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闫諾把短信發出去,一擡眼才發現前面站了兩個小朋友,正拿着他帶來的彩虹波板糖小口舔着吃,邊吃邊注視着他,闫諾招招手,“過來。”
媽媽“哎呀”一聲,“別亂動,當心蹭到眼睛裏。”
小朋友穿的圓滾,“滾”到闫諾身邊,“哥哥,疼不疼呀?”
“疼,特別疼。”闫諾做出龇牙咧嘴的樣子,“所以不可以打架,知道麽,會疼好幾天都好不了。”
“你為什麽惹媽媽生氣了,哥哥都這麽大了,怎麽還不聽話呢?”
闫諾輕笑起來,對媽媽說,“嘿,咱們堂裏的小可愛就是懂事啊。還是媽媽們教的好。”
媽媽給他剪了方塊紗布貼在他臉上,“就你這尊小王爺不省心。後花園裏那口井你還記不記得?就因為你才給填上了。開堂幾十年,你是頭一個往下跳的。”
闫諾讪讪的笑,先把小朋友給哄到別處玩兒去了才跟媽媽抱怨到,“面子,給我留點兒面子啊,小朋友聽到了奇怪的故事會産生不必要的好奇心的。”
媽媽又仔細的給他嘴角也塗了些藥,叮囑到,“給她打個電話說說好話,服個軟,實在不行裝裝可憐。”
這個軟還真的是服不了。
傍晚前又紛紛揚揚下起雪,散布了漫天。
闫諾在廚房裏拌餃子餡,顴骨上藥水的味道透過層層紗布飄進鼻子裏,嚴重影響了他的嗅覺,他用筷子尖捏起一小坨肉餡伸到媽媽那邊,“聞聞,香不香。”
“香。”媽媽深呼吸後滿意的點點頭,又看到闫諾視線落在窗外,她轉頭看去,随即笑了,說,“行了,剩下的我們幾個媽媽來就行,你出去陪他們玩去吧。”
窗外的花園裏,小朋友們已經堆起來兩個歪歪扭扭的雪人。
闫諾洗了手,剛出房間就被寒冷的氣息凍的打了個哆嗦,有三四歲剛上幼兒園的小奶生來抱他的小腿,“哥哥,哪個雪人好看?”
闫諾把大衣領子攏了攏,他沒戴圍巾,只好用毛絨絨的帽子圈取暖,“都好看,陪哥哥再堆一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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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立刻歡呼雀躍的答應了,引來其他小朋友鬧成一團,闫諾抓了一會兒雪雙手就凍的通紅,他回到屋裏戴上手套又出來,就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團成的雪人身子被一個小胖墩給壓碎了。
小胖墩急的小臉漲紅,跟闫諾道歉,“我,我絆了一跤,趴到你的雪人身上了,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闫諾蹲下身拍拍他的衣服,把雪渣都拍掉,“摔着沒?”
小胖墩搖搖頭,張開嘴哈出濃濃的白氣,“吃了一嘴巴雪,有點兒涼。”
闫諾失笑,“找媽媽要熱水喝去,去。”
哄走了壞事兒的小朋友,闫諾也沒了心思再玩雪,他坐到秋千上晃晃悠悠看小孩子們鬧騰,思緒一會跳到彭雯那裏,一會跳到方樂那裏,然後就跳不開了,他又開始專心的想念方樂,心甘情願樂此不疲,像精神毒瘾一般。
闫諾拿出手機翻看和方樂的聊天記錄,上滑上滑上滑,他記得有一次他發過一個“愛你的形狀”的表情包,滑了半天也沒翻到,真不知道在學校裏天天見面,怎麽還會在手機上有聊不完的話,闫諾無奈的笑嘆,最後還是搜索聊天記錄才找到。
闫諾:難受麽,要不還是把上午的課翹掉吧,回去睡個回籠。
寶:[聽了就很想打人.jpg]
闫諾:那...要不要買個軟墊墊在椅子上?
寶:你知道點輕重比什麽都強。
闫諾:恕難從命。[說個NO都是愛你的形狀.jpg]
如果能看到方樂的微信界面,就能發現他已經把“食人花”備注改成了“闫王爺”,他覺得和闫諾做愛就像被闫王索命一般,兇狠的不要命。
是闫諾不知道輕重麽?他當然知道,他只是做不到而已。是真的做不到麽?這個沒騙人,是真的,就算剛開始能溫溫柔柔的,做到了中途或者最後,肯定還是會忍不住兇巴巴的。
說起來還是要怪他們家方老師,誘人可愛到太過分。
上面那段對話,看看日期,發生在1月28號,周四,早自習時間。
雖然學校校規裏沒有明确規定不許滾床單吧,但是作為學生這點兒數心裏還是要有。可惜有數歸有數,兩人也都有自知之明,說好了不在宿舍裏做,等周末晚上回校的時候還是心照不宣的把全套裝備給裝進了背包裏。
初嘗情事,幹柴烈火,睡一被窩,天時地利人和。即使只做了一次,方樂還是快要死掉,結束的時候整個人都像要融化在被窩裏。
闫諾回想起來就跟泡在蜜罐裏一樣,他點擊表情包,又點擊“查看同款表情包”,在各種腦洞大開的“形狀”裏選了一個“摔個跤都是愛你的形狀”發給了方樂。
方樂很快回複過來:摔了?[爽歪歪.gif]
闫諾剛想要回複,就看見彭雯的消息提示在頂端閃過,他立刻點擊跳進聊天界面。
彭雯:你開心就好。
闫諾默默無言,這...媽媽這是什麽意思?能配個語氣麽?聯系上文都無法做出這道閱讀理解。
嘲諷式:行的吧,你愛咋咋滴,管不着你,你開心就好。
感慨式:媽媽只希望你開心,無論以後怎樣,只要你開心就好。
闫諾希望感慨式才是正解,他斟酌了小片刻回複到:媽媽,你同意的話,我會更加開心。
彭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闫諾聽見她聲音裏的哽咽,可他無法服軟,只得放軟了聲調,“媽媽,你都說了,我脾氣犟。”
電話裏只剩下嘈雜的背景音。
彭雯走下動車,看着擁擠的人群拖拽着大包小包堵在出站口,又轉過頭,看見延伸向兩方長長的蜿蜒的車軌,她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都不記得就在幾分鐘之前,她這一趟動車,是從哪一個方向駛來,又停下。
“‘從此再不提起過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是《秋日黃昏》裏面的吧?”彭雯問。
闫諾張張嘴,猶豫道,“是,是的吧。”
“是的,是海子寫的。”彭雯像是自言自語,又問,“你們課本上沒學過?”
“學過《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闫諾老實的回答,不明所以。
“海子是卧軌自殺的。”
“嗯,是的。”
電話裏又只剩沉默,半晌後,闫諾聽見了火車鳴笛的聲音。
闫諾吓得半死,騰的從秋千上跳起來,抱着手機大喊,“媽!你在哪?你在做什麽!”
彭雯正出神,登時被炸在耳邊的吼聲吓了不輕,皺起眉回吼,“我剛下動車,還沒出站。你叫什麽叫,還以為我要為你這點小事就卧軌不成?你腦子有洞?”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闫諾生氣,“別突然文绉绉又矯情兮兮的,畫風突變又裝神弄鬼的,你吓死我了你!”
彭雯輕笑了兩聲,第一聲實實在在的嘲諷,第二聲卻溫柔下來,“你開心就好。你樂意吃苦就吃苦,你吃的開心就随你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及時行樂也挺不錯。下回有空還是把方樂帶來給媽媽看看,上回沒仔細瞧,就記得他長得挺精神的。”
闫諾慢慢的笑起來,眼眶有些熱漲,“好啊,你什麽時候回來堂裏,你回來我就帶他來叫你‘媽媽’。”
“你是從小到大沒人管,人家方樂父母還不一定認同呢。”彭雯潑冷水。
“誰說我沒人管了,你不是管着我呢嗎。”闫諾賣乖,又說,“他媽媽人特別好,已經同意了。”
彭雯愣了一瞬,擔憂頓時消散了大半,她無聲的彎起嘴角,連看着人潮熙攘的出站口都不再感覺焦躁,“合着我要是不同意,我就是特別壞的人呗。”
兩個人如同往常拌了幾句嘴,挂斷電話後,彭雯又落下淚,依舊為闫諾選擇的這條路心痛無奈,揪心中卻多了些釋然。
方樂等了好半晌也沒有等到闫諾的回複,再打電話過去也是占線。
是去燒紙了麽?
方樂家沒有這一項活動,前不久才跟住在小縣城山溝溝裏的姥姥姥爺通過拜年電話,他望着窗外,天色已經灰暗下來,飄雪把掃淨的路中央又厚厚的蓋了一層。
邱曉英見方樂額頭抵在玻璃窗上怔怔出神,不禁好笑,她擡眼去示意丁源,唇語打趣,“戀愛中啊。”
丁源是直到今天下午才知道方樂和闫諾的事情,邱曉英一直沒告訴他,和方樂确認了之後才講給他聽,“咱們兒子又要帶個兒子回家了,得傷了多少女生的心。”
沒想到丁源聽後立刻就給方樂轉了個八千八的大紅包,說是喜上添喜,務必要給他慶祝一下。
雪飄得越發壯觀,方樂覺得自己蠱毒又要犯了,他頂着玻璃的姿勢不動,眼睛垂下去點亮手機屏,剛一解鎖就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回複。
闫王爺:抱歉,剛剛跟媽媽通電話去了。
闫王爺:好事成雙,不僅你媽媽同意了,我媽媽也一樣。
闫王爺:好想給你打電話,但是我怕我忍不住就要去找你。
方樂激動的一下子站直:就是說,我們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闫諾撫開掉落在屏幕上的鵝毛雪花,失笑:我們什麽時候不正大光明了?
但他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緊接着回複到:是的,我們可以了。
方樂捧着手機開懷的笑出聲,他數了數日子,從放假開始到今天除夕,他已經六天沒有見過闫諾了。
寶:我只能再忍耐今晚一晚了,我們明天見面吧,我快要蠱毒發作身亡了。
闫諾毫不客氣:呸呸呸,先呸呸呸,又亂說話。
寶:呸呸呸。
寶:見面吧,就明天中午,在你家,好麽。
闫諾心軟的想要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