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趙小金本來還覺得，可以跟程芳芳好好說說話的。但是這一刻, 她很慶幸, 戚小風已經被他們送去縣醫院，而不需要留在這裏聽到程芳芳這番羞辱的話。
實在懶得理會程芳芳滿嘴的荒誕言語, 也是徹底被程芳芳的話刷新了認知，趙小金忽然就不想跟程芳芳繼續理論了。
有的時候，逞一時口舌之快并不會顯得這個人有多厲害, 又多麽的有涵養。眼看着程芳芳一臉的不屑, 趙小金聳聳肩, 索性就不接話了。
程芳芳狠狠的一拳打過去，噼裏啪啦一長段話砸了出去, 結果卻沒人肯接招, 丁點的波瀾也沒有激起，登時分外難堪，面色鐵青。
最後，還是戚奶奶開了口，擺擺手，堅決道：“我家沒錢。”
“娘，你騙誰呢？戚铮每天都是那麽一大車、一大車的家具拖運出去，你居然好意思說你家沒錢？你怎麽不直接說，戚铮是在給別人打白工？哦對了, 戚铮給人打白工, 還好心好意的将兩個大舅子也給捎帶上了？”說起這事, 程芳芳就很生氣。
有好事不想着自家人, 非要去找趙家人，戚铮被趙小金迷糊塗了？連親疏遠近都不會區分了？
想到這裏，程芳芳忍不住就轉頭看了一眼趙振奇兩兄弟的臉色。
雖然她嘴上說的底氣十足，可也實在擔心會将趙振奇兩兄弟給惹怒了。
方才趙家兩兄弟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一副要跟她幹架的架勢。該不會這會兒為了來戚铮家幫忙的事，直接跟她動起手來吧？
這可是涉及到錢，她就不信趙家兩兄弟能一直無動于衷的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
肯定正醞釀着陰謀詭計要跟她拼個你死我活呢！她再厲害也只是個女人，哪裏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戚铮一家子又都不是好的，一個賽一個的吃裏扒外……
程芳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發心虛的同時，也忍不住的開始不安了起來。
不過，心下再是不安，程芳芳也都忍住了沒有表露出來。輸人不輸陣，她可不準許自己在戚铮一家人的面前露怯。
否則，她以後還怎麽在這一大家子人面前耍橫？
即便是為了她日後的顏面，程芳芳也咬緊牙關撐住了。
只是，病貓再會僞裝，最終也變成不了老虎。程芳芳到底是怎麽樣的德性，在場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
聽聞程芳芳滿是酸氣的言語，戚奶奶莫名就感覺解氣了。
對，他們家就是賺到錢了，還拉着小金的娘家人一塊賺錢了。可是那又怎樣？
也沒誰規定，他們家賺到錢了，就得分給程芳芳一半不是？
再說了，程芳芳先前多得瑟啊！從來都是眼高于頂，不把他們一家人放在眼裏的。現下，不也照樣見錢眼開的找上門來了？
回顧之前程芳芳兩口子對戚小風的不聞不問和冷漠無視，戚奶奶隐忍許久的怨氣，在這一刻徹底找到了宣洩口。
至此，以往的那些難受和不甘心，突然間就變得一丁點也不重要了。
人要往前看，日子是他們自己努力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只要他們肯吃苦，早晚能迎來好日子。
也所以，過去的事情就都讓它們随風而逝吧！那些不開心的、不愉快的，也不值得讓她一直記住，更甚至是耿耿于懷。
不過面對程芳芳自顧自說的誇張，戚奶奶頓了一下，還是神色鄭重的糾正道：“我說程芳芳，你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你當戚铮是機器，還每天都一大車、一大車的家具拖運出去？咱家幹的都是純手工活，累得不輕，賺的都是辛苦錢。”
然而，程芳芳卻是不管這些的。辛不辛苦，她不在意。反正也不是她來幫忙，最多也就是戚二柱過來動手，她只需要坐着等拿錢就行了。
是以，程芳芳半點沒被戚奶奶的話吓唬住，反而越發激起了想要分這杯羹的決心。
在程芳芳的心裏，該争取的她就一定要争取到手：“我不管。反正這事你們不準再找外人！要找也是找我們家二柱來幫忙！都是姓戚，親兄弟還往外推？真不知道娘和大哥大嫂都是怎麽想的，我都懶得說你們。”
“你的意思是，你家二柱打算跟着戚铮一塊做木活？”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戚奶奶的神色異常平靜，不帶絲毫的期許和高興，“你家二柱不是不會做木活麽？怎麽這就想要插一手了？”
想當初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對三個兒子都是一視同仁，打算傳授他的一手絕活。
然而除了老大以外，老二和老三都沒能學會。老三是因為年紀小，又早早去參了軍，沒機會、也沒時間。老二則是完完全全的不想學。
彼時老二就老是一句“反正爹會，我還需要學什麽學”的話，敷衍別人，也是敷衍他自己。
一開始戚奶奶還會勸兩句，讓戚二柱多學點本事，技多不壓身，以後指不定還能糊個口。
只可惜，戚二柱是全然不當一回事的。在他心裏就是固執的認定，一個家裏有一個人會做木活就夠了。其他人再動手學，根本就是浪費時間。辛苦又累，他才不幹。
最終，因為戚二柱的致力不學，戚奶奶勸說無用，便也打消了念頭，随戚二柱去了。
人各有志，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
而今乍一聽程芳芳說起戚二柱要來幫忙，戚奶奶委實覺得意外。
這可不像是戚二柱一貫的作風，該不會是程芳芳的借口吧？
“娘，不會就學呗！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不是？我就不信，趙家那兩兄弟之前就會木活。”程芳芳确實就是随意找了個借口而已。她家男人是怎樣好吃懶做的性子，程芳芳比誰都清楚。
只不過眼下錢就擺在面前，如果他們不來拿，就便宜趙家了。對此，程芳芳絕對不能忍。
程芳芳可是打聽的很清楚，趙振奇兩兄弟來給戚铮幫忙并不是無償的，而是會發工錢的。
有錢賺，誰樂意不賺？反正程芳芳是咬死了戚铮家的錢必須給她賺，不準許再給其他外人的。
對上程芳芳的胡攪蠻纏，戚奶奶是不情願答應的。只是當前這樣的場景下，她也實在找不出更加合适的拒絕理由來。
戚奶奶倒是很想來一句“人手已經夠了，不需要再找更多的人”。可是想也知道她這句話出口，迎接的會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如程芳芳這般厚顏無恥的人，要是他們今天不答應她，只怕程芳芳每天都會上門來鬧。此般一來，反而耽誤了戚铮的工程。
而且，程芳芳是那種“我不好，你也甭想好”的脾氣。上他們家來鬧也就算了，他們忍着便是。可萬一程芳芳要是鬧去趙家了可怎麽辦？
戚奶奶很喜歡趙小金，也很感激趙家這門親家。
想着要是因為這事傷了兩家的和氣，憑白給趙家添了麻煩，戚奶奶不禁開始遲疑起來。
不想答應程芳芳，可又不得不答應。趙家兩兄弟人就站在這裏，程芳芳都不知道收斂，把話說的那麽直白。要是真讓程芳芳找上趙家去鬧，那豈不是就更加無法無天了？
周菊也不好開口。
毫無疑問，周菊跟戚奶奶的想法是一致的。
想着以程芳芳的脾氣和德行，如果非要鬧個不停，還真是個□□煩。他們家倒是無所謂，早就習慣了。可是趙家那邊……
一樣極為重視趙家這門親家的周菊，說什麽也不想給趙家增添麻煩和困擾。
就這樣放着不管？只怕也不行。程芳芳根本不懂得見好就收。真要是鬧起來，大家的臉上都會很難堪的。
此外，在周菊看來，這活計是戚铮的，理當由戚铮來做主。可是戚铮只是小輩，面對程芳芳和戚二柱，又委實不好對着幹。
說到底，還是因為戚奶奶和周菊的性子都太好了。也太軟綿，凡事都想着周全。可她們心裏也很清楚，這事是沒辦法周全的。所以，才會格外的遲疑和困擾，輕而易舉被程芳芳給震住了。
但凡戚奶奶和周菊再狠一些，哪裏還有程芳芳什麽事？別說站在這裏耀武揚威的大喊大叫，程芳芳連戚铮家的大門，都甭想邁腳走進來！
明明只要豁出去把臉面撕破就能解決的事情，到了戚奶奶和周菊面前，卻委實變成了無解的大難題。
如若換了錢敏敏，程芳芳盡管上門去試試看。錢敏敏不把程芳芳噴的滿臉口水，就當不起“錢敏敏”這三個字。
當然了，不好對着幹？這只是戚奶奶和周菊的顧慮罷了。
在戚铮這裏，事情很好說，也很好解決。一切，只看戚二柱和程芳芳怎麽選擇罷了。
眼見程芳芳越來越嚣張，戚铮神色冷然的開了口：“我做家具确實賺了一些錢。”
首先，戚铮沒有遮掩這個既定的事實，登時就讓程芳芳雙眼發亮，按耐不住了。
她就說嘛，戚铮肯定賺到錢了！一想到她家很快也會跟着分到錢，程芳芳不由就得意了起來。
果然，他們家還是得靠她出面，才能有好日子過。
“但是，我賺的錢都是給我小叔治腿的。小叔現下人在縣醫院，每天都要花錢。”其次，戚铮正色表明了他的立場和态度，成功讓程芳芳臉上的高興和得意洋洋停滞住。
最後，戚铮并沒給程芳芳開口的機會，同時正兒八經的對着程芳芳提出了他的要求：“二叔想要來幫忙，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我沒辦法給二叔開工錢。大家都是親戚，一家人。為了小叔能将腿治好，當務之急是所有人都一塊齊心協力來幫忙。所以，以後就辛苦二叔跟我們一起努力了。”
戚铮話音還沒落地，程芳芳就忍不住尖叫道：“那你怎麽給趙家兄弟開工錢了？”
“二嬸也說了，那是趙家兄弟，姓趙，不姓戚。”拿程芳芳的話堵程芳芳，戚铮的語氣并不急躁，卻是殺傷力十足。
戚铮平日裏是沒有這麽多話的。可一旦他認真的跟人講道理，那也是不容置疑的。
面對戚铮的有板有眼，程芳芳不由就啞口無言了。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在戚小風這件事上，他們家做的并不厚道。再怎麽說戚小風也是戚二柱的親弟弟，想當初戚小風腿還是好着的時候，沒少幫襯他們家，對他們一家也還算不錯。
可是後來戚小風雙腿殘廢，擔心會給自家增添不必要的負擔，程芳芳立刻就跟戚小風拉開了距離，直到現今也沒有多問一句戚小風的治療情況。
戚二柱一貫都是跟她一條心的。打從當初她做下決定，戚二柱就一個字也沒有說過。
這麽幾年，程芳芳自認他們家過的還算不錯，也很是和樂。
當然，如若沒有戚铮這邊越來越大的動靜，程芳芳會更高興。
都在一個村裏住着，眼瞅着戚铮要發達了卻根本沒有想過分他們家一杯羹，程芳芳這才坐不住了，找上門來了。
哪想到戚铮願意讓戚二柱來家裏幫忙，卻一分的工錢都不打算開。理由竟然是為了給戚小風治腿！
咬咬牙，程芳芳的臉色明顯就變了：“你給趙家兄弟開工錢也是開，怎麽就不能給你親二叔開了？趙家兄弟還是兩個人，要拿兩份工錢的。你二叔才一個人，辛辛苦苦幹了兩個人的活，卻只拿一份工錢，已經很是厚道了。”
說來說去，程芳芳就是不樂意拿錢給戚小風治腿，一心只想着把錢往自己口袋裏塞呗！
程芳芳的态度一貫都是如此，戚铮幾人倒也沒有感覺到失望。意料之中的答案，完全沒有半點的新意罷了。
不過與此同時的，戚铮一家也實在對程芳芳和戚二柱不可能生出半點的改觀了。
“二叔如果真的想要過來幫忙，就別想着工錢。要是想着工錢，就別過來幫忙。”戚铮不是戚奶奶、也不是周菊。他沒有那麽好說話，也沒那麽容易被程芳芳拿捏住。冷着臉說完他的态度，甚是強勢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程芳芳有些懵，怎麽也沒想到戚铮居然這麽不好說話。她本以為，只要她一開口，不看僧面看佛面，戚铮是不好拒絕的。
沒想到戚铮不但拒絕了，還一丁點的好臉色都沒給她。這般發展明顯跟她的計劃是不一樣的，而且是有着天壤之別。
臉色不自覺就變了變，程芳芳不高興的看向了戚奶奶和周菊：“娘、大嫂，戚铮是小輩，不懂事也就算了，我這個二嬸不跟他計較。你們呢？怎麽說？”
拿不住戚铮，不代表程芳芳就沒有其他法子了。有戚奶奶和周菊在，程芳芳不怕不能如願。
她跟戚奶奶和周菊鬥了這麽多年，哪次不是她技高一籌，狠狠壓戚奶奶和周菊一頭？
既然戚铮那麽不好說話，她就幹脆不跟戚铮說了。找戚奶奶和周菊說，一樣的。
“這是戚铮的事，由戚铮做主，我和戚铮媽就不幹預了。”戚奶奶的脾氣再是溫和，也不可能分不清好壞。程芳芳是什麽德行，戚奶奶一清二楚，毫無疑問就站在了戚铮這一邊。
有了戚奶奶的表态，周菊就什麽也不需要多說了。肯定的點點頭，便是最完美的回答了。
伴随着戚铮漸漸長大成人，他們家的事本來也是戚铮做主為多。更何況戚铮現在還已經娶媳婦了。成了家，就應該當家做主了。
別說她和戚铮奶奶，就是戚铮的爹，現下也都是這樣的想法和念頭。
戚奶奶和周菊都不肯乖乖配合，程芳芳氣的直接跳腳，大喊道：“咱們可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
“真要是一家人，你們兩口子就不會放任小風置之不理。小風也是跟大柱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怎麽不見你們幫襯一下？”戚奶奶的臉色是趙小金從未見過的冷漠，卻也是被逼到極致的怒火，“以前就沒見你們兩口子主動上門，現如今看到好處了，立刻就跟餓狼似得找上門來。你們難道就不覺得丢臉，不會感覺到羞恥嗎？”
程芳芳的神色明顯僵了僵，卻又說什麽都不肯就這樣認輸。迎上戚奶奶的怒火，程芳芳不情不願的撇撇嘴：“我自個家裏也有兩個女兒要養，總不能把我家婷婷和娟娟活活餓死吧！”
“沒人讓你把兩個丫頭餓死！程芳芳，做人不是你這樣的。沒好處就立刻躲得遠遠的，有好處就巴不得跑過來硬搶。你要真是把咱們當一家人，你就做不出這種事來。”戚奶奶一直都隐忍着不說，直到今天才終于爆發，為的不過是想要兒女之間盡量和平安樂。
然而事實上，不管她如何沉默，都改變不了戚二柱和程芳芳這麽多年的作為。狠心無情如這兩口子，根本就不會因為他們的沉默而感覺羞恥。
反之，戚二柱和程芳芳很是引以為榮。更甚至，變本加厲的還想要上門來讨便宜，實在太氣人了。
戚奶奶這一輩子都沒跟人紅過臉，更是從來都不曾跟人起過争執、拌過口舌。程芳芳身為兒媳，能将戚奶奶逼到這個地步，某種程度上也堪稱厲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