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姝走後,羅承曜獨自一人在雅間裏待了許久,直至傍晚日落時分,有作小厮打扮的人尋來,立在門外輕輕叩響屋門,叫道,“公子,你該走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說話的語氣,恭敬之中又夾雜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怠慢。

片刻後門便打開了,羅承曜從裏面走了出來,面上神色淡淡,不辨喜怒,不複之前與沈姝見面時的無所适從。

他一言不發走在前面,小厮緊随其後離開。

後來茶樓的店小二去收拾雅間時,在紅木圓桌上瞧見風幹的水漬,點點滴滴,只以為是不慎灑落的茶水,扯了肩上的抹布将桌面仔仔細細擦幹淨後,又換上了幹淨的茶具,便收拾了東西出了雅間。

羅承曜只是在全州臨時落腳,帶着小厮回客棧取了行禮之後,便乘着馬車出了縣城,沿着官道漸行漸遠。

——

沈姝帶着琉璃的回去的路上,後者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終于在快要到達馬車停放處的時候忍不住了,開口小聲問道,“夫人,剛才那人……”

沈姝頭也不回繼續走,“是你不知道也不必知道的人。你要記得你之前答應過我什麽,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能往外透露。所謂事不過三,也要分輕重緩急,這件事若是出了差錯,我可能就留不得你了。”

她跟羅承曜見面,只是為了了原主的執念,從此以後再不會有什麽交集。若是沒人提起,這事根本就不算什麽就這麽過去了,反之,不知道會掀起什麽波瀾。跟琉璃說這番話,既可以說是威脅,也能算是善意的提醒,提前告知事情的風險,讓她自己把握分寸。

琉璃聽了這話,果然不再多言。

兩人回到馬車那兒時,蕙姐兒遠遠的便瞧見了,将車門簾子掀了一角看過去,精致漂亮的小臉上眉頭微皺,眼中滿是擔憂的情緒。

沈姝走近了,上了馬車坐下後,看見蕙姐兒臉上與年齡不符複雜情緒,一時懶得去猜她究竟在想什麽,背靠着車廂閉目養神。

蕙姐兒以為沈姝會說些什麽的,卻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向沈姝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馬車慢悠悠的穿過熱鬧的長街,走過巷道,最後停在了謝府門前。

一行人下了馬車後,徑直回了東院。進了正房之後,蕙姐兒忽然開口讓将伺候的人都下去,很快屋裏便只餘下她與沈姝兩人。

“母親,”她看向坐在軟榻上神色淡然的沈姝,有些忐忑的問道,“今日在街上遇見的那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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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無所謂道,“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已。”

蕙姐兒聞言,下意識反駁,“可是母親分明認識他。”

“大概是我剛才的話有歧義,準确的說,是一個今後不會再有任何關系的故人。說是不相幹的人,其實也不算錯。”沈姝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對于這樣的答案,蕙姐兒仍然覺得不滿意,她繼續問道,“母親方才與他,都說了些什麽?”不過短短幾句對話,她的語氣已經從之前的忐忑,到現在已經隐隐含有一絲質問的意味。

沈姝這才擡起頭來看她,“你追問這個做什麽?”

蕙姐兒被她清冷的目光看得一愣,“我……”開了口,卻不知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追問,都只是下意識的反應。重來一世,她的心願那麽簡單,只希望一家人能好好的,可是卻不斷發生變數,從最早的硯哥兒的事,到後來沈家的事與水災的事,再到今日這事,沈姝的反應使得她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

“母親,父親并非冷情之人,只要相處久了,他心中終究會有你的。”她最後只說出這麽一句來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來。

沈姝聞言,一時有些弄不清蕙姐兒到底是想表達什麽,是在委婉的勸誡她,她已經嫁給謝長寧了,好好跟他過日子才是正途嗎?或者這句話原本就沒什麽特別的含義,只是她自己腦補過頭想太多了?

蕙姐兒見沈姝微微垂眸,并未回答,又道,“母親,我們一家人,我,你,父親與祯哥兒,我們會好好的過下去,對嗎?”

沈姝并未點頭,只含糊應了一聲。有了蕙姐兒這個重生者,只要大方向不出什麽變故,他們一家人的确能好好的過下去。但是這其中并不包括她,原主已死,而她不想跟謝家有太多的牽扯。

不過這番話倒是又提醒了她,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對于謝家來說蕙姐兒或許是個福星,但是對她來說,卻是顆不穩定的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引爆,帶來難以預計的後果,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渾然不知沈姝心中打算,得了她這一聲回答,蕙姐兒懸着的心便放下了一點來,面上又恢複了笑意,拉着沈姝說起了別的事。

日子就這麽平穩而迅速的過去,轉眼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時間進入初秋時節,庭前的草木褪去了生機勃勃的綠色,漸漸凋零。

前些日子沈姝收到了謝長寧的信,信上簡單說了一些那邊發生的事,稱不過是虛驚一場,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都已經都過去了,他已經準備動身回來了。

算一下時間,差不多就是這兩天就能抵達了。然而衆人一連等了好幾日,也不見謝長寧的身影。

沈姝琢磨着謝長寧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有心從蕙姐兒那邊側面打探一下消息,不過想到這事完全是受了蝴蝶效應影響才發生的,估計上輩子就沒這一出,也就作罷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在謝長寧超過預計時限兩天沒回來的時候,蕙姐兒毫無預兆的開始頻頻看向沈姝,神色複雜,面上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姝由此猜想蕙姐兒大概是知道什麽的,只是她就納悶了,蝴蝶翅膀都扇得這麽帶勁了,理論上來說就算歷史的大方向沒發生變化,時間到此也必然走上了一條不一樣的分支,在這種情況下,蕙姐兒可能知道将要發生什麽。

可是她的表現又像是知道什麽的樣子,是這條支線轉了一圈又巧合的回到了歷史大方向上,還是蕙姐兒其實只是在擔心別的事?比如謝長寧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回不來了,她就要守寡了,所以蕙姐兒才擔心她?然而這個選項怎麽都不可能成真。再一個,擔憂一個人的生死該是怎麽樣的反應,這一點沈姝很清楚。

謝長寧超時沒回來的第三天傍晚,安分了許久的周姨娘那邊忽然出了幺蛾子,她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動了胎氣,把西院那邊的人吓了個半死,慌慌忙忙的去請了大夫回來,又是診脈又是開方子抓藥的,折騰到了晚上情況才穩定下來。

而在此事之後,蕙姐兒看沈姝的眼神就更微妙了。

又過了三天,沈姝覺得她快要受不了蕙姐兒的眼神了,決定委婉的提一下。可是還沒等她開口了,就見丫鬟匆匆來報,謝長寧回來了。

總算回來了。沈姝松了一口氣,起身準備出門去,下一刻卻感覺到蕙姐兒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沈姝低頭去看她,只聽她道,“母親……別難過……”

沈姝不明就裏。不過她很快就知道蕙姐兒為什麽會這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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