。

“去中斷他。”拆解者慢條斯理地下達了指示,打斷一位在神器保護下的聖騎士?況且他還處于急速的恢複當中。

“那些人不夠,艾琳思貘,摩多,啓動暗之母上最強的火器,擊碎他的紫晶冰封。”高進是指那些正用弓箭射聖騎士的人。

鐵橡木與銀杏聯邦軍的士兵自對人類的虛情寡義心灰意冷之後,早就被怒火淹沒了正常的思維,鋪天蓋地的箭雨夾雜着陣陣“聖騎士雜種,去死吧!”“為我們的兄弟報仇!”之類的污言穢語,一并朝呵護科爾曼的冰晶體落下。

但還沒等觸及冰球,這些橡木箭統統就在兩米以外結成了冰棍。

“別讓我多說,調用火器的權力你們有的吧?”

高進用近乎恐吓的腔調對那兩個暗精靈說,可是哪怕想要對他百依百順的艾琳思貘都無法果斷答應。

“對不起,尊貴的拆解者大人,我們的權限不夠……”精靈的階級劃分一向嚴格,所以,在三人面前呈現出的炮火重擊,就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了。能明顯看出彈頭輪廓的砲石,燃燒着滾燙的火焰,從暗之母三個不同的角度,飛馳而來。

高進張開颌骨,頗為訝異地見證了砲碾活人的奇景。哪怕紫晶冰封是一件神器拳套,它為科爾曼帶來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全防護,但它仍是一種較為堅硬的冰結晶,而暗之母能屹立多年且扭曲生長,固有它健全的防衛措施。

“奇怪,不該是你們叫動的……”高進沉吟着往暗之母方向看去,他眼洞裏的灼烈火苗跳躍了一下,“是聶格福,鑽進了其中一個樹洞。”艾琳思貘身高較長,她手掌貼着微熱的飄窗玻璃向外看,那通體烏黑的榕樹上,果然有一個身着銀輝的人嵌在裏面。

“是那個俘虜?”她不适應叫一個俘虜名字,且對他的蔑視之心至此才稍有好轉,“他鑽進樹洞裏,說動了操炮手?”

摩多跳了幾下才看到他的聶格福兄弟,他瑟銀鎖甲的款式離得這麽遠,仍是一道非常顯眼的标志。

在聶格福的身旁,是幾名臉色炭黑的矮胖子,虎視眈眈地凝視着下方,且聶格福立于他們的簇擁之間,指手畫腳些什麽,毫無俘虜的自覺。

“這人快玩完了。”樹液人們圍了上去,地精們也執弓往前走,暗之母裏說不定有更精銳的武器在瞄準科爾曼。

高進毫無憐憫地看着那個傷痕累累的聖騎士,他還差一件護胫才完美的紫羅蘭怨火,成了遍地碎片。

他那顆光頭上插滿了彈片,活像刺猬。

“不死雜碎!要淨化!”聖騎士趴在地上,瞪着死魚一般的眼睛,鼻孔裏的鮮血随着吼罵聲變得成赤黃,“我不能墜入深淵。”

“我,科爾曼,是英雄。”他思維混亂地抵達了他不忍直視的少年時代,從不被當成人對待的低級船工,到受聖理之門召引參加“聖光根植”試驗,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個年頭,“我處理過很多,你們,這樣的垃圾。”他瞄着一個臉色陰暗的地精說道。

對方将裹着一顆橡木果實的箭頭,對準了他的鼻子:“聖騎士,你的死期到了。”

“我也很遺憾!笨蛋!別拿箭指着我!”聖騎士陰狠地咆哮了一句,雙眼中無堅不摧的焰火化成實體,點燃了指向他的箭頭。

那聖光火焰攀爬着箭枝迅速引燃到地精手臂上,後者身上的瑟銀甲頃刻點燃,等他的同胞反應過來,這地精已被燒成了灰燼。

“就是這麽快!聖光!賜予我力量。”科爾曼咬緊牙關,騰身站了起來,他滿頭都是碎片的樣子,猙獰、扭曲、仿佛惡魔。

這些金屬碎片随着他身體機能的改變,漸漸融化了,他額頭上那兩道聖痕正瘋狂地蠕動着,且有昆蟲足肢要再度穿透皮膚。

科爾曼身軀前傾,雙臂下垂無力地晃來晃去,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受聖痕的挾持,它欲指引他往哪兒去,他就必須要怎樣做。

“兄弟們,往後退!”聶格福吹着他的口琴,指揮下面懵然無知的同胞們,遠離危險。“不要試圖攻擊他,靜觀其變。”

高進皺了皺眉,他發現地精都将弓箭背了起來,沒有繼續攻擊的意思,“艾琳思貘,他那琴聲是什麽意思?”

後者冥思苦想了一陣子,才晃了晃頭:“尊貴的拆解者大人,這琴聲我聽不懂。”

“聶格福兄弟,在防範我們。”

摩多神色嚴峻地往聶格福那邊看了一眼,對方顯然占據了更大的優勢,他用熱忱的性格與為兄弟請命的情誼感動了樹裏的黑鐵矮人,而黑鐵矮人又十分容易受感動,所以,聶格福這時就有了選擇的權利。

他可以說服暗之母背棄地宮,也可以投到死靈懷抱裏。

“真是嚣張的人。”高進揚起颌骨,發出冷冷的嘲笑。“看來這暗之母裏也并非一團和氣。”

艾琳思貘像是受到了最為嚴厲的責罵,深深低頭:“一個俘虜,居然敢在拆解者大人面前耍花樣?我這就去斬下他的頭顱!”

“慢着。”艾琳思貘轉身之際被骷髅人叫住了,“艾琳思貘,摩多,讓那些湊上去的樹液人也随地精撤退,還有你們兩個。”

“可是,尊貴的拆解……”“別讓我在厭惡你這該死的稱呼之前,先把你幹掉。”高進朝艾琳思貘吼了一聲。

後者極為難堪地夾緊了雙臂,又聽到她敬仰的身影,道出的幹冽之言:“他不想做一個無底限之人。”

艾琳思貘回過頭,她自責內疚的眼神随着離奇恐怖一幕的發生,猛地膨脹起火,繼而變得冰冷蕭瑟。

摩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遲鈍的暗精靈少女往暗之母方向猛拖。

她迷失自主地盯着那個窗前挺立的骷髅人,以及他對面飛來的人影。

聖騎士科爾曼身後張開了兩道金黃色的天使之翼,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噴發電流與焰火,他像是儲存了巨大威能的爆裂倉庫。

即将,在掉入深淵之前,給此處的亡靈上一堂,虔誠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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