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8.04

“您就不想問問三爺如今怎樣, 在哪裏麽?”

宜生愣住了。

恍惚間她有種錯覺, 這個杜管事的眼神, 似乎充滿了控訴, 就好像他對面是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負心漢似的。

宜生的心猛一跳:難道……沈問秋出事了?

“三叔怎麽了?”宜生霍地站了起來!

“哈?”杜管事一臉茫然。

宜生急了:“三叔是不是出事了?”

“啥?”杜管事繼續一臉茫然。出事?出什麽事?

他只是抱怨下她一點都不關心三爺, 見了面問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知道問一下三爺——怎麽就扯到出事上了?

三爺能出什麽事兒?

杜管事這副蠢樣子急壞了宜生,轉頭問阿幸:“阿幸, 你告訴我,三叔是不是出事了?你可別瞞我!”

阿幸微微張着嘴,表情同杜管事一個模子出來似的。

宜生真是急死了,“你們, 三叔到底——”

“宜生。”

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堂外傳來, 隐隐帶着笑意。

宜生驚愕地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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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從外面走來, 長身玉立,文雅風流, 那張熟悉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

“我無事,不用擔心。謝謝……你的關心。”

***

沈問秋來了, 但是來的卻不止是沈問秋,還有羅钰。

沈問秋那句話後,宜生尴尬至極,有心想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他那樣說好像也沒錯,她的确是擔心他,但, 如果不知道前情,他會誤以為她對他是那種關心吧?可是兩種關心是不一樣的!可……具體哪裏不一樣……宜生也說不出。

宜生很糾結。

或許是因為那本《女誡》,如今她面對沈問秋很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地總怕做出什麽讓他多想的事,因此才會那麽在意,若是換成以前,她根本不會為什麽兩種關心糾結。

只要自己心懷坦蕩不就行了?

然而經過《女誡》一事,她不自覺地就多想了。

啊!

真是煩惱!

宜生搖搖頭,努力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搖出腦海。

糾結于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她甚至沒有注意到,沈問秋直呼了她的名字。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沈問秋和羅钰來了,吃晚飯的人從三人變成五人又變成了七人。

紅绡從巷子裏叫了個小兵去酒樓訂菜,自己又在廚房忙地腳不沾地,雖然忙,但她臉上神采飛揚,顯然高興極了。宜生有心也去廚房幫忙,只是卻被沈問秋和羅钰齊聲留了下來。

幾個人坐在廳堂裏說話。

氣氛有些奇怪。

大部分時間都是沈問秋、杜管事在說,他們兩人在外行商,都是能言善辯之人,尤其沈問秋,他說的話其實并不算太多,但每一句都恰到好處,且幾乎每一句都涉及宜生和七月,使得宜生和七月也被帶動地說笑起來,杜管事則在中間插科打诨,阿幸時不時冷不丁冒出一句。

只有羅钰,從頭到尾沒主動說話。

宜生初時沒察覺。

她被沈問秋和杜管事說的事驚訝到了。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漠北的馬匪一個比一個狡猾,三爺為了撬開他們的嘴,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可是——這裏真是不得不佩服羅将軍,做的局□□無縫,瞞過了所有人啊,可惜……也把我們給瞞住了。”杜管事手舞足蹈,講述着當初沈問秋一個個匪巢挑過去,生生讓漠北馬匪絕跡的光輝事跡。

宜生聽得有些愣。

她實在沒想到沈問秋能為她和七月做到這種程度。

可是,這還不止。

“……夫人,您現在在廣州,覺着廣州也挺好的是吧?可您要是在京城,喲!那傳言,一個個地,都快把廣州傳成十八層地獄了!我們出發前,三爺幾個好朋友聽到消息知道三爺要去廣州,一個個的,都來勸,說三爺錢那麽多,何必冒風險再跑這一趟?這話說的也沒錯,可三爺哪是為了錢啊。”

說着,杜管事的眼睛就直勾勾意有所指地瞄了宜生一眼。

“現在北邊朝廷也的确管地嚴,天津那邊的港口已經不放船往南邊來了,運河上往南的船也是嚴查,一旦有嫌疑,說不得就得被扣上個通匪——咳,當然如今一見才知道羅将軍和紅巾軍都是英雄人物,總之,一被扣上私通紅巾軍的帽子,那可就慘喽!”

“三爺還是托了漕幫顧三娘子,才順順當當地來到廣州,今兒我們來的時候你是沒看到,整個碼頭就我們一艘北邊兒來的船!”

杜管事搖頭晃腦地,言語頗有誇張,帶着些邀功的意味。

宜生自然看出他有些誇大了。

但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心裏的感動。

這世她雖沒在京城,但上一世她卻是在的。

那時候的确如杜管事所說,京城的達官顯貴,尤其是後宅中,幾乎把紅巾軍妖魔化了。

或許是朝廷故意污名化了紅巾軍,或許那時候的紅巾軍的确更加兇殘,不論如何,宜生都記得,那時候京城中人一提起紅巾軍,都是顫栗不敢言,提起羅閻王,更是把他說地跟地獄羅剎似的。

這一世,或許是因為身體并未朽壞,腿也完好,羅钰的性子并不像傳說中那麽決絕狠厲,戰場上也不像前世那樣狠辣,因此兇名不如上一世那般顯赫。

然而,即便如此,沈問秋一行居然敢在這時候來廣州,直接深入“反賊”老巢,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

他們來廣州前,可是不知道廣州是什麽情況的。

三年前滿心絕望地坐上和親的馬車離開京城,又被羅钰帶人假扮的馬匪救下,從此她和七月隐姓埋名,遠離親人,輾轉流離到離家千裏之隔的廣州,她便幾乎斷了短期內再見到過去親朋的念頭。

她本以為,或許只有等到紅巾軍推翻大梁時,她才能重歸故裏,才能重新見到舊時的親朋。

她萬萬沒想到,竟然後這麽快就見到熟悉的舊識,更萬萬沒想到,她離開的這幾年裏,有人那樣堅持着尋找她和七月。

宜生覺得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不斷地上漲,然後滿溢,幾乎要化作開心的淚水流出來。

“三叔……”她看向沈問秋,只叫了一句,就再也說不下去。

她不知道怎樣感謝了。

其實除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女誡》事件,這個男人一直以來真的是給了她太多幫助,而以他的身份,似乎根本不用對她這樣好。

她有父親兄長,有丈夫公婆,亦有知交舊友,随便哪一個拎出來,似乎都比她跟他的關系親近,然而,卻只有他,只有他在她和七月“被馬匪劫走”後堅持不懈地尋找。

這早已經超出了一般叔叔對侄媳婦和侄孫女的情誼。

當然,他最疼愛七月,所以這好主要還是給七月的,她不過是附帶的。

然而,對宜生來說,對七月好就是對她好。

所以,她真心感激這個男人。

見宜生這幅感動地說不出話的模樣,沈問秋笑地很溫柔。

“不要叫我三叔了。如今你已經不是威遠伯府少夫人了,不是麽?”

宜生一愣,旋即點頭。

“是。”

是的,威遠伯府少夫人已經死了,現在只有渠宜生,沒有什麽頭銜,若有頭銜也只是沈七月的娘這般的,除此之外,她就只是渠宜生。

而沈問秋——

“那我以後也喚您三爺。”她笑着道。

沈問秋神情一滞,瞄了眼杜管事,不過還是笑着點了頭。

三爺就三爺吧,總比三叔好。

接下來基本還是杜管事起頭講過去幾年發生的那些事,大事小事,巨細無遺,總之,聽完後任誰都能感受到沈問秋對渠宜生母女的情深意重。

宜生自然是感受到了的,她也的确非常感動,而随着杜管事的述說也越來越感動。

但是——好像有哪裏不對?

杜管事腦袋裏有個小人兒拄着下巴思考。

按理說,正常女人聽到有男人這樣為自己奮不顧身堅持尋覓,都會感動地恨不得以身相許吧?這位渠夫人感動是感動了,但——

以身相許?他完全沒看出她有這個意思。

好吧,就算沒感動到想以身相許,但起碼知道三爺這麽愛慕她,也該羞澀一下不好意思一下吧?但——

為什麽她還是只有感激?!

這事兒大有蹊跷。

杜管事腦子裏的小人皺着眉頭下了定論。

“……七月,以後要孝順三爺啊,三爺對你那麽好。”宜生揉着七月的腦袋,笑着道,七月就乖巧地鄭重點頭,“嗯!”

沈問秋也笑,慈愛地看着七月。

孝順……

三爺對你……

杜管事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感覺抓住了什麽。

等等!

杜管事想起之前自家爺跟這位渠夫人的關系。

一個叔叔,一個侄媳婦……一個年紀輕輕風流俊雅的叔叔和年紀相當溫柔貌美的侄媳婦……叔叔對侄媳婦那麽好,為什麽沒有人懷疑?

看着乖乖巧巧的七月,杜管事覺得自己真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深夜裏,剛碼完一章,關機換地兒繼續碼,再開機藍屏了!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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