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病重
萬籁俱寂，晨光破曉。
一座新墳突兀的立在山坳的一片花叢中，那新墳的旁邊，橫七豎八的倒着一大堆的空酒壇子，一個素衣男子斜靠在墓碑上，他手裏還抱着一壇酒。
仰頭灌下一大口，連嘴角流出來的酒漬都懶得擦，潔白的衣袍，早已變得污穢不堪。
“素素，為什麽要丢下我一個人……”張翠山苦笑，“你是在怪我，所以要懲罰我麽？”怪他那樣的傷害了她，于是，她便偷偷走掉，留在他孤苦伶仃一個人。
再仰頭，發現酒壇究竟已空空如也。
張翠山扶着墓碑站起來，因為長時間的坐着，雙腿微微有些發麻。更因為宿醉的緣故，身子還有些搖搖欲墜，站立不穩。
“張兄弟！張兄弟！”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
張翠山睜開醉眼朦胧的雙眼，來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李老三。
他搖搖擺擺的走過去，“李大哥，我先去集市上買點酒。有什麽事，回來再說吧。”能有什麽事，素素都不要他了，還能有什麽事？
見他這個樣子，李老三的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勁的搖晃着他，“張殷，你醒醒！你妻子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你天天守在她的墳前，她就能活過來嗎？或者，你想讓這新墳旁邊在多出一處墳墓來嗎？”他原本尊敬他是個大俠，卻沒想到，他醒來之後，卻變成了這幅模樣。
他李老三雖然無親無故，但是這種喪親之痛還是能夠理解的。可是，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兒子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卻只顧着自己的妻子，現在連他這個外人都看不過去了。
原來，大俠也不過如此。一樣的無情無義！
“多出一處墳墓？”張翠山喃喃的念了一遍，忽而笑道，“這樣也不錯，反正素素已經死了，我活着也沒……”
“啪！”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老三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張翠山愣住了。
李老三也愣住了，他、他居然出手打了張大俠！可是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如果這一巴掌能把他打醒，那也值得了，“張兄弟，你快去看看無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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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翠山一震，聲音微微發抖，酒意也立刻清醒了許多，“無忌……無忌他怎麽了？”
“無忌一直昏迷不醒，前幾天我抓的藥吃了也不見效，今天早上，我見他滿臉通紅，一摸，這才發現他又發燒了。”
聽到這話，張翠山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巨響，耳朵裏只有一句話，無忌一直昏迷不醒，這麽久了。他一直沉浸在對素素的思念裏，竟然一丁點兒都沒覺察到，無忌一直都沒醒！
多久了？小無忌到底昏迷多久了？
張翠山啊張翠山，你當真該死，你枉為人父！
李老三回過神來的時候，張翠山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連忙拔腿朝山下跑去。走到門口，正好看見張翠山抱着小無忌出門。
“張兄弟，你這是做什麽？”
張翠山急得兩眼通紅，見李老三回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連忙拽住他的手臂問道：“李大哥，我要帶無忌去看大夫，這裏最近的大夫住哪裏？”
“你先把無忌放下來吧，剛剛開春，外面還有些冷，無忌怕是不能再受風寒了。”李老三顯然比張翠山冷靜許多，連忙吩咐道。
張翠山反應過來，急忙點點頭，又抱着小無忌回到屋裏，将他放在床上。
“出門一直向南，離這三裏地的地方有一處醫廬，那裏的劉大夫是這一代最好的郎中。”李老三一邊跟張翠山交待着，一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他這些年存下的銀子，“你拿着這些銀子去将他請來吧。”
張翠山感激的連連點頭，來不及道謝，接了銀子就拔腿朝門外跑去。
李老三在屋裏坐立不安，一會兒看看床上的小無忌，一會兒又到門外去瞅瞅。這樣來回跑了好幾趟，剛剛坐下，猛然看見門口出現兩個人影。
這麽快？他心道，再定睛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張翠山直接抓着那劉大夫将他擰過來了。
那劉大夫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直吓的雙腿發軟，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大夫，得罪了！剛剛确實是迫不得已，在下給你賠罪了，請你看看我兒子吧。”張翠山将劉大夫放下來，恭恭敬敬的躬身給他道了歉。
一旁的李老三也連忙安慰道：“是啊，劉大夫，我這兄弟就是性子急，你千萬別怪罪。”
那劉大夫見他們倆都真心實意的道歉了，也不再追究，大夫嘛，本就是該救死扶傷的。于是，便也不多話，徑直走向床邊，替小無忌把起脈來。
見劉大夫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明一會兒暗的，張翠山和李老三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過來好久，大夫的手才放下來。
張翠山急忙問道，“大夫，我兒子他，怎麽樣？”
劉大夫嘆了一口氣，搖頭不語。
李老三一急，“大夫，你倒是說話啊，你搖頭是什麽意思？”
半響，那劉大夫才輕輕吐出四個字，“回天乏術……”
回天乏術……張翠山只覺得這四個字猶如一記鐵錘，狠狠的砸在自己腦袋上，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顫抖的問道：“你、你說什麽？”
劉大夫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年紀本來就小，身體十分虛弱，又受了許多刺激，加上拖得太久，他現在雖然還有一絲氣息，但是我卻沒有能力将他救活了。”
張翠山腦子“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他才剛剛失去了素素，現在竟然連無忌也保不住了嗎？
李老三此時已經急得顧不得什麽禮貌不禮貌了，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領，道，“你不是這附近最好的郎中嗎？你怎麽可能治不好他，他還那麽小，怎麽可能會死！”
想必這種場面那劉大夫也見得多了，他不慌不忙的說道，“我沒說他會死，我只說我救不活他。”
那李老三原本是個粗人，哪裏聽得懂這番話，張翠山卻聽出來了，他身子一震，“此話怎講？”
劉大夫想了想，才道：“說簡單一點，就是他現在是一個活死人，可能他永遠都不會死，但是，他卻永遠也醒不過來。”
活死人！
張翠山心中一凜，凄然道：“大夫，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劉大夫搖搖頭。
張翠山又是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若不是手撐在桌子上面，恐怕此刻已經倒在地上了。
“其實也不是說完全沒有辦法的。”那劉大夫收拾好東西，突然說了一句。
張翠山和李老三心中皆是一喜，像是看見最後一絲光亮，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麽辦法？”
劉大夫微微沉吟，道：“皖北女山湖畔，有個蝴蝶谷，谷內有個神醫，名叫胡青牛，號稱‘蝶谷醫仙’，有着起死回生的本領，你們若能求得他施以援手，這個孩子或許還有救，只是……”
“只是什麽？”張翠山急忙問道，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希望，無論如何，他都要去嘗試一下。
“只是那胡青牛雖然醫道高明之極，卻是明教中人，脾氣怪僻無比，只要明教中人患病，他便盡心竭力的醫治，分文不收，但若是教外之人求他，便是黃金萬兩堆在面前，他也不屑一顧。因此又有一個外號叫作‘見死不救’。”
明教？張翠山心中一驚，想起謝遜曾也是明教四**王之一，而素素又是白眉鷹王的女兒，算起來，無忌跟明教也頗有淵源，若是以這個理由求他，恐怕會容易許多。
想到這裏，張翠山連忙跟劉大夫道謝道：“多謝大夫指點。”
那劉大夫搖頭道，“你不必謝我，那蝶谷醫仙脾氣怪異之極，要讓他出手相救恐怕很難。我原本也是不想說的，不過見公子似乎大有來頭，想必跟江湖中人也有些交情，所以告知與你，若你真的讓他出手，你兒子必定可以起死回生。現在，我只能先給你開一些退燒的藥，先暫時穩住這孩子的病情，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張翠山連連點頭，千恩萬謝的将劉大夫送走，這才跟李老三說道：“李大哥，我這就帶無忌去蝴蝶谷，這些日子以來，承蒙你對我們父子倆的照顧，小弟實在無以回報，以後大哥若是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你盡快開口，小弟萬死不辭。”
李老三受寵若驚，連忙道：“張兄弟，你可千萬別這麽說，能夠認識你，叫你一聲兄弟，已是我李老三的榮幸，你再這樣說，豈不是折殺……”
“不！李大哥，若不是你，我們父子倆可能早就沒命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哥。大哥在上，請收小弟一拜。”說着，張翠山就跪在地上，向李老三拜了一拜。
李老三本要推遲，但是手還沒碰到張翠山，就被一股極強的力量彈開，他這時方才覺察到這張兄弟果真不是一般人。無奈之下，只好受了。
簡單的準備了一些東西，李老三又将剩下的銀子全部塞給張翠山，張翠山也不再推辭，只想着日後好好報答他就是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快去蝴蝶谷找到那位蝶谷醫仙，替小無忌治病。
作者有話要說：TAT~~碼字到四點~~手痛，球撫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