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相
武當山頂,張三豐負手而立,山腳下,一個稍顯瘦削的背影漸行漸遠,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張三豐,眼中竟也閃過一絲悲痛。
“師父,為什麽?”俞岱岩坐在輪椅中,臉色慘白,雙頰凹陷。等了三天,本以為可以見到五年來朝思暮想的五弟,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二哥卻跑來告訴他:五弟說,他無顏見你。
張三豐嘆了一口氣,并未回答,而是問道,“岱岩,你可知五年前在錢塘江以‘蚊須針’傷你的人是誰?”
俞岱岩渾身一震,顫聲問道:“是誰?”
“便是翠山的妻子殷素素。”
平淡的語氣,卻猶如一記炸雷,狠狠的炸進俞岱岩的心裏,他臉上肌肉猛地抽動,眼色中透出異樣光芒,又是痛苦,又是怨恨,就是因為她,自己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動,在回武當的路上才遭了毒手,以至這五年來,他像一個廢人,茍且偷生在這世上!
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他都恨不得将那人千刀萬剮,可是現在,那個害得他生不如死的人,竟然成了他的弟妹!俞岱岩痛苦的閉上眼睛,五弟是因為這件事才不敢見他的吧,只是,他已經成了一個廢人,現在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即使背對着俞岱岩,張三豐也能感覺到他的痛苦和怨恨,他長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又知不知道,當初托龍門镖局送你回武當的人是誰?”
俞岱岩怔了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拜托龍門镖局送他上武當山的人是一位姓殷的公子,據都總镖頭說,那姓殷的公子形貌俊雅,武功卓絕,行事出人意表,加上他聲音嬌嫩,明顯是個女子,俞岱岩心中大驚,猛地睜開眼睛,“莫非……”
張三豐轉過身,“不錯,也是翠山的妻子,殷素素。”
雖然心中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但是現在親耳聽得,俞岱岩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
“岱岩,你恨麽?”
“恨?”俞岱岩痛苦的閉上眼睛,苦笑不已,“弟子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是恨,又能怎樣?傷在她的手下,那是弟子學藝不精。況且她後來還托龍門镖局送弟子回山,算起來,也是弟子的救命恩人了,弟子當時還發誓,我俞岱岩若能不死,此恩必報。可是現在,卻因為弟子的事,逼得五弟……”
張三豐嘆道:“岱岩,為師也是逼得不已啊!那殷姑娘因為龍門镖局護你不當,害得你終身殘廢,一怒之下,竟将他镖局子中老老少少殺了個片甲不留。至于翠山,他即使身敗名裂也執意要為死去的妻子背負這個罪名,他夫妻二人實則是有情有義。為師這麽做,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保全翠山的性命罷了。”
俞岱岩沉默了半晌,終于平靜下來,淡淡的開口道:“可是,以五弟的性格,五妹即已不在人世,他難免也會追随而去,倘若他此刻離了武當,下一刻便找個無人之地自行了斷,豈不是……”
“無妨,翠山有一個四歲的愛子尚在人世,喚作無忌,如今正在蝴蝶谷求醫,我告訴他,他既已不是武當弟子,那他的事便與我武當無關,所以,即便是為了孩子,他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只是可憐了他們孤兒鳏父。”張三豐嘆了一口氣,再次向山腳下望去,卻早已沒了張翠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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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末年,江湖動蕩,鞑子入侵,中土各地大受摧破,但大街小巷,仍是人煙稠密,茶樓酒館,依然熱鬧非凡。
一間裝修頗為華麗的酒肆裏,幾個武林人士正高談闊論。
“嘿,你們聽說了嗎,張翠山被逐出武當了!”說話的是一個瘦小精幹的漢子,他端着酒杯湊到唇邊,眼睛裏的精光一覽無遺。
旁人明顯一頓,“此事當真?”
“千真萬确。”那瘦精漢子放下酒杯,道,“今天早上張真人就已經廣發帖子,昭告武林了。”
衆人面面相觑,唏噓不已。
“那镖局的案子真的是張五俠所為?”
“可不是?這就是所謂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堂堂武當張五俠,竟也能做出這等滅人門戶的狠毒之事。”那瘦精漢子搖搖頭,一臉惋惜。
“可是,那祁總镖頭不是說要張翠山以命抵命嗎?張真人答應給大家一個交待,現在他卻僅僅把張翠山逐出師門,這樣恐怕不能服衆。”
“對啊!他這擺明就是護短嘛!”鄰桌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拍案而起,語氣頗為不屑。
“這怎麽是護短?”衆人不解,那張翠山不是已經被逐出師門了麽,對于名門正派的弟子來說,還有什麽事比這樣更殘忍的?
那魁梧漢子鄙夷的看了一眼問這個問題的人,嗤笑道:“你想啊,現在張翠山不是武當弟子了,那祁總镖頭也再沒有理由去找武當的麻煩,他想要報仇的話,自然只能去找張翠山。而那張翠山的武功是何等高強?憑他幾個區區镖頭,怎麽能輕易殺得了他?”
衆人恍然大悟,頻頻點頭,“有道理!”原來那張真人以進為退,表面上将張翠山逐出師門,堵住了衆人的悠悠之口,實際上,既為武當避免了許多麻煩,也無意中保全了張翠山的性命,實乃精明之舉!
酒肆內,衆人忍不住人交頭接耳,興奮的讨論着這一爆炸新聞,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裏一個瘦削的背影已經僵直。
即使已經努力将所有的罪名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卻仍舊讓武當背上了護短的罪名,張翠山神色凄然,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因為太過用力,骨節突出,指間已微微泛白。
他原想以死謝罪,可是恩師說什麽也不願幫他照顧無忌,無奈之下,他只得接受,小無忌才四歲,即便是背負這自責與內疚過一輩子,他也不會丢下他一個人不管。
默默的摸出一錠碎銀子放在桌子上,張翠山緩緩步出酒樓,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可是他的心裏,卻是烏雲密布,大雨滂沱,素素,素素……你怎麽這麽狠心,你怎麽舍得讓我一個人孤老終身,無依無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微微的醉意,張翠山步履蹒跚,完全沒了昔日張五俠的風範。
機械的跄踉前行,耳邊竟傳來一聲微微的嘆息。
張翠山怔了怔,回過頭,卻是那日為他指路的瘋癫怪老頭。
“前輩……”
那怪老頭搖搖頭,兀自嘆道,“伊人已逝,何必徒增煩惱。”
伊人已逝……張翠山猛地一震,半晌,才顫巍巍的開口:“前輩,你……”
“我曾說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現在,是時候了。”
“什麽秘密?”張翠山的心突地一跳,隐隐升起不好的預感。
那怪老頭緩緩轉身,“五年之前,無人荒島,如水伊人,香消玉殒,異世孤魂,乘虛而入,強逆天命,必遭天譴,羊皮休書,悲痛欲絕,返航遇險,魂飛魄散。”短短四十八個字,竟然将他們在冰火島上五年內發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原來他竟是神仙不成?
張翠山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脆響,大腦一片空白,耳邊萦繞着只有八個字:異世靈魂,乘虛而入。原來,是他誤會她了!她沒有騙他,從始至終,都沒有!
她是小小,不是素素,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素素的身體,卻是小小的靈魂。
異世孤魂。
當初是他自己發現他們不是同一個人的,她告訴他,她不過是來自異時空的一縷孤魂,寄居在殷素素身上,他原本也信了,只是,後來因為三師哥的事,他認定她是為了逃避罪責而編出的謊言。
如今,這個他曾經深信不疑的事實,卻被一個瘋瘋癫癫的醉漢說了出來,他可以不信麽?
是,他不信!他不信是自己誤會了她,不信是自己傷害了她,可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他怎麽會知道羊皮休書,怎麽會知道返航遇險?
回過神來,那怪老頭已飄出幾丈遠,咋一看去,竟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張翠山再也顧不得那麽對,雙足輕點,閃到那老頭前面,“仙長留步。”
那怪老頭停下來,饒有趣味的打量着張翠山。
“敢問仙長,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這世上,難道真的有神仙不成?
那怪老頭突然笑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嗎?老頭子我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這天下間沒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那請問仙長,如何挽回?”既然事實已容不得他不信。那麽小小既是異世靈魂,能寄居在素素的身體裏,自然就能換一具身體重新活過來,面前這個人,即使不是神仙,但他卻知道這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想必也有些來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張翠山艱難的問出這句話。
原來是他親手逼死了小小!
“挽回?”那怪老頭似是不解,想了一會兒,便又恍然大悟:“她已魂飛魄散,如何挽回?”
魂飛魄散,這四個字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張翠山的腦袋上,身子一個跄踉,幾欲摔倒。
那怪老頭看着張翠山一臉悲痛,兀自搖搖頭,一臉同情。正欲要走,卻發現衣袖被人拉住,“我不過是點醒你,你還要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更新鳥~~~~
今天居然掉了一個作收,嗚嗚……桑心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