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不管水分多少, 梁铮好歹也拿過影帝,一線之中數他現在人氣最旺, 大有和各路流量分封天下的架勢。
孔松再不看電視,梁铮的臉還是知道的,之所以裝糊塗完全是因為江流螢那一臉的菜色和弱雞似的反應。
孔松知道江流螢失戀,只是對象不詳,一直反複下套追問, 她也守口如瓶, 今天看這兩人相視而立的樣子,秒懂。
孔松不是個熱心人, 但有仇必報, 江流螢笑我是綠毛龜,我就讓她前男友也當綠毛龜——雖然心裏有點遲疑,覺得這波操作似乎有點迷啊。
還沒等他想出來這對江流螢是壞事,還是好事,對面梁影帝已經恢複進門時自若的表情, 說:“流螢,我想跟你聊一聊。”
他一雙漂亮深邃的眼睛落到旁邊那個充其量只能算清俊的男人面孔上,又咬牙添了一句:“就我們兩個人。”
孔松一嗤,聲音又脆又響,在這房裏撞上幾個來回:“事無不可對人言, 你要不是什麽虧心事,就當着我面說呗,我可不能貿然讓流螢跟你出去……誰知道你是什麽人。”
梁铮一口氣卡在胸口, 忍得有點郁卒,說:“你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好大的口氣,我該知道嗎?”孔松抱着兩手,果真認認真真将他上下打量一回,然後吃吃笑起來,說:“哦哦,你應該是個拍戲的吧。那更不行了,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更不放心流螢跟你走了。”
梁铮那隐藏多時的壞脾氣終于在撕開一角的皮囊下竄出來,一時擰起眉,連眼神都冷冽下幾分,他話不多說,索性一把抓住江流螢胳膊——
江流螢被帶得向前一沖,整個人趔趄一下,以為真要被這人的蠻力帶走了,另一只手卻被孔松握牢。
他也是極不悅的:“我說了,要說話,就當着我面。”
一人一邊,江流螢被拉成一個“大”字,想她何時有過如此小言女主的待遇,一時間受寵若驚,既要看看梁铮,也要看看孔松。
後者一張臉板正,不見平日裏的吊兒郎當,氣質竟然出奇的沉穩。只是帥不過三秒,迎上她視線的時候,他一陣擠眉弄眼,不用提點也知道,他是要她保面子。
江流螢也确實不想跟梁铮單獨相處,将手率先從他那邊抽回來,淡淡道:“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我累了,不想出門。”
在這兒說,說什麽?
梁铮一陣苦笑,他與江流螢走到如今,反反複複也不過兩句話,一句若是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來,一句便該是我後悔了。
是的,十分狗血的,梁铮後悔了。
以前跟江流螢戀愛,聽過她對男人出軌三段論的分析。
第一階段永遠是男人痛哭流涕,跪倒在女人膝頭,祈求女人原諒。大多數女人因為割舍不下感情,都會選擇原諒,于是兩人平穩度過第一階段。
第二階段,或是女人斤斤計較,無法徹底解脫,或是男人故态複萌,放不下所謂紅顏,感情出現波動。只是跟上次的強烈反應不同,這一階段的男人疲态畢露,對出軌本身更加麻木,甚至會做出轉移財産、跟三奔走天涯的不仁行為。
到了第三階段,感情無不千瘡百孔,留給這對昔日伴侶的下場只剩下兩條,分道揚镳,或是癡心的女人等來了回頭的男人。
江流螢将此三段論奉為經典,每次劇本無不沿襲如此套路。
梁铮當時并不相信,指責這樣的男人大多是無用loser,真正的男人要麽從一而終,絕不三心二意,要麽斷然分手,再跟新人雙宿雙飛。
江流螢當時罵他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這三段論是她從天涯情感板塊閱盡百帖得出的鐵證,自發現以來,還從沒有過失手。
江流螢唯一不滿是女人在這其中的劣勢地位,她不止一次揮舞着拳頭喊:“我們女人要覺醒,憑什麽是男人左右我們的人生,出軌的男人就去他媽的,等他個屁的浪子回頭!或者他白嫖人家一個閨女,我睡人家一個壯丁,能互相原諒再坐下來談咯!”
梁铮就掐着她耳朵,吓唬她:“你要睡誰,誰敢誰你,我就剁了他!你們女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最愛對沒發生的事做分析。我去嫖誰家閨女了,我不一直就嫖你這麽一個嗎?以後再也不許上天涯,反了你了。”
江流螢笑着往他懷裏縮,說:“我就假設,假設一下嘛,你發這麽大火幹嘛。你要睡誰,我也得剁了那人去,真開玩笑,我的男人是随便能讓人染`指的嗎?你千萬別做陳世美,我可是天天都會在家等着你的呀。”
那時候有愛飲水飽,現在回想,江流螢是否也飽漢不知餓漢饑。
不然為什麽那麽脾氣暴躁的她,那麽眼裏揉不下沙子的她,在知道他出軌後,不是選擇立刻調頭走,而是留下來一次再一次地等他回頭呢?
他也确确實實魔障了,跟艾琪在一起的時候激情沖過理智,那一段時間像是走在無邊的黑夜裏,明明知道不對,卻對幽深的未知充滿好奇。
一葉障目,梁铮覺得自己整個颠倒,看不到他們曾經的美好,看不到未來的曙光,只有一次次在別人的溫柔懷抱裏醉生夢死。
那時候他是真的覺得艾琪什麽都好,年輕,漂亮,在床上什麽姿勢都擺得出來,穿上衣服又是光彩耀人,衆人眼中的女神。
她當然比看慣了的江流螢來的新鮮,來的可口,如夢似幻,哪怕他跪在江流螢面前認錯,眼前也全是她婀娜的體态和清甜的聲音。
就像多年情感耕耘,危機會始于一個小小的艾琪一樣,他和艾琪的分裂,來得更加快了一些。
梁铮理所當然地會将其和江流螢比較,她是美麗的,但缺乏靈魂,她是娴靜的,所以無比沉悶,在他面前脾氣好歸好,轉身就能打掉助理手中的臺本。
連床上的那點事也被他疑心,這當然不該是天賦,需要有人後天的指點,那她挂在身上的玉女人設就成了最大的諷刺,所謂的純潔呢,幹淨呢?
讓他徹底醒來的一件事說來也是諷刺,他從越來越多的人口中得知艾琪的過往點滴,男人的嫉妒也好愛面子也好,讓他開始漸漸疏遠這個女人。
而艾琪也并不像江流螢一樣,會如同一個瘋婆子一樣,拽着他哭鬧喊打,一遍遍要他說自己的不忠,一遍遍要他做承諾。
這意味着,這一段時間的沉迷只是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用一個毫不在意自己的慣犯,趕走了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
此時此刻,梁铮沒有其他的話好說,他只是希望江流螢能再給他一次機會,盡管這要求太過厚顏無恥,可他們畢竟在一起過那麽長的時候,她還有過……
他的孩子呀。
當然這一句話,他怎麽也不敢說出口,有好多次他偷偷幻想,如果他們的孩子沒打掉,他已經會跑會跳會喊他爸爸了……
可惜沒有如果,從來沒有。
江流螢聽他慢慢說完,眼眶又一次不争氣的泛紅,她只好轉身過來,踱步走去一遍呢窗臺,借着開窗的機會,偷偷擦一擦眼角。
孔松在背後替她說話:“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她那裏是什麽,賓館啊,還是茶樓,她還得開門迎客,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是吧?”
梁铮早就看他不爽,借着身高優勢壓過他一截,昂起下巴問:“這是我跟流螢的事,請問你又是她的哪位……朋友?”
梁铮将後兩字咬得又重又響,無奈孔松天生就是沒臉沒皮,對付前女友那些爛桃花的經驗又十分之豐富,一句話就把梁铮回得無言以對。
“我可以随便出入她房間,還能跟她坐着喝酒聊天,打她來這兒頭一天起就陪在她旁邊,你說我能是她的哪位朋友?”
梁铮咬着牙關,腮幫一陣鼓起,江流螢恰好回身走來,他一時沖動道:“這就是你報複我的方式?就這麽随随便便找個男人?”
孔松一向覺得自己無恥,沒想到有人比自己還無恥,握着拳頭就要給他點colour see see,江流螢從後抱住他手臂,說:“孔松,讓我來跟他說。”
孔松跟她僵持着,說:“你別攔我,我幫你教他做人!”
江流螢仍舊道:“我來,我來。這畢竟是我跟他的事,現在不解決,以後還是要解決。”她一指旁邊的酒,說:“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喝。”
孔松這才收回手,伸直指頭說:“小子,以後路上別讓我見到你,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他一看江流螢:“你小心點,說完就過來。”
江流螢點點頭,拉着梁铮自房間裏走出去,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過一條過道,江流螢指着電梯道:“你走吧,以後別過來找我。”
梁铮試圖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狠狠躲過,江流螢撥了撥頭發,仰面看他道:“梁铮,以前我就足夠恨你了,現在別讓我更恨你一點。”
“孔松是我的朋友,我們怎麽相處,怎麽交往,那是我們倆的事。我跟其他男人怎麽相處,怎麽交往,那也是我的事。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梁铮欲要分辯,被她再次打斷。
“你別忘了,我們倆完了,我現在就是結婚生子,跟你也沒有半點關系。也請你別這麽自負,我江流螢不是非你不可的,你不要把我做的事都聯系到你身上,說真的,你梁铮,沒有這麽大的魅力。”
江流螢按了電梯的下行鍵,數字更疊,不多會門便開了。
她指了指裏面讓梁铮進去:“你畢竟是娛樂圈紅人,被人看見你跟我這種三流編劇在一起不好,以前咱們就沒公開,現在被拍豈不是前功盡棄?”
一字一句都戳到梁铮心上,他低頭矗立原地,一時間眼圈通紅,居然流出淚來。江流螢已經扭頭,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喬顏再見江流螢的時候,發現她兩腮剛剛攢下的一點肉,居然又消了下去,精神狀态也不比剛來的時候。
問孔松的時候,她說人已走,喬顏恍然:“怪不得哦,少了一個說話的人,心情都沒一開始好了。”
江流螢頭重,垂着脖子道:“哪兒啊。不過我是挺對他不起的,下次見面,我一定要好好請他吃一頓。”
喬顏疑惑:“你倆怎麽了?”
不是我倆,是我仨。江流螢看着喬顏那張淨白如玉的臉,實在沒忍住,就跟翻倒的布口袋一樣,把那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吐了出來。
喬顏聽了半天沒反應,最後撥着手指問:“你什麽意見啊?”
這話孔松當天也問她,江流螢那時不知怎麽心潮澎湃,坐在椅子上猛灌酒來壓,孔松很快下了判斷:“你動搖了。”
是啊,說起來真是丢臉,可她分明是動搖了。
江流螢說:“我最近問劇組請了幾天假,想出去歇幾天,你什麽時候走,我等你一起啊。”
喬顏說:“我随時都可以,我昨天殺青了,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回去。”
江流螢問:“那段三來不來接你呢?”
喬顏搖頭:“沒告訴他,他最近也挺忙的,一直在出差。”
江流螢聽了嘆氣,說:“你們這對夫妻也挺好玩的,說生疏吧,平時也挺膩歪的,說親熱吧,又不怎麽聯系。我看你這樣也不像是個會撒嬌的人,男人很白癡的,點一下動一下,話還要說得直白,你等着他來找你,等不來的。”
喬顏心想這話說得很對,段明過這人心粗,等他來發現自己情緒有異樣,還不如等他掙個新房容易。只是她也是有顧慮的:“我們倆跟其他人不同,奉子成婚,決定了婚姻的基礎就不牢靠,有些事我不想明說,一方面是怕他煩惱,一方面是怕自己失望。”
江流螢說:“這世上見過幾次面就結婚的太多了,感情基礎打不牢就圈進圍城的也太多了。我知道你是缺乏安全感,可你說要怎麽樣才是有保障,我和梁铮談得時間夠久吧,感情夠深吧,結局呢?還不如有些人貿貿然走入婚姻殿堂來得好。”
一對失意人匆匆踏上回程路,中途都有些疲乏,覺得人生從一點到一點實在太過單調,索性下了火車跑出站,在個不知名的小地方玩了兩天。
喬顏除了尿頻嗜睡,依舊沒有其他妊娠反應,每天穿着四厘米的小高跟,跟在江流螢後面走街串巷,什麽酸甜辣都吃過一遍。
喬顏許久沒這麽放松過,把生活裏的煩心事都一一濾過,只是好景不長,事情不知怎麽傳到段明過耳裏,他半夜給她打電話,将她一頓痛罵。
喬顏坐在馬桶上一邊尿一邊聽他吼:“你們導演跟我說,你幾天前就殺青回家了,可我問了家裏的管家,他連你的影子都沒見着。所以你現在在哪,還帶着我孩子,預備要挾我是不是?”
喬顏說在外面旅游,還有江流螢作伴,要他不用擔心。他立馬挂了電話,沒過幾秒,江流螢手機鈴聲大作。她趿着鞋子追出去,江流螢一邊朝着手機說:“沒什麽卵事。”一邊指着她道:“你出賣我!”
電話再回到喬顏這邊的時候,段明過已經冷靜下來,耐着性子地說:“你們就在那邊呆着別動,早上我派車子去接你們。還好離市裏不遠,兩個小時就能到家……你說說你……”
段明過一句話沒說完,又頓了頓,想了想再問:“江流螢說你對我有誤會,具體什麽事你能不能說清楚,我想來想去也沒覺得自己哪兒得罪你。”
喬顏小聲說:“沒有。”
段明過說:“就知道你要說沒有,我說你差不多就行了,心眼放得大一點,成天胡思亂想,對孩子不好。”
喬顏哼聲:“你也就會心疼你孩子。”
兩個人不歡而散挂了電話,第二天司機接到喬顏的時候,求她給老板去一個電話,喬顏這才又纾尊降貴撥過去。
兩個人閑話幾句,她問:“上次看你帶你嫂子出門,什麽事啊?”
段明過一時沒反應過來,說:“哪次啊,你說清楚點。”
喬顏心想這渾蛋玩意兒,看來還有好幾次啊,憋着氣道:“就你出差那次,我回家,正好看你們倆坐車出來。”
段明過想了想,說:“哦,那次啊……段明澤不是被曝光了嗎,她找我問問知不知道這件事,順便要我想辦法趕緊把帖子都删了,我說段明澤那麽大本事——”
段明過一頓,察覺出問題的關鍵所在了,說:“你就因為你這件事,別別扭扭這麽多天吧?喬顏,我跟你說,你可真行,你太會玩陰的了,我鬥不過你。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你心裏一早給我定過性了是吧?”
喬顏吓得手一抖,手機直接拍座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