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回
殘破不堪的寺廟外正直傾盆大雨、電閃雷鳴,呼嘯的冷風夾着雨水灌進漆黑難辨的寺廟裏,‘轟’的一聲雷鳴,伴随着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瞬間将漆黑的寺廟照得通亮,只見廟內頭戴鬥笠身着白衣之人渾身散發着襲人的肅殺之氣,跪于地面的男子亦是誠惶誠恐的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至從男子上報鳳隐被飛天堡派去的浮天鬼女擄走後,白衣人便越發沉默,然而手指中骨骼發出的‘咔咔’響聲卻洩露了內心的憤怒,忽然冷笑起來,笑聲卻猶如鬼魅,冰冷的話語仿佛壓下內心的怒火,道:“他們四人的屍體接回來好生安葬。”
男子滿臉悲痛,默默應答着:“是。”頓了頓,似乎終于鼓起勇氣詢問道:“樓主,副樓主被飛天堡的人擄走,為何不讓潛伏在飛天堡的細作直接将人救回?”
遮擋在鬥笠下的容顏滿是無奈,卻不能多做解釋,否則只會自亂陣腳:“我會下令讓細作先查探鳳隐的關押點,但,飛天堡戒備深嚴若無完全的對策,即使人救不出還要照成無謂的犧牲,這是我不願看見的,相信鳳隐亦不願看見你們為他冒這次險!”
“樓主!屬下知道你是為我們考慮,但是江湖中人人皆知浮天鬼女的可怕之處不在于她詭異莫測的武功……”然而,話還未盡,樓主一手攔在男子眼前,凜然道:“血沏,就因為知道她的能力,卻不知飛天堡為何擄走鳳隐,才不能貿然行動。”
一口氣憋在心底堵得慌,卻不敢,亦不能反駁樓主的指令,一咬牙,默默低下頭低聲道:“是,屬下定聽從樓主吩咐行事。”
樓主揮了揮手,疲憊地示意着:“你先退下吧。”
血沏沉默無言地站起身來,退出了寺廟,漫天的傾盆大雨澆灌着身軀,期望冰冷的雨水澆滅內心的怒火……
凝視着血沏逐漸遠去沉重的背影,樓主忽然開口道:“昱霄,在隐回到聽雨樓之前,樓中事物就交給你與海姒負責。”
過了一會,寂靜的寺廟內不知哪個方位傳來男子剛毅沉穩的聲音:“主子,您親自動手屬下覺得不妥。”
唇角輕微一勾,溫聲道:“什麽都瞞不過你。”
然而,昱霄的話音透着一絲擔憂:“飛天堡的陰謀大可由夜組查探,若您親自動手,倘若失敗,那聽雨樓多年埋在飛天堡內的細作恐怕都要因此暴露。”
聽聞昱霄的話,顯然不看好樓主親自出馬,反而會拖累潛伏在飛天堡內的夜組衆人,然而,樓主卻不惱不怒,反而笑出聲來:“昱霄,我自傲卻不自負。”緩緩轉過身子,看向漆黑寺廟內的一根柱子旁,那裏宛若有一對黑曜石閃爍在空中:“我籌備了這麽多年,即使以現在的兵力與飛天堡抗衡還有些懸殊,但是,自保的實力還是有的,遲早都要交鋒,何不借由此次機會徹底打探清楚,你怎麽不往好的方面想?”
那雙猶如黑曜石閃爍的星子忽然一暗:“看來主子已下定注意,屬下再如何勸說又有何用?”
不由得輕嘆了一聲,解釋道:“此次隐被虜毫無預兆,卻對聽雨樓照成無法估量的打擊,倘若我仍然按照以往的行事作風按兵不動,恐怕不用飛天堡出手,聽雨樓便會覆滅在逍遙門的手中。”
“花組此次來報:只是說癸鳳繭即将趕往飛天堡,她怎會橫生變故做出擄走隐的之事?”
樓主搖了搖頭:“飛天堡堡主暗中動用鬼令才請動鬼族中人,癸鳳繭無奈只好應令出谷,本該在慕容夜的大婚後與呂馨蕊接頭,未曾想到呂馨蕊私下請動了癸鳳繭半路堵截隐,隐早已不省人事,以血組四人又如何抵擋癸鳳繭,這才被虜。”
昱霄不覺一愣,疑惑道:“呂馨蕊是婚宴之時找人請的癸鳳繭?”
樓主點了點頭:“嗯,在此之前呂馨蕊還不知道有隐這一個人,又怎會早有預謀?”
“力戰群雄鋒芒在,若能歸于己,當真是一顆好棋子,可是若把握不好,這顆棋子将來反撲,非要搗得天翻地覆不可。”
笑盈盈地看着昱霄,無奈道:“當真什麽事都瞞不過你,既然呂馨蕊想将隐歸于己用,我們大可以将計就計,只是在隐恢複身份之前,恐怕少不了要與我們針鋒相對,所以樓中事物就需你與海姒出面打理。”
昱霄仍然不死心地勸說道:“即使主子不出面,這事交給夜組也一樣能辦成,何不于一旁觀局更加穩妥?”
然而,昱霄話剛止,白色身影形如鬼魅閃向傾盆大雨的寺廟外,人已遠去,空蕩蕩的寺廟內卻還回蕩着話語:“讓随同出生入死的屬下沖鋒陷陣,而自己卻貪生怕死縮在樓閣之內,這不是一個首領該做的,如若某一日我成為這樣的人,聽雨樓亦将被腥風血雨的江湖抹殺在歷史之中。”
這場傾盆大雨給一連數日暴曬中的大地補足了水分,當人們都能感受到冽風帶着一絲涼意刮在身上之時,石室內的幾人仍未察覺夏天已漸結束。
狹小的石室內充斥着渾濁的中藥味,石牆上數盞燭火忽明忽暗地顫抖着燈苗,而唯一發出響聲的是躺在石床上早已昏迷卻仍然自語低喃的鳳隐,此時他原本慘白的容顏中不知是因為燭光的映照顯得不自然地赤紅色?亦或是本身體溫過高?
石室內一雙柳眉早已蹙成一團的呂馨蕊,整個人滿臉焦慮,踱着步子來回走在狹小的石室之中……
銀鈴般的悅耳之音開口即冷冷道:“晃得人心煩!”
腳步一頓,話語透着急迫嚷嚷道:“你倒是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啊?就這麽幹坐着?我向你要的是一名忠心于我聽令行事的殺手,不是一個躺在石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癸鳳繭眉梢一挑,看向呂馨蕊時已是滿臉不屑,眸子随即瞥向一邊,凝視起石床上昏迷的鳳隐,至從把他擄來,便不停地從他口中聽見瑤姬二字,那個女人不是婉瑤的雙胞胎妹妹嗎?與他有何關系?看他一直掙紮在夢境裏憶念着瑤姬,想必是做了許多不愉快的夢吧?這麽多個日日夜夜,從未停止過對她的思念,他那堅定不移的信念到底從何而來?也許是對他的執着感到好奇,不由得詢問道:“瑤姬與他是何關系?”
呂馨蕊不覺一愣,腦海中憶起那日以命相護、震撼人心的畫面,這畫面卻與一段往事重疊在一塊,好多年以前也有這麽一位風姿卓絕的男子為了一名女子用命相守,同樣震撼了自己,只是內心那顆被稱為嫉妒的種子再次萌芽了,唇角冷笑輕勾:“瑤姬?”冷哼了一聲再道:“她先與無涯大婚在即,因意圖不軌罪證确鑿被掃出青冥莊,不足一月,攀上慕容夜,于兩人大婚之日,江湖仇家群起而攻之。”修長的手指指向石床上昏迷的鳳隐,得意地笑着:“而他,橫插一足竟想與瑤姬私奔做一對逃命鴛鴦,只可惜瑤姬最終還是嫁給了慕容夜。”
癸鳳繭緊蹙的眉梢一撩,凝視着鳳隐的眼神已變得鄙夷:“這一對雙胞胎姐妹還真是一個爹、娘生的,都不是個東西!”
“咳!”呂馨蕊瞪了一眼癸鳳繭,冷冷道:“不要拿一名從小幹就做一些偷雞摸狗之事、臭名遠揚的女子來與婉瑤相提并論,在飛天堡的悉心栽培下,婉瑤可是被江湖衆人奉為白衣玉女!”
石室內只聞女子蔑視地哈哈大笑之聲,滿臉嘲諷地狂笑不已:“聶婉瑤這個女人,外表看起來确實是一位清純的絕代佳人,可是骨子裏卻是……”頓了頓,神色一凝,犀利道:“極具城府又不甘願趨于人下的女子。”
“夠了!”怒喝一聲,呂馨蕊已是面色微寒:“婉瑤是何等女子,用不着你操心。”
癸鳳繭識趣地沉默了,憶起那位看似弱不經風的聶婉瑤,印象最深的是那一雙似水柔情的眸子,難以察覺到隐藏于其中的精芒,然而,她那位攀上高枝的妹妹相比之下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吧?眸子轉了轉,似笑非笑地看着呂馨蕊,直看得她全身上下毛骨悚然之時,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指着躺于石床上的鳳隐道:“他對瑤姬當真是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