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五十塊錢的事情, 許梅在給孫春兒的時候就解釋過理由了。錢敏敏當時也在場，盡數都有聽見。此刻親眼看到趙大喜收下五十塊錢，倒也沒有多想。

別說，雖然跟趙大喜算不得特別親近, 但錢敏敏的護短是刻入骨子裏的。

想着趙大喜可能因為給趙小金的一百塊錢在王家過的不好，錢敏敏很是贊同和支持許梅的做法。這五十塊錢, 錢敏敏心下半點波瀾也沒生出。

嚴格說起來，錢敏敏更在意的是趙振南昨天從戚家回來，兜裏裝的錢！

是，錢敏敏一早就知道，戚铮說過要給趙家兄弟工錢。但是真的收到戚铮給的工錢, 錢敏敏只差沒大罵趙振南一頓了。

就算這些日子在戚家幫忙很辛苦，但戚家人不是更辛苦？又是管吃又是管教, 趙家兄弟現下回到家來都會簡單的木活了有沒有？

這可是戚家的家傳絕學，不傳外人的。趙家兄弟都已經占了這麽大的便宜了，怎麽還好意思收下工錢？

哪怕戚铮強行塞給他們倆, 他們倆也該堅決拒絕。實在不行, 臨走前塞回去給小金不也可以？

孫春兒也是一樣的想法。在這件事上，她跟錢敏敏站在同一立場，兩人都一致要求趙振奇和趙振南再把錢給還回去。

最後，還是趙國強将他們給攔住了。

趙國強說，這是戚铮的一點心意, 都別拒絕, 收下。

然後就是許梅的勸阻和叮咛。乃至直到現下, 他們也沒能将錢還給戚铮和趙小金。

說起這事，趙小金倒是挺看得開。首先，這是她兩個哥哥應得的，不存在占便宜一說。其次，即便真的是便宜，是她娘家哥哥占了，又不是其他外人，倒也無所謂了。

至于這其中到底算不算是便宜，就只能問戚铮本人了。反正錢敏敏幾人說了不算，趙小金說了也不算數。

趙大喜出嫁的時候，趙四叔一家跟趙小金家裏的關系還沒鬧到明面上來。是以趙大喜出嫁之後，跟趙國富這個親叔叔還是有走動的。

這不，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趙國富一家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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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沒有中間鬧得這麽些不愉快，趙爺爺和趙奶奶肯定也是會出席的。不過因為趙小金收到的那些聘禮而生出的争執和怨怼，造就了趙爺爺和趙奶奶的遷怒。

于是乎，便只有趙國富、陳翠帶着趙瑩兒和趙雷一家四口過來了。

本來，趙國富有想過還是不來了。都跟大哥一家鬧得老死不相往來了，做什麽還跟大哥的女兒走動？而且還是已經出嫁的女兒，有什麽好來往的？

但是，陳翠不答應。

在陳翠看來，趙大喜嫁的很好，王軍是一門值得來往和走動的親戚。以後指不定什麽時候，他們還能占大便宜呢！

所以，明知道趙國富不樂意，陳翠還是拖家帶口的趕來喝喜酒了。

既然是趙大喜兒子的喜酒，在喜宴上看見趙國強一家，自然是無可厚非了。

大老遠就看到許梅的身影，陳翠的臉色明顯陰沉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她又恢複了笑容。

今天這麽多人在，可不能丢臉。就算真的要丢臉，那也得是趙小金一家丢臉。而他們一家人，只管站在一旁看笑話就行了。

陳翠望見許梅的同時，許梅也看到了陳翠。抿抿嘴，許梅扯了扯趙國強的袖子：“老四一家也來了。”

不得不說，趙國富一家的到來，在許梅和趙國強看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他們還以為，在彼此之間鬧了這麽多的不愉快之後，趙國富一家是不願再跟他們往來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趙大喜。

畢竟趙小金嫁人的時候，趙國富一家雖然來喝了喜酒，卻也明确表示，以後是不會跟趙小金走動的。

彼時陳翠的話說的尤為好聽。當着一衆親朋好友的面聲稱：小金出嫁跟大喜出嫁不一樣。小金嫁的不如大喜好，以後要是跟娘家的親戚走動的多了，憑白給小金增添了不必要的負擔。所以，就還是算了。

當時許梅就差點當衆發怒，直接将陳翠一家子給趕出去。要不是礙于那天是趙小金的大喜之日，許梅指不定就真的不管不顧的鬧開了。

不過經由陳翠那一出鬧得，趙家其他親戚也都瞧得分明，很是确定趙國強和趙國富兩兄弟算是徹底鬧甭了。

趙小金是怎樣嫁給的戚铮，不管趙國富和陳翠如何粉飾太平，大家還是兀自心裏有數。再見到陳翠如此張揚的到處宣揚趙小金嫁的不好，委實拉低了他們一家在衆多親戚心目中的地位和印象分。

尤其是趙三叔一家，徹底就對陳翠視而不見了。

趙三叔叫趙國慶。跟其他兩位兄弟不同的是，趙國慶是個徹頭徹尾的文化人。而今在縣小學當老師，教的是數學。

而趙國慶更厲害的，要屬他娶到了一位出身縣裏的妻子，何芸。

何芸是縣小學校長的女兒，本人也是老師，教語文的。她本來對趙家親戚就不是很喜歡，但看在趙國慶的情面上，大事上的人情往來還是保持着的。比如，趙小金嫁人的喜事。

比起趙國富和陳翠一家，何芸要更喜歡大哥趙國強一家的為人處世。

當初因為她接連生了兩個女兒，趙爺爺和趙奶奶對她百般看不上。陳翠更是沒少在背後編排她，說了她不少壞話。類似“不下蛋的老母雞”之類的難聽話，至今都還讓何芸記憶猶新。

反而是大嫂許梅，對她甚是溫和。不但精心伺候她做完月子，還時常悄悄做些好吃的給她送過去。

何芸從不曾忘記，那時候就是為了一碗雞蛋羹，許梅被趙奶奶罵的狗血淋頭、被陳翠擠兌的面紅耳赤的場景。

因為良好的出身、也因為讀過書，何芸從來都是自視清高，也頗為傲慢。許是她一貫的為人本就得罪了趙奶奶和陳翠，又或者她的性格刺痛了趙奶奶和陳翠的自尊心。反正在那時那刻，何芸被逮着機會的趙奶奶和陳翠很是落井下石的羞辱了一番。

有對比就肯定會有傷害，有難受便也肯定夾雜了感動。雖然這麽些年何芸跟許梅走的并不算親近，但是只要許梅家裏有喜事，不論大小，何芸都一定會到來。

趙振奇四兄妹結婚是如此，四兄妹生兒育女，也是一樣。在何芸而言，這些喜酒她喝的舒心，也不想錯過。

反過來，陳翠家裏的事情，何芸就不怎麽感興趣了。

不過陳翠家裏一雙兒女都還小，趙瑩兒的婚事這才剛剛落定。沒有太過強烈的落差，陳翠倒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曾看透何芸種種作為之下的冷漠和厭惡。

陳翠自己沒有發現，何芸卻是不曾跟自家人掩飾過對陳翠一家的不喜。

在趙小金嫁人那天，聽聞陳翠的喊話之後，何芸直接就斜睨了陳翠一眼，轉頭跟趙國慶說道：“大喜嫁人，咱們走動了。小金結婚，照樣是咱家的侄女，一樣得往來。”

趙國慶算不得妻奴，不過除了教書育人以外的事情，他從來都是以何芸為主的。何芸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至于陳翠一家，趙國慶當年親身經歷過何芸所受的痛苦，自然也沒那麽容易放下。跟何芸一樣，他也很喜歡跟大哥一家走動和來往，當即就點頭應了何芸的話。

何芸的嗓門并不大，也沒有刻意揚高聲音。然而，大家都在一個桌上坐着，誰又能聽不見誰的對話？

對上何芸此般光明正大拆她臺的舉動，陳翠登時就氣的變了臉。

陳翠不喜歡何芸的理由很簡單，絲毫不難理解。只有兩個字：嫉妒。

陳翠見不得何芸沖誰都是一張高傲嘴臉的作為，也極為不喜歡何芸每每都是一副眼高于頂、誰也瞧不上的傲慢面孔。

不就是好命的投了一個好胎麽！不就是老爸是縣小學的校長麽！有能耐別嫁來他們趙家啊！再能耐、再厲害，不也跟她當了妯娌？

都是給人當兒媳婦的，何芸憑什麽就動辄給她臉色看？都是趙家的媳婦，何芸憑什麽就能住在縣裏？她卻必須在鄉下種地幹活、辛辛苦苦一輩子？

其實最開始跟何芸當妯娌的時候，陳翠有想過讨好何芸的。誰料想何芸根本就瞧不上她，每次看見她都是極為不屑一顧……

陳翠本來就不是什麽大度的人。幾次下來，就打心眼裏怨恨上了何芸。自此，便開始了處處找何芸不痛快的日子。

然而，因為何芸是住在縣裏的，并沒有跟趙家人一塊住在柳葉村。乃至陳翠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能成功挑到何芸的刺。

直到何芸生下第二個女兒，陳翠徹底就狂魔了，逮着機會就在趙奶奶跟前可勁撺掇。

一會兒說何芸仗着出身好，從來沒有将趙奶奶這個婆婆放在眼裏，明明自己日子過得格外快活，卻壓根沒想過接趙奶奶去縣裏享福。一會兒又說何芸就是沒有将趙家放在眼裏，生了兩個女兒還這麽嚣張，眼高于頂、太不像話……

反正陳翠就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生怕趙奶奶不夠生氣。而事實上，趙奶奶和陳翠也确實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很容易就一拍即合，一并憤憤然了。

最終，陳翠成功撺掇動趙奶奶，兩人聯手很是打壓了何芸一個月，只要想起就格外解氣。

不過也因為這件事，趙奶奶和陳翠徹底将何芸得罪，哪怕時間過去十幾年，彼此的關系也沒能緩和。

說句心裏話，陳翠是後悔的。

當年的她太過年輕氣盛，看不慣何芸就不掩飾的動了手。現下再回想當年的沖動，陳翠不由就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不管何芸多麽高傲，何芸身上有好處可占啊！要是沒有得罪何芸，他們家得多得多少便宜和好處啊！

只消看看趙振奇兄妹四人結婚、生子，每次何芸回來上的份子錢，就足以看出，何芸是個好面子的大方人。

要是換了他們家得這些份子錢……陳翠光是想想，就格外滿足。

也所以，伴随着歲月的流逝，陳翠反而對何芸不再如曾經那般的憎惡和怨恨。又或者說，陳翠在何芸的身上看到了好處，難免就有些心虛氣短了。

而今的陳翠，已經不再會像當初那般跟何芸對着幹。更甚至只要是何芸說的話，她一般都會附和。

不過像這次何芸直接堵了她的話，陳翠咬咬牙，當着太多人的面，愣是沒好意思改口。

咬咬牙，陳翠最終還是堅持了她之前的宣言：不會跟嫁去戚家的趙小金走動。

當然了，趙小金是趙小金，陳翠還是很希望能跟何芸交好的。

這不，何芸不想理睬陳翠，陳翠卻是眼巴巴的拉着趙瑩兒湊了過來。

上次趙小金出嫁的時候，陳翠就想跟何芸說了，他們家瑩兒也馬上要嫁人了。只是那天的氣氛不怎麽好，陳翠始終沒能找到開口的機會。

但是今天不一樣。趁着大家都在，陳翠不客氣就跑過去跟何芸套起了近乎：“三嫂，你也來了啊！正好，省得我再往縣裏跑一趟。那什麽，我家瑩兒四天後出嫁，三嫂可得記着回來喝杯喜酒啊！”

“四天後？”何芸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看着面帶谄媚的陳翠，頓了一下才回道，“那天我有課，沒辦法回來。”

陳翠臉上的笑容當即就僵住了。片刻後，又重新恢複正常，挂上笑容：“瞧三嫂這話說的。咱家瑩兒可是結婚這樣的大喜，三嫂不如去跟學校請個假？反正三嫂是校長的女兒，哪裏需要看人臉色，這點兒方便還能行不到？”

不得不說，陳翠也算是個人才了。就算她心下真的這樣想，難道就非要當衆叫嚷出來，巴不得別人都聽不見？

行方便是很光彩的事情嗎？仗着自己老爸是校長，何芸就要在縣小學作威作福了嗎？

何芸本人可沒這樣想，卻被陳翠硬生生扣上了一頂帽子。

“陳翠，你少說兩句。”許梅其實挺喜歡何芸這個弟妹的。雖然何芸時常都一臉傲慢，但何芸對事不對人，特別的真實。

反而是陳翠這個弟妹，特別的小心眼又斤斤計較，不管什麽事都想要占點便宜，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大嫂，我跟三嫂說話呢！又不是在跟你說話，你插什麽嘴？”陳翠可沒忘記跟許梅一家的恩怨。乍一被許梅當衆說道，立馬就不高興了。

“大嫂，別理她的。”陳翠不給許梅面子，何芸也不給陳翠面子，只管拉住許梅的手，閑話起了家常。

何芸并不是特別會聊家常的人。但是在許梅面前，她基本上什麽話都能說，什麽事都願意跟許梅說。而這一次，她正憂心的，是大女兒趙雅梅的孩子問題。

眼看着趙大喜已經兒女雙全，趙雅梅卻是一個孩子也沒有，何芸的心情別提多差了。

哪怕是個女兒也成。只要趙雅梅能懷孕，何芸就求之不得了。

沒想到高傲了半輩子，臨到兒女的孩子問題卻煩了心，何芸心裏那道坎委實跨不過去。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許梅并未多說什麽。聽何芸一個勁的提及趙大喜有福氣，許梅抿抿嘴，安撫的拍了拍何芸的手臂。

在孩子這個問題上，不管是誰，除了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好像還真沒什麽特定的偏方。否則，許梅是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告知給何芸聽的。

何芸身為知識分子，心裏也很清楚這事勉強不來。不過是有感而發，也确實是心有擔憂，這才急了。

在跟許梅說過幾句後，何芸的心情舒坦了不少。放平了心态，坐等喝喜酒。

然而，陳翠卻是不肯那麽輕易就罷休的。

雖然剛剛被何芸當面打了臉，陳翠卻還是不想放棄，繼續跟何芸游說起了來喝趙瑩兒喜酒的事情。

何芸實在被惹煩了，忽然就開口問道：“瑩兒的聘禮都收到了嗎？吳家都送了些什麽聘禮？有小金的聘禮厚重嗎？”

哪怕是住在鎮上，何芸也聽聞了吳峰送聘禮當天鬧出的不愉快。反正陳翠非要找她不痛快，何芸也就不客氣的開始戳起了陳翠的傷疤。

陳翠的臉色剎那間就變了。提及吳家的聘禮，不可否認，他們家委實丢臉。她事後也不是沒找娘家大嫂去跟吳家溝通，得到的結果卻并不盡如人意。

她娘家大嫂說了，聘禮的事情是吳峰一手置辦的。送什麽聘禮、不送什麽聘禮，也都是吳峰決定的。吳家二老沒參與，也插不上手，怎麽說都不管用。

她娘家大嫂還說，吳峰在這件事上很堅持，要是他們家實在不願意，這門婚事就這樣算了，別再提了。

算了？別再提了？這怎麽可以？事情都已經走到這一步，要是就此算了，他們家瑩兒可就沒臉見人了。就連他們這些長輩，以後也都要飽受風言風語的閑話議論。

因為吳家油鹽不進的态度，也因為吳家不肯補送聘禮的不重視态度，陳翠拉着趙國富跟趙爺爺、趙奶奶很是認真的商量了好幾天。

最終，大家還是一致決定：聘禮這事就先算了，等到趙瑩兒嫁去吳家，再慢慢算這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