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五回

月如盤高挂蒼穹,那圈環繞月亮周圍的光弧讓人不覺妖冶,好似群魔亂舞,預示着即有大事發生。

手中拽着字條,站在冷香亭內坎坷不安的瑤姬,只想着如何向鳳隐詢問過往種種,盼望一直沉積在內心深處的疑惑能一一解開。

一會,遠處傳來‘嗒嗒嗒’的腳步聲,只是這聲音不似男子沉穩,反而窸窸窣窣,讓瑤姬不由得滿心疑惑轉過身望去,卻見來者如同在照鏡子般,竟連神色皆相致,二人皆道:“你?!”

瑤姬臉色不善,柳眉早已緊蹙,敵視的目光□□裸地注視碗瑤,冷冷道:“今日我沒空與你糾纏,你往哪來,最好滾回哪去,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将你踹回遠處!”

聽這驅趕鄙夷的話語,碗瑤卻未氣惱,反而清冷的麗顏中尋見難得一見的柔和,溫聲細語道:“一個姑娘家深更半夜來這等偏僻之地,恐不合适吧?”

瑤姬嘴角一抽,冷冽道:“姑娘?!”

碗瑤玉手放于唇邊,遮起一抹笑顏:“你不是黃花大閨女嗎?我稱你為姑娘有何不妥?”

這話聽在瑤姬耳中,好似□□裸地譏諷,譏笑自己雖與慕容夜成親,卻是一樁有名無實的利益婚姻,雖然事實如此,瑤姬并不願與慕容夜發生關系,可如今卻被最厭惡的女人拿來作為嘲笑自己的把柄,頓時怒火中燒:“胡說八道什麽?!你才是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跑來偏僻之地,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是與人有約,與你不同!”

“與人有約?”碗瑤神色微變,柳眉輕蹙,追問道:“你與何人需要半夜三更私會于此?”

袖中塵霜劍頓時落下,劍尖指在碗瑤喉前三寸左右的位置,目光森冷,吓唬道:“本姑娘耐性有限,今夜甚忙,沒空與你瞎折騰,倘若你再糾纏不清,我可不敢保證聶大小姐還能否安然離開!”

然而,碗瑤處變不驚,臉中絲毫尋不着慌張害怕的神色:“我……”話還未盡,忽覺一抹身影逼近,‘當’的一聲,瑤姬手中的塵霜劍落在地板上,而此刻瑤姬的咽喉正被鎖在一只修長手指中!

瑤姬怎麽也未曾想到,再一次相見是這般情景,念念不忘之人現今卻滿身肅殺之氣鎖着自己咽喉,只要指尖微使力,這纖細的脖頸就将被碾碎,生的渴望,讓瑤姬的玉手不由自主地抓在他的手腕上,企圖掰開這只手,得到解脫。

“隐,快住手!”碗瑤驚慌失色地扯着鳳隐的手臂,眼神注視着早已因為缺氧,容顏扭曲大口呼吸的瑤姬。

鳳隐當看見瑤姬的塵霜劍指着碗瑤咽喉時,內心的憤怒無以言語,這個被江湖稱為血色羅剎的女人,被癸鳳繭說的內心歹毒堪比蛇蠍的女人,今日親眼所見,只覺得該死!然而,當手指鎖在她纖細的脖頸處時,猶豫了;指尖在她嬌嫩的皮膚中越陷越深時,顫抖了;看着她呼吸越漸困難時,終眼睛一閉,臉撇向一旁,手指頓時松開。

瑤姬只覺得虛弱無力,身子摔倒于地,趴在地板中大口呼吸着,然而,整個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不已,內心吶喊道:“他要殺我?他要殺我?!”然而,卻不敢再擡頭去看一眼他那冷酷又陰霾的神色,那種只會在他面對即将成為死屍的敵人時才有的神情,而此時,他卻用這種嗜血的眼神盯着自己。

碗瑤一見鳳隐松手,急忙蹲下身子想要攙扶瑤姬,玉手将要碰觸到瑤姬時,卻被她狠狠掃開,怨憤郁結的話語好似掩飾她內心的脆弱,向着碗瑤吼聲道:“滾開!我不用你假惺惺地對我做表面功夫!”

被推倒坐在地上的碗瑤,玉手停洩空中,欲言又止地注視着瑤姬,蒼白無力的話語道:“我只是單純的想扶你。”

鳳隐立于一側閉上雙眼,仿佛要平息內心不知從何而起的驚濤駭浪。

許是月亮藏在雲層裏,冷香亭內昏暗無比,瑤姬的頭顱壓得低低,眼眶中溢滿的淚水想必無人看見,遮在袖子內的玉手伏在地板中早已顫抖不已,話音卻仍然透着淡定自若:“這條賤命你若想要,我便雙手奉上,免得弄髒了你的手。”

‘咔’鳳隐緊握的拳頭發出清脆的響聲,內心的驚濤駭浪不知為何難以平複,瑤姬的話就像一把利劍狠狠□□心頭。

碗瑤深深凝視了瑤姬一眼,才道:“夜已深,若是一會見了約見之人,還是早些回府才是。”

“約見之人?”瑤姬自嘲地笑了,擡眸仰視鳳隐挺拔的背影,沉穩依舊,只是那身冷漠早已将自己阻隔在外,鎮靜地敘述着:“以前,我不曾了解過你,現在,我依然不曾了解你,我們終究是兩個陌生人,沒有任何交集。”話盡,拾起塵霜劍頭也不回地走了。

由鳳隐身旁而過的瑤姬,風拂青絲,衣袂飄然,凄豔似血的紅衣顯露出無窮無盡的悲怆,可鳳隐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離去,就如她所言,兩人沒有任何交集,她的出現讓鳳隐莫名的心動,只可惜記憶中尋不到關于她的任何記憶,即使心再痛,終是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她越走越遠……

瑤姬如同行屍走肉般漫游着,不知何去何從,當略微回過神時,已不知身處何地,眼前是滿院懸挂的被單,想來此地該是夷醉樓內清洗雜物的院子,看着遠處放置的數口水缸,腳步匆匆奔了過去,拾起瓢子掬水便往頭頂澆下,嘩啦啦的流水濕了一地,冰涼的清水讓瑤姬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然而,瑤姬似乎還未得到滿足,一瓢接着一瓢,眸子緊閉,身子在冷水的澆灌下,顫抖不已,只是思緒卻未凍結,那過往的記憶猶如潮水湧來“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欽闐城,那日你正為姜榕的診費愁苦,不得已在臺上獻舞。”“我比你想象中的要知道許多。”……

許久,嘩啦啦的水聲終于停了下來,玉手撐在水缸邊,瑤姬神色恍惚地望着水中倒影,那是一個滿臉愁苦、狼狽不堪的女子,忽然覺得倒影中的女子好是陌生,這樣一個懦弱的女子是誰?是誰?!

玉手揮動拍打着水面,企圖發洩內心的郁結,只是适得其反,思緒越來越清晰,終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高聲吶喊道:“為什麽?為什麽?!既然我只是一名過客,為何不要命的護我周全?!”

也許拍打累了,也許嗓子喊啞了,無力地順着水缸滑下身子,呆洩地坐在地板中,蜷着腳靠在水缸邊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件外衣罩在瑤姬身上,來者修長的手指溫柔地勾起瑤姬散落在臉頰上的幾縷發絲,見瑤姬未有絲毫反映,終無可奈何似得沉沉嘆了口氣,用外衣将瑤姬包裹的嚴嚴實實,再将她打橫抱起,然而,剛抱起瑤姬,她便掙紮不已,企圖離開他的懷抱。

“別動。”

霸道命令似的口吻讓瑤姬不由得擡起頭看向他,卻見他的臉中寫滿溫怒,還隐着擔憂,瑤姬終乖乖地停止掙紮,靠在他的懷中,好似貓咪溫順蜷着身子一動不動。

男子抱着瑤姬直向卧雲閣而去,站在閣外的守衛一見來人,即迎上前恭敬道:“門主。”

“準備一桶熱水,找名丫鬟來伺候,另外派人回主屋請姜大夫來此。”

夷醉樓的下人辦事極其利索,不消一會,姜榕已坐在床邊為瑤姬診脈,看着熟睡的瑤姬,嘆了口氣:“背上的傷口剛結痂還未恢複,這會感染了,人又受了涼,發着低燒,若不好好調理,恐怕又要惡化。”頓了頓,惱怒道:“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每次受傷都不當回事,非要把人折騰的死去活來。”轉過頭怒視一旁的慕容夜,語氣不善:“你就帶她出來一夜,她人就成了這幅摸樣,逍遙門主可真是一個好夫婿!”

姜榕本以為高傲的慕容夜會反駁幾句,未曾想到他只是沉默地凝視瑤姬,臉中寫滿自責、擔憂,終不忍再找他麻煩,撇了撇嘴道:“我去為她煎藥,你照顧她。”

慕容夜無力地靠坐在床頭,眼睛亦不眨地注視瑤姬,忽然修長的手指撫在瑤姬靥上,喃喃道:“你可知道,看着你為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嫉妒的發瘋!”撫摸着瑤姬此刻因低燒似抹了胭脂紅潤的臉頰,自嘲道:“你不知道,因為你的心裏已被他填滿,連一處渺小的駐紮地都未曾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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